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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三年七月,吐蕃寇盐州,灵武节度使李进诚督军救援,兵败,盐州城陷,刺史李文悦被杀。诏天德军、振武军、河东军、鄜坊、邠宁等镇夺回盐州。诸镇兵因朝廷拿不出钱财赏军,迁延观望不肯前进。八月初,吐蕃退兵。中旬,鄜坊兵作乱。诏令左神策中尉梁守谦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营节度使,督各镇兵平乱。神策军士嫌赏军款少,哄闹不肯出营。
薛放奏请李恒赦免鄜坊叛军,以免引起更大混乱,李恒从其计,下诏大赦天下。李熙奏韩愈无罪,李恒诏其回京。在浴堂见韩愈,问及所见所闻,韩愈据实以告,言刘悟滥杀无辜,请天子诏其入京议罪,李恒闻言默默无语。
八月末,诏李熙入京觐见。诸将劝李熙不要离开武宁,李熙犹疑不定,上表称病。
九月初,以检校司徒、东都留守裴度为河北河南宣慰使出使宣抚魏博、成德、义成、天平、武宁、平卢等镇。裴度先去义成,第二站即到徐州。李熙率文武幕僚、将吏出城十五里相迎。数年不见,裴度须发皆白,精神却还旺健。并辔回城时,裴度言道:“天子诏你回京,茂华为何称病不行?”李熙对以平卢未定,不敢擅离。
裴度道:“刘悟滥杀无辜,已失人心,败亡朝夕之间。而今时局艰难,朝廷财力窘竭,非但河朔,便是京西北也拢不住了。你武宁军虽然不上供,却还有盐税供应,已算是难能可贵,天子对你是器重的。此番薛相因鄜坊兵变之事,受到朝野非议,罢相是必定的。举目宇内,堪称宰相之才的已经不多了,有资历的无实力,有实力的无资历,唯有你是个人选。茂华不会在地方久了,连这层关系也看不透了吧。”
李熙应道:“裴相谬赞晚辈了,做藩帅,我勉强够格,做大国宰相,我还差的远呢。”
裴度微笑道:“那也未必,薛相在未任宰相前只是兵部郎中,无人看好,结果又怎样呢,而今却是大唐的中流砥柱,你从一介参军摸爬滚打到今天,所经历可比薛相强多了吧,而以老夫看来,你的见识也足堪宰相之任。”
李熙道:“裴相此番巡视徐州是专冲着我来的吗?我镇徐州,南御大宋,北遏河朔,亦有盐税供应内库,不也是为天子分忧吗?”
裴度道:“茂华,你非要逼老夫晚节不保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吗?大唐风雨飘摇,西南藩镇纷纷自雄不遵号令,不纳钱粮,你不给天子长长脸,这大唐国还能撑下去吗?”
李熙低头默思良久,回道:“果然要我进京,须由我指定节度使。”
裴度仰天默叹,道:“这是自然。”
制造河朔仍在掌控的假象,以此逼迫西南藩镇照常上供。这只是李恒召李熙进京拜相的一个方面原因,而且应该还是很表面的一个原因。此外还有何用意,裴度或是不知情,或是不肯说,李熙也猜不透。从内访司这个渠道探不出任何有分量的消息,而驻上都进奏院传回的消息则是因为朝廷姑息了鄜坊叛军,致使夏绥、灵武相继发生兵变,造成西北不稳,薛放压力巨大,罢相已成定局,因为韩愈的举荐,天子这才决心启用李熙为相。这个说法与裴度的可以相互印证,但看起来离真相很远。
虽然真相未明,李熙却不得不离开徐州了,裴度放出李熙即将赴京为相的风声,河朔诸镇热切期盼他快滚蛋,尤其刘悟,简直是举双手赞成,甚至不惜专门上表举荐。李熙知道自己若赖着不走,长安的天子将声威扫地,不仅魏博、成德、卢龙这些传统割据藩镇,就是河东、义武、横海、天平、宣武这些朝廷尚有影响的藩镇也不会再把朝廷的诏令放在眼里,如此,大唐分崩离析,自己的脑袋上将被扣上一顶千古罪人的帽子。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田弘正再次扛起平乱的大旗,号召各镇拿自己开刀,只要他的平乱大旗一竖起来,至少平卢刘悟是会毫不犹豫地响应的,此外,宣武的宋叔夜只怕也会踩上一脚,天平军的乌重胤也应该不会作壁上观,江南的大宋当然会谨守疆界坐等自己灭亡。
李熙召集诸将商议了一天一夜,妥善地安排了自己走后武宁军的各项事务。肖白已经从福建赶到了徐州,李熙奏请其为节度副使,权摄留后。以张龙为都知兵马使,周野为行军司马,魏谟、李十三为判官,陈海道为都押衙,张脉为都虞侯,鲁焰焊为都训练使。奏请陈笑天为登州刺史兼静海军兵马使。奏请桂仲武为海州刺史,宁和为海州司马。
李熙最终放弃了推举节度使的权力,徐州的现状决定了任谁来为帅,都只是一个傀儡。长安经过一番斟酌后,决定启用老将李愬为武宁军帅,李愬旧日曾在武宁军做过节度使,后因年老才回长安挂尚书左仆射之职休养,此番重新为帅也是意气风发,专门派快马到徐州,要求李熙等他一程,说要做个交接。李熙也很想见见这位传奇将军,可惜天不遂人愿,李愬在赴任途中病了一场,留在洛阳休养,几时到职还在未知,李熙没时间再等他。
行前,李熙将诸夫人召集到一处,言道:“大唐的宰相一向是走马灯般的换,我此去长安,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就会回来,因而也就不必兴师动众往返折腾。婉娴年纪也大了,有她在我身边,你们尽可放心。谨守门户,安心等我回来。”
陈招弟道:“别人不带也就罢了,崔家二姐姐是一定要去的。满朝亲贵有多少姓崔?”又当着众人的面对李熙说:“当日在江南不得已才让我坐了嫡妻,而今重返大唐,夫君当奏明天子,陈明当日的不得已,恢复崔姐姐为正妻,姐妹们心服,对夫君亦有助益。”
李熙道:“我早说过,我们家里恩宠或有分别,地位都是平等的,又何必折腾?”
沐雅馨道:“相公这话说的不对头,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夫人不夫人的,你不在乎,有人在乎,清河崔家是名门望族,立崔妹妹为正妻,于你更有助益。难得三妹如此通情达理,你说不折腾,岂非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
李熙笑道:“你们这姐姐妹妹的是怎么论的,论年纪,莺莺似乎不比燕燕大。”
沐雅馨讥讽道:“你迷惑啦?闹不清子丑寅卯啦?分不出东西南北啦?亏得你还认识这个家,你扪心自问有多少时日不曾回家来了?”
崔莺莺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武宁军有八郡三十三县,多少事要忙呢。”
陈招弟哼道:“二姐姐休要为他开脱,我看咱们就是太惯着他了,治下八郡就不肯回家,若有八十郡,哪岂非连影子都见不着了,我看咱们得学学魏先生家,来个轮流坐桩。”
李熙笑道:“此话怎讲?这桩又怎么坐?”
这一问陈招弟蓦然脸颊绯红,那话再也说不出口来,众人也都觉得羞臊,沐雅馨连喊:“散了,散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好的不学尽学魏疯子。”说罢将手搭在李熙肩上,媚眼如丝,腻声道:“来来来,我教你这桩该怎么坐。”李熙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今日月光如水照淄衣,明日必然春暖花开又一春,沐夫人晚安,在下告退。”
欲走,被沐雅馨一把拧住耳朵,喝道:“负心汉,后日就走,今日还想躲清闲,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自今日起每晚都等宿在家里,休想再到外面野混去!”李熙推开她的手,揉着被拧红的耳朵,喝道:“胡言乱语,我一人身兼数十职,多少事要忙,哪有空出去鬼混?而今政务已经交割,你想赶我走我也不走。”他舔舔舌头,搓搓手,挤眉弄眼道:“姓沐的,这可都是你自找,这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沐雅馨咯咯笑道:“来罢,谁让我好出风头做了姐姐。有甚邪火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一连好几晚,台城的居民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胆子小的人说那是女鬼在夜哭,时而凄凉时而幽怨。喝醉酒的人说狗屁的凄凉幽怨,那分明是歌妓在半夜欢唱好不好,藩帅要进京拜相,同僚们不舍,紧着欢聚呢。还有个耳朵不太好的人说:都是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女囚挨打的声音么,歌妓吟唱能有那么凄惨?终于有个浮浪子听出了真相,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纠结了数日后,他试着向节府的人求证,却立即遭到了逮捕。
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关了三天三夜后,浮浪子被装进一辆囚车送去了海州,在东海县登船,在茫茫大海上漂了一个月后,某日清晨,浮浪子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片陆地,群山环保中有一座天然良港,港内停泊着各式商船战舰约百余艘,岸上修着一座造型古怪的堡垒,堡垒的箭楼上飘扬着一面三角旗,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浮浪子和同行的六十多名健壮囚徒被赶下船,在港口列队,一个身材不高,却留着一部乱蓬蓬大胡子的瘦汉子健步而来,张开双臂,热情地欢呼道:“各位兄弟,一路顺风,欢迎来到海参崴!欢迎加入我们的商团!从今天起你们的名字将和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殖民新帝国联系在一起,海参崴万岁!神火国万岁!”
浮浪子眨眨眼,问同行:“那家伙是谁,疯了吗?”
同行道:“这厮看着有些眼熟,我想起来!米糯,他是米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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