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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伐河北,必先稳住南方,江陵方面薛放是个大忠臣,天子在堂,他不敢有所动作,再者有陈弘志坐镇,李熙也不担心他会制造什么麻烦。李海山或许会搞点小动作,不过蔡州方面有陈海道镇守,谅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蜀地有梁守谦坐镇,乱是乱不了的,至于趁虚北伐关中,他梁守谦既没这个气魄也无这个实力。最需要稳住的其实是大宋。做了十一年皇帝后,王弼有些飘飘然,时常把兴隆府当成是天下,自己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在这种幻相的驱使下,大宋天子这两年对李熙的态度越来越不恭敬。贡纳的岁币常常要拖到最后一个月才肯交割,此外还不顾李熙的警告,屡次三番地打岭南的主意。
这两年崔雍的身体很不争气,大病小灾不绝,宰相日理万机,身体不行是硬伤,王弼趁势削了他不少权柄,现在指望崔雍牵制王弼已经有些不太现实。
汪覆海的独立性依然还是那么强,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蔡二娘。蔡二娘已经老了,是真的老了,脸上涂一斤香粉也扑不出水润的红色,年老色衰,许多事做起了就不比原先那么顺畅,自少出入朝官们的值房就没有以前那么顺利。自从失去曹氏兄弟做靠山后,她对大宋高层的影响力日渐减弱,早在三年前,李熙就把她的角色定位为一般情报的收集者。
高层情报收集方面,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的干女儿遍及大宋朝廷和地方的每个角落,但要达到她昔日的高度尚需时日。而即使是她当年鼎盛时,对最高决策的影响也十分有限,大宋国的天子和诸王出身是贼,贼们不见好处,岂肯轻掷一诺。
最后,李熙决定以让出福州为诱饵,诱使王弼出兵帮助其收复河北,宋国只要出兵,不论多寡,都断了河北藩镇联宋顽抗的念想。虽然难保王弼不会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出来,但这种影响对于河北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河北现在需要的不是大宋那少的可怜的物质援助,他们更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盟友。
但盟友的名分王弼却不能给他们,因为李熙的条件实在是很诱人。福州,得到了福州就等于拿到了福建的一半,若是能把福建拿在手上,李熙就失去了跟大宋讨价还价的筹码,至少一半的筹码,而若能把泉州纳入大宋的版图,借助海商之利,大宋日益扩大的财政亏空或许就此得到彻底改善,那时整个大宋朝将是一种崭新的局面,大宋天子心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抱负便能得到实现。
做皇帝已经十一年,自认享尽荣华富贵的王弼,现在考虑更多的是自己这个大宋的开国天子将来能在青史上留点什么,他实在不甘心担一个碌碌无为的恶名睡进祖陵。
用一个福州把王天子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李熙觉得很值得,福州是福州,泉州是泉州,拿去福州未必就能得到泉州,即便得到泉州,李熙相信大宋也守不长久,因为如果北伐河北顺利的话,迟则三年,快则两年,大唐的军旗必将飘扬在江南的土地上。《送死歌》雄壮的旋律一定能惊醒大宋天子的迷梦,彼时,天下一统,还分什么宋和唐,什么都是大唐的。
欲取河北,先取昭义,大唐设置昭义镇的目的就是控御河北。昭义五州,李熙已得潞泽二州,剩余的三州,史宪诚占磁州、洺州,河东占邢州。
李熙秘密调宋叔夜和白奴军东进,调卢士枚为昭义节度使,从陇西抽调一千精骑东进,调牛元翼为义成军节度副使,调周野、鲁焰焊、王俭至滑州,抽掉武宁军、横武军、左神策三军精锐六万七千人列阵河南,制造渡河北伐的假象,诱使史宪诚将主力摆在沿河一线。
一切准备就绪,成德节度使李愬上奏,魏博节度使史宪诚纵兵侵犯冀州地界,杀戮百姓,请求朝廷出兵讨伐魏博,维护朝廷纲纪。李熙主持大朝会议论此事,百官纷纷建言出兵讨伐史宪诚,勿得纵容,李熙遂借天子之口严斥史宪诚越境侵犯邻道,有不臣之心,下天子诏,诏令昭义、陕虢、义成、天平、武宁、平卢、河东、义武、卢龙诸镇出兵讨伐史宪诚。以尚书右仆射乌重胤为魏州四面招讨使,河北安抚大使,节度各道军。
乌重胤只是挂名统帅,实际统帅是坐镇洛阳的李熙。讨伐史宪诚的主力只能是他自己,河东刘驾和幽州朱克融都是被拉来凑数的。
李熙的北伐大军共分三路,西路军,以宋叔夜为统帅,卢士枚为副帅,辖白奴军、陇西军、昭义军、左神策军,诸军合计三万五千人。南路军以李寰为统帅,周野、鲁焰焊、王俭为副帅,辖武宁军、义成军、宣武军、忠武军,诸军合计六万七千人。东路军以肖白为统帅,陈笑天、肖山为副帅,辖天平、静海、东海三军,合计一万六千人。各军合计十一万八千人。加上河东、成德、义武、幽州等军,讨伐史宪诚的兵员总额近十五万人。
李熙在洛阳设战时军务处统一指挥各路大军,乌重胤在滑州虚设幕府以应付天子。
战前,李载宁来见李熙,责问李熙是否还遵守先前订立的以黄河为界化分势力范围的条约,李熙微笑道:“君子言而有信,答应过的事岂能翻悔。只是史宪诚反心已现,若不加以惩戒,朝廷威信何在?若幽州能单独出兵讨平魏博,孤立即撤兵,如何?”李载宁哑口无言。
会昌二年,秋,各路大军到位,正式拉开了讨伐魏博之战。战前,李熙指示内访司和柳条营尽可能地在魏博内部制造兵乱和混乱,以削弱其力量,同时下手令给王贞兄妹,要其不惜一切代价刺杀史鸿渐。史鸿渐是魏博的二号人物,更是军中少壮派的灵魂人物,此人不死,十分麻烦。与此同时,李熙把田在宥请到忠王府,以姑父的身份跟他进行了一次长谈,说服田在宥与自己合作,联络魏博军中的田氏子弟做朝廷内应,里应外合破魏博,平河北。
李熙许给田在宥的好处是,等魏博平定,划魏州给田氏,魏州的刺史由朝廷任免,下属各县县令则由田氏族人出任,田氏子孙除不能拥有正规武装外,享有地方自治权。
数管齐下的结果是,史宪诚兵败如山倒,宋叔夜和卢士枚在河北为将多年,争雄失败后又曾在磁州、洺州驻军,对两地十分熟悉。凭借兵力优势,宋叔夜连拔磁州、洺州和隶属魏博镇的相州,从西面威胁魏州。
李寰由滑州渡河北上,有静海军和东海军战舰的支持,魏博的河防军并未对渡河大军造成实质性伤害,渡河后的北伐军在卢士枚陇西铁骑的配合下,拿下卫州,两军合同一处向东推进,兵临澶州城下。肖白的兵力虽然在三路大军中最少,战果却十分辉煌,东海军的基本班底是原武宁军水师营,所辖战舰虽不及静海军大,却更适合内河作战。肖白渡河后,沿河西进,将万余魏博河防军杀的溃不成军。
大军进抵博州城下,尚未攻城,忽传刺史史鸿渐被人暗杀,博州军群龙无首,不战而溃,肖白兵不血刃即得博州。李熙三路大军进展异常顺利,战果远比预料的辉煌,这些深深地刺激了朱克融和刘贺,二人本是端着坐山观虎斗的阵势来的,出兵不出力。此刻也改变了主意,放弃中立加入战团。
河东军郑资部出邢州,取贝州,朱克融麾下大将屠五则直取魏州城,在城外大肆抢掠浮财。贝州驻军不足千人,河东军六千余众,连攻数日未能建功,让幽州兵窥出虚实,屠五挥师北上,围攻贝州,攻城一日一夜,死伤千人后,攻克贝州城,幽州兵蜂拥入城,河东军不甘落后,两军为争夺贝州城骤然翻脸,挥戈相向。成德节度使李愬由冀州来,劝解二人以和为贵。郑资服李愬年老资历深,屠五却不买老将的账,执意不肯退兵。
李愬拂袖而去,郑资见调解不成,夜里突然发难,率部偷袭幽州军营,一战得手,屠五损兵折将狼狈出逃。其时,周野已陷澶州,十万大军云集魏州城下。史宪诚在城中屯驻两万人,粮草可支撑一年,魏州城高墙厚,冠居河北,非一朝一夕能攻克。
李熙要田在宥联络城中田氏子弟为内应,田在宥却想让李熙和史宪诚再耗上一段时日,好削弱李熙的实力。对李熙的催促阳奉阴违,并不十分用力。李熙一计失败,遂下令各军在城外高筑墙深挖壕,与史宪诚对耗。十万大军屯兵城下,每日用费何止千万钱,不过城里的耗费也一样的巨大,现在拼的就是谁能耗过谁的问题。
魏州僵持不下之际,大宋国的援军终于开到了河北,总共有八千人,统军大将是姬禇的儿子姬澜,宋军此来带了大批的攻城器械,有心在河北各军面前露一手以震慑各军。不过大宋精锐的表现差强人意,连续攻城三日,除了多了几百具尸体,其他的什么也没捞到。
姬澜攻城不成,转为协助李熙筑墙,大宋的版筑技术远不及北地发达,却擅于脱坯筑墙,魏州的土质本不适合版筑成墙,脱坯的土块虽然也不结实,但胜在效率高,版筑需要耗时十天才能完成的工程,脱坯只需要四五天,节省了近一半的时间,至于墙的质量,只要保持半年内不倒即可,那时城中断粮,魏州将不战而降。
十万大军用了两个月时间在魏州城外筑成了一道长五十里的土墙,墙高三丈,墙外挖掘一丈深的壕沟,壕沟内布满竹签,土墙后则安置了强弓药弩,公然地和魏州展开了消耗战。
朱克融和刘驾因为争夺贝州而反目为仇,朱克融为此猛攻易州和定州,他看的很准,李熙此刻被史宪诚拖在魏州城下,一时半会难见分晓,此刻他打义武军,李熙无力插手,而河东已非旧日河东,能给秦申通的援助有限,但凭秦申通的力量,又何德何能能守住义武军?李熙平定了魏博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幽州,这一点,朱克融看的比谁都透彻。虽然眼下还看不出刘驾会倒向洛阳,但世事难料,万一走投无路,刘驾难保不会献河东给朝廷,他虽然是造成大和皇帝殉国的罪人,却是当今天子的恩人,没有他的“帮忙”,皇帝再传一万代也落不到李统的头上。
可以想见若刘驾投靠了李熙,易定十有八九会落在李熙的手上,义武军实力虽不及魏博,但位置更靠近幽州,由此出兵,直到幽州城下皆无险可守。朱克融可以容忍秦申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占地为王,却绝不能允许李熙的兵马出现在易定二州。现在,李熙与史宪诚互相掐的死去活来,现在,正是他袭取易定的好时机,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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