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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吉田郡山城天守阁,但从院子大门门廊到毛利元就房间的走廊依然十分昏暗。
“父亲大人醒了吗?”嫡子毛利隆元踩着新铺设的榻榻米来到毛利元就的房前,问道。
“进来吧。”屋内响起了毛利元就的声音。实际上已经五十二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年人的年纪了)的毛利元就一贯习惯于早起的,所以知道父亲习惯的毛利隆元才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他的父亲。
“父亲大人,这是岳父大人刚从周防大内馆派人加急送来的书信。”进屋向毛利元就行礼后,毛利隆元当即将一个仍然密封着信袋呈送到了毛利元就的面前。
“嗯?”突然收到大内义隆的急信,这让毛利元就感到有点惊讶。就在不久前,在毛利元就的请求下,大内义隆才派出大内家军势与毛利家的军势一起向备后守护山名家的居城神边城进攻,山名家家督山名理兴最终不得不举家逃往了出云向尼子家求救。
跟历史记载的不一样,在历史中,毛利元就是一边入侵备后国、备中国,一边整合家中势力的。但是在受到罗氏家的突然崛起的刺激,以及政良原先在安艺一番弄巧成拙的安排的警醒后,毛利元就却是冒着引起大内义隆的警觉的风险,提前组成了毛利家的两川体系,然后严密了家中的等级秩序,由亲信到谱代到外样到土豪,层层辖制。构筑了牢固的封建家族体制。毛利元就所推行的这种方法虽与武田信玄在家中推行的家臣体制有所不同。但所谓殊途同归。严密的家臣团体系为毛利家的攻略提供了基础。
这几年以来。在通过嫡子毛利隆元与大内义隆的养女(内藤兴盛的亲生女人被大内义隆收为了养女,嫁给了毛利隆元作为正室)的联姻,加强了与大内家的联系的同时,也通过一些小手段取得了大内义隆的信任(大内义兴死前曾给众重要家臣留下的遗言:“安艺的元就,要将其牢牢掌握,否则不堪设想”,这个时候却是被大内义隆等人给忘却了)。在大内家的支持下,毛利家快速地从安艺国向濑户内海北岸的备后国、备中国南部地区渗透。甚至此时还在备后国、备中国的中部地区与尼子家的势力展开了对峙。
快速地将大内义隆派人送来的急信信袋拆了开来,然后毛利元就就看起了袋子中的书信来,看完书信后,他先是沉吟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道:
“当年在联合进攻尼子家的出云之时,我就提醒过探题大人定要看紧罗氏政良这个人的,可惜探题大人最终还是疏忽了,现在罗氏家已经势大,甚至还与尼子家联合起来对付本家了。”
“啊?”突然听到罗氏家与尼子家联合起来的消息,毛利隆元也不禁脸色大变。现在无论是尼子家还是罗氏家。都是可以令大内家阵营头痛不已的大名势力呢,现在两个大名联合起来对付大内家。对属于大内家阵营的毛利家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啊。一旦大内家疲于对付这两家的夹击,那么自然就无法分兵支援毛利家在备后国、备中国的攻略了,届时毛利家就要独自对抗当地的这些势力以及尼子家的支援军势了。
“正面与罗氏家对抗明显是不智的,或许还有一些小手段可以令罗氏家陷入内乱,让大内家得以有充足的兵力支援本家这个方向的方略,这才是对本家最为有利的啊。”毛利元就却是突然说道,显然他是想到了一些对付罗氏家的办法了。
想到了这里,他当即命人拿来笔墨纸张手书了一封书信,命人加急送往周防大内馆的大内义隆的手上,然后又对着嫡子毛利隆元说道:
“去把数日前截获的那一位武士请来,此次计略成败与否,就在于他了。”
……
“这就是那个叫什么政良瓜的东西?味道真是不错啊!”就在毛利元就惦记上罗氏家之时,在尾张国清洲城五条川西边一处树林中的一个火堆前,一个看上去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郎一手拿着一个烤焦了的地瓜,一手摸了下因为直接吃了烤焦了的地瓜表皮而变得漆黑的嘴唇,大声赞叹道。
这个少年郎自然就是日后差点统一了倭国的织田上总介信长了。数年前,由于他故意在织田彦五郎信友的清州城下放火,这让织田彦五郎信友非常愤怒,于是在扑灭大火后,当即起兵杀向织田信秀所在的古渡城。后者干脆在随后的两年时间内直接覆灭了织田彦五郎信友一族。原本是在近十年后才落入织田信长手中的清洲城,现在却是提前落入了织田信长的老爸织田信长的手中了。
估计织田信长的确也是与织田彦五郎信友天生就八字不合。历史上,在信秀死后,信长继任。信友则支持信行继任家督之位而与信长敌对,并拟定信长谋杀计划。只是,早已被信友视为傀儡政权的尾张守护斯波义统却把谋杀计划事先密告给信长知情。对此感到暴怒的信友,趁义统与嫡男斯波义银带兵前往河川打猎(川猎或川狩)的时候,杀害了义统。因此斯波义银与其弟毛利秀赖、津川义冬等斯波一族则逃往信长之处寻求保护,信长将信友列为杀害义统的谋反者,并命令叔父织田信光(守山城主)杀害信友。
于是尾张下四郡的守护代清洲织田家灭亡,织田家庶家的信长成为织田家的首领。自此信长才走上了统一尾张的道路的(接着信长与同族犬山城主织田信清等,在浮野之战中击败清洲织田家的宿敌织田一门宗家的上四郡守护代织田信安,并将其放逐。而被立为新的傀儡守护的斯波义银和斯波一族的石桥氏、同为足利一门的吉良氏密谋讨伐信长,察觉到此事的信长。则将义银放逐至斯波氏宗家足利将军家所在的京都。自此统一了尾张)。
不过上述都是原本的历史记载了。现在织田信长提前将近十年引发了织田彦五郎信友与其父亲织田信秀的冲突,然后将织田彦五郎信友提前给灭了,尾张的守护斯波义统又成为了织田信秀傀儡。这样一来,至少在织田信长继承家督后,在平定家中内乱以及统一尾张之时所受到的阻力就会少得多了。
但是,织田信长也因为在清洲城下放火而引发织田家内战的事情而受到了一部分家臣的责难,但这些责难都被织田信秀给挡了下来(估计织田信秀此前就一直惦记着如何对清洲城下手呢,嫡子信长的这一个举动正好给予了他决断的信心以及出击的借口)。当然。即便有了织田信秀作挡箭牌,但织田信长在一部分家臣的眼中,却是越发不合适作为家督继承人了。于是,废长立幼的呼声却又再次膨胀了起来。
此时的织田信长对于这样的事情却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自从本家得到清洲城后,他经常从自己的封地那古野城骑马跑到清洲城来,然后就骑着爱马大模大样地巡视起了清洲城下开设的集市来。今日在一个商贩的手中无意中购买到几只来自九州的神瓜,于是他就带着随从跑到附近河边的树林里烤起神瓜来了。
“话说这个叫做什么九州雄鹰的家伙真是厉害,竟然在领地里种了这样一种美味的东西,要是本家能够在领地上也种植起这些东西,那该多好啊。”织田信长拿起最后一个神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同时不忘给予了一些点评。
一旁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半个神瓜的前田犬千代(即前田利家)却是在心中嘀咕起来了:“这样的珍馐那有那么容易种植的啊。就算领主大人愿意,也要慢慢开始的。领民可不会轻易愿意种植没有见过的作物的,毕竟那是关乎到他们能否吃饱的生存问题啊。再说,这些美味珍馐如何种植都不知道呢,那个商贩也只知道这些政良瓜很好吃,但是也不知道如何种植呢?”
这个时期,虽然罗氏家领地内独有的地瓜已经开始流出了一小部分到倭国的各地了,但是其他地区的领民却不知道如何种植这些地瓜。
实际上,无论地瓜本身还是地瓜的根茎都可以进行种植的。一般的种植办法是,先以一小部分地瓜为种子种入地下,待这些种子长处根茎藤蔓以后,再不断地裁剪出这些根茎藤蔓作为种子,插入泥土中生长出新的地瓜树苗。如此类推,不断通过根茎藤蔓扩大地瓜的种植规模。
只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在得到地瓜后,都作为珍馐美味吃下去了(甚至连地瓜的外皮,以及可以作为菜肴的地瓜根茎藤蔓都吃了),自然就没有机会发现地瓜可以通过根茎藤蔓种植的特点了。这个特点也是十数年后,在罗氏家成为霸主后,才终于被天下人发现的。在这之前,他们也只是知道,要长出更多的地瓜,只能将地瓜作为种子埋入泥土中生长。
“犬千代,你说那个九州雄鹰真的有那个商贩所说的那么厉害吗?据说现在都已经是九州的霸主了。”织田信长继续问道。
“这?小人也不知道呢?”听到少主在跟自己说话,前田犬千代赶紧有点不舍地将手中地瓜放下,然后行礼说道。
但是信长这个时候却是呼地一声将只吃了半个的地瓜扔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下,说道:“别只惦记着你手中的美味。混蛋!说,如果是你,会怎么办?当初关于营救我的哥哥信广的事情。”
“他落入了敌手!”信长再次恨恨地咬了咬牙。瞬间地转换问题,似乎在故意戏弄对方,让对方措手不及,好让他嘲笑对方,这样的说话方式的确是信长所特有的。
当初安祥城失守,上野城的雪斋禅师派使者前来与织田信秀交涉,最终用信广交换了竹千代(也就是德川家康)返回远江一事,前田犬千代自然是很清楚的。但是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竹千代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到达远江今川家的骏府城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况且,对于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侍从可以讨论的啊!于是他当即说道:
“少主,小人不过是侍奉少主的一介武夫,不通文理。从来文先武后,若是让武凌驾于文之上,那么家族必将大乱。虽是少主的命令,若颠倒是非,我等也绝不能服从。所以小人无法回答这样的疑问啊。”
“哈哈哈,你这个家伙。”信长闻言哈哈一笑,紧接着却是眼神一厉,低沉地说道,“信广和竹千代的器量不可同日而语。信广已被敌人说服,成了叛徒,他还不知道自己已入敌人彀中。竹千代虽然还是个孩子,身上却有一种临危不惧的气魄,身为人质却坚持说自己是大将。如果让他回去,无异放虎归山。就算这一次不交换人质,信广也不会被杀。因为杀了他于事无补。今川氏肯定会让他活下去,以便在适当的时候派上用场。他们手里的牌和我们手中的牌,有着很大的差异。”
当初在织田家今川家商议之时,信长的确是不同意用竹千代交换回信广的。在他看来,如果今川家要杀信广,尾张则杀竹千代。竹千代一死,冈崎众人便会作鸟兽散。他们一旦分散,今川家就会丧失战斗力。所以能肯定,今川不会杀信广。如果不能以平等的姿态进行谈判,尾张方一开始便会处于下风,事事被动。可是这个时候的信长在家中的地位还不足以引起其他人的重视,所以他的父亲也没有同意他的意见,甚至还为此斥责信长过于冷血,不顾兄长生死。
“不顾兄长生死?这句话出自于将自家守护架空为傀儡的父亲的口中,这也实在是太过可笑了。”信长自语道。一时间,原本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的家督之位,现在似乎有着一定的作用了。
“家督的位置只会属于我织田信长的。谁也别想抢走!”想到这里,信长在心中狠声大喝道。
“走吧,犬千代,别忘了把我方才丢向你的那个政良瓜带上,我还没吃完呢。”说完后,信长当先骑上了一旁的战马,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就往那古野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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