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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李马扎”张开双臂,呼喊着“荷花”之名,扑向他心中女神时,女神却惊叫着排众而出,向李熙的反方向跑去,便跑便哭叫。
“女孩子嘛,遇到这种事,当然要矜持一下了。没有理由让人家主动投怀送抱的嘛,那样多尴尬。”李熙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脚下猛地发力。两下相距不过丈余,想跑哪那么容易?李熙伸长舌头猛力舔了下嘴唇,大叫一声:“荷花,我来啦!”
灰太狼和王子的故事告诉我们每段好姻缘在成为佳话前,总少不了一个捣乱的,有时候他是个邪恶的男人,但更多的时候她却是个女人。
她总是能选择最恰当的地点,最关键的时间出现,譬如大唐太极宫昭德殿前的歌舞场,李熙即将扑倒心中女神的一刹那。
她出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闪电般地跃出人群,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李熙。
李熙如同冲锋中被流弹击中的战士,悲壮地倒了下去,那时他距离“荷花”只有三寸,他左手的指尖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女神单薄纱衣下的那一点温软……
功亏一篑啊,丧尽天良啊,没有天理啊,五雷轰顶弄死我算了。
中弹之后的李熙仰面朝天嚎啕大哭,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一刻,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而击中他的流弹却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一挨得手,她就立刻骑到了他的腰上,捧着他的脸,趁着他哭天喊地、神情恍惚之际一举将他拿下,继主动投怀送抱之后,再献一个甜蜜深情的香吻,然后她伏在李熙耳边轻轻地只吐了一个字。
李熙顿如醍醐灌顶一般,精神为之一振,于是紧紧地抱着她滚起了……
不是滚床单,你们太邪恶了,歌舞台上铺的是羊毛红地毯,他们是在滚地毯。
话说“散花福”这种游戏并非什么新鲜发明,实际上边镇的大帅们早都玩烂了。
李熙之所以力压群雄,抢占先机,完全是因为他有准确的情报支持。
否则,以他“马扎哥”的小身板,还想抱得美人归?马扎都得被人抢去。
老太监撒花之后就撒溜,一干饿狼猛汉嗷嗷吼叫着扑上舞台,小娘们惊的四下奔逃,羊还是羊,来的可不是灰太狼,眨眼之间就片骨无存了,争斗是免不了的。
看他们南拳北腿罗汉掌的乱招呼,李熙霎那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丢掉芝麻抢西瓜?傻子才出的主意,有一个算一个,知足者常乐吧。
李老三事先告诉过他,“散花福”抢美人的规矩是,谁抢到谁的。
“抢到”的标准,不是一起出去租房,也不是带人去扯证,更与生男生女无关,而是抱着到手的女人跑到红毯外。
外粗里细的李老三还特意叮嘱李熙:一定要四只脚都踏在红毯外。
即若男的两只脚在红毯外女的不在,则到手的肥羊还有飞掉的可能,不要抬杠羊不能飞,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何况是活羊?
若女的两只脚在红毯外,而男的仍滞留在战场内,则女子充公,男子嘛,因为暴殄天物,据说下场多数都不好。
明白了这个道理,当那个女子伏在李熙耳边说了个“滚!”字时。
李熙二话没说,抱着她就打起了滚。
歌舞台横竖都是十丈宽,从中心到任何一边都不超过五丈,跑有风险,狼太多,但说到滚,情况就大不同了。
满地都是打滚的“狼”,正可鱼目混珠,出奇制胜。
那女子的身躯好生娇小,往李熙怀里一缩,倒像小袋鼠钻到了袋鼠妈妈的育儿袋里,李熙双臂把她箍紧,就地一滚,顺利地滚出了红毯,再一滚,就掉下了歌舞台……
还好是背先着的地,李熙哼哼了两声,拍了拍伏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的小袋鼠。
“嗨,天亮了。”
“唔,”小袋鼠探出脑袋,茫然四顾,问道:“我们落地了吗?”
“……”
费了半天劲,李熙才站起身来,腰也疼,腿也疼,肩更疼,在起身的过程中,小袋鼠帮了很大的忙,她一直在帮李熙拍打官袍上的灰尘,以便让他能有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向高台上的天子谢恩。
“臣谢主隆恩。”
福气是天子所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有恩不报生儿子没屁眼。
谢过天恩之后,李熙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自己的“福气”来:
个头只及自己胸口,
大腿比自己的胳膊粗不了多少,
腰嘛,自然是极细的,细到李熙都替她担心,
臀围和胸围相差无几,该凸的不凸,该翘的没翘,
小脸蛋粉扑扑、肉嘟嘟,两颗小白兔牌门牙煞是可爱,
小嘴不算大,嘴唇不算薄,鼻子精致小巧,嘴唇上长着稀稀拉拉的胡茬子,
哦,是茸毛……
这分明是个小萝莉嘛。
李熙目视巍巍高台上的天子华冠,再次礼拜,回过头来他问小萝莉: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她裣衽福一礼,低眉答道:“回主人的话,奴婢崔莺莺,今年十二。”
李熙倒抽一口凉气:“你,叫崔莺莺?!”
小姑娘吃了一唬,不知道李熙为何突然把眼睛瞪那么大,她忙垂眉敛息,怯怯地答道:“婢子该死,婢子说错话了,婢子身为贱奴,没有姓名。婢子贱名阿三。”
一时心慌意乱,竟是瑟瑟发抖,说着就又跪了下去。
李熙望着她那抽动的小肩膀,心中不忍,又生许多怜爱,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中自己竟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做奴隶,为奴作婢的苦,刻骨铭心。
他双手扶住崔莺莺的小肩膀,搀她起身来,柔声说道:“杨赞与小娘子乃天赐之缘,杨赞尚未娶妻,小娘子若不介意,咱俩搭伙一起过日子吧。哦,我要奏请天子恩免你,替你去了贱籍的。”
“啊……”那女子闻听此言有些眩晕,有些惊喜,又有些许忧愁,“可是我……”
崔莺莺黑亮的眸子里攸然噙满了泪水,她失神地望了眼李熙,情不能禁,肩头微微颤抖。李熙起先还以为她是感动的,片刻之后就觉察到有异,遂拉着她的手,侧头问她:“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杨赞可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崔莺莺赶紧抹了把泪,使劲地摇了摇头,又使劲地点点头,眉头仍然蹙着,眸子里已经有了笑意,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李熙忽然觉得自己未来的小媳妇甚是有趣,便一把抓过她的手,说:“你跟我来。”
崔莺莺的手温软若无骨,內教坊司管事太监的脸却寒若冰霜。
崔莺莺这些舞姬并非宫女,本是司农寺派给太乐署习学歌舞的奴婢,其藉在太乐署,属于普通的官府奴婢,却因舞跳的好,常年被借调在宫中內教坊司当差。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崔莺莺的户籍在司农寺,组织关系在太乐署,日常工作则由皇宫中內教坊司安排,组织关系、工作关系有些小复杂。
天子散花福,将士所得美姬愿聘娶为妻者,循例可以奏请天子恩免,除其贱籍。但这里有个程序性问题:由谁来奏请天子恩免?
自然不能是抢得美姬的将士,那样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一般来说当由美姬录籍之司,司农寺或其效命之司,就崔莺莺来说,则当由司农寺出面奏请,太乐署联名也可,不联名也可。但现在的问题有点复杂,她的人司农寺循例派在了太乐署当差,结果內教坊司瞧着人好把人给借走了。
而內教坊司又属内诸司,由宦官统领,是宦官势力盘踞的北衙,与司农寺、太乐署等南衙诸司隔阂甚深,矛盾重重。
这样一来,由谁奏请恩免崔莺莺这样一个小问题就变得了大尴尬。
司农寺甩手不愿出头,麻烦!人被你们讨好天子送了人,叫我给你们擦屁股,门也没有啊。当然司农寺不愿出头,还有一层计较,他们怕內教坊司翻脸不认账!
这帮没把的家伙到时候把怪眼一翻,跟你说:你奏请把人放免了,我这缺人怎么办,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你眼里还有天子吗,你这是打算逼宫、弑君、抢娘娘吗?
鉴于南北衙之争中北衙已经渐渐占了上风这个事实,司农寺的一帮老油子决心这回缩起脑袋,来他个装聋作哑,爱咋咋弄,出了事甭来找我。
职司缺位就给了內教坊司越俎代庖的机会,本着有“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一个够本,宰俩奔小康”的指导思想,內教坊司的大小太监们个个摩拳擦掌,早已经做好了雁过拔毛,鸡过留蛋,癞蛤蟆打门前过也得留下二两蟾酥的充分准备,公然向告请赦免的军将们勒索起财物来。
三十四岁的內教坊司佐使朱怜含笑听完李熙《关于要娶崔莺莺为妻、希望內教坊司能出面奏请天子恩免其过,赦为良民》的口头申请后,便把眉头一锁,故作为难之色道:“杨参军,非是咱家不愿意帮忙,实在是这事它有些难办呀,这个崔阿三,她家犯的是谋逆罪,按咱们大唐的律法,非有特旨那是不得恩免的。”
“哦……”李熙眉头轻蹙,依稀记得一千多年……后,自己曾读过一本介绍唐朝奴婢制度的专著,虽只是草草翻过,又时隔久远记不清细节,但印象中似乎却有这么一种情况,即一般官奴逢大赦可以抬级或放免,而因谋反、大逆之罪被籍没的官奴婢,非有特赦是不能放免的。
崔莺莺若因为谋逆罪被籍没为奴婢,倒的确是有点麻烦。
不过事在人为嘛,规矩是人定的,见招拆招,总能找到破解的办法,这个道理,李熙一千多年后就懂,于他堆上了一副笑脸,正准备来个感情攻势。
冷不丁有人一声暴喝:“老宦官,我要给我娘子拔籍。”
这声音好熟,李熙转身望去,却见一个高大壮硕的黑汉正扛着一个体态曼妙的美姬大步行来,正是成德镇将王俭。望见李熙,王俭咧嘴一笑,招呼道:“杨兄弟,咱俩这是有缘呐,一日之内竟是第三次碰面了。”
李熙望见王俭的左脸腮帮子上有三道新鲜的抓痕,便打趣道:“呀,王兄,你是脸是怎么了?我记得方才喝酒时还是好好的嘛。“
王俭爽朗大笑,大手在那女人的屁股上“啪”地一拍,笑道:“是让这只小野猫给挠的。”
“啊!”王俭蒲扇般的大手显然打疼了小野猫的屁股,小野猫不满地抗议了一声。
“叫什么叫,老子不正给你赎身吗,有力气省着,晚上有你叫唤的。”
王俭柔情蜜意地说道,李熙却觉得牙有些酸,朱怜闻听此言也把嘴直撇,看起来他和李熙一样对王俭的这份豪气蜜意还不十分适应。
“呃,这位上官既然要为妻子奏请恩免,就请报上姓名,咱家才好循例上奏。”
“某同州人氏王俭,现任成德道鸣镝镇镇将。我这媳妇……”说到这,王俭眉头一皱,用小棒槌般粗细的手指捅了捅伏在肩上的女子的细腰:“唉,你叫啥名字?”
“乌斯兰。”女子强忍着笑意答道。
“吴思兰,对,她就叫吴思兰。”王俭嘿嘿笑着,顺势瞟了眼崔莺莺,那声势就像出门开宝马瞧见了蹬三轮的小学同学,嘿然说道:“弟妹也不错嘛,请教高姓大名啊?”
李熙很鄙视他这种得了便宜就卖乖的神态,侧过脸去没搭理他。
“我,我没姓名,我叫阿三。”崔莺莺见李熙没吭声,出声答道,声音怯怯的。
“贱婢奴隶自然是没有姓名的,不过奏请天子恩免以后就能恢复名姓啦。”內教坊司管事太监取出一份印好的公文,伏在公案上写下那女子的姓名,边写边说:“王将军啊,你好福气哩,乌斯兰可是咱们教坊司首屈一指的美人啊,此番散花福的压阵大将。你这算是拔了头筹了。”
“唔,是叫乌斯兰。”王俭羞惭地嘀咕了一声,先前竟是自己把名字叫错了。
朱怜悬腕填好公文,招呼王俭说:“请将军夫人过来按个手印吧。”
“唉。”王俭兴高采烈地放下来肩上女子,牵着她的手来到公案前。
那女子身段高挑、腰肢纤细,凸凹有型,亭亭玉立,真是一副绝好的身材,但在粗壮高大的王俭面前,却不免显得太过纤细,倒像个孩童一般。此刻她衣衫不整,鞋子丢了一只,裙角还被撕裂了几条口子,她发髻散乱,柔长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加之她一直伏在王俭肩上,背对着李熙,故而直到此时,李熙方才看清她的脸。一时心如针扎:
这乌斯兰竟是自己只差一步就到手的——“荷花”!
荷花乍然见了李熙神色有些尴尬,那个拖着长舌头扑面而来的“恶人”形象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她只匆匆地瞟了眼李熙,就低下了头去,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这就是那个“恶人”吗?没有把舌头伸出来的时候,模样也不难看嘛,貌似也不像是个恶人,嗯,反而有几分俊雅名士的风采。
得出这番结论后,乌斯兰又望了眼身旁的这座肉山,李熙风流俊雅的名士形象又深刻了几分。她再度抬起头来,又打望了李熙一眼。后者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乌斯兰再度垂下头去,心里乱糟糟的,再看身边的那座肉山,心里莫名地多了一种恨。
王大胡子此刻正为了自己的小野猫,在和內教坊司的管事太监朱怜练推手呢。乌斯兰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后,朱怜却用一只手压着,和王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迟迟不把那张文书给王俭。王俭立即了然,就把随身的一块玉佩递给了朱怜。
动作太明显了,管事太监不觉有些脸热,就顺势推了一下,他不收王俭哪里肯,一推一送,两个人就练起了唐朝版推手来。
“唉,给。”崔莺莺悄悄碰了碰李熙的手,往他掌心塞了一方绢帕。
“啊?”李熙不解其意。
“嗯,那个,你流鼻血了。”
“哦,”李熙慌忙擦了把鼻子,果然有鼻血,殷红的血,才流的。
“嗯,你看这天干物燥的,我,我肯定是水喝少了。所以你要记住,要想皮肤水润又不流鼻血就一定得多喝水。”李熙用手帕捂着鼻子,如此教导崔莺莺。
“唔,记住了。”崔莺莺恭谨地应道。
李熙对小姑娘这种谦虚好学的态度很是满意,嗯了一声,打发她站到一边去了。
然后他又偷偷地欣赏起曾经的“荷花”,如今的乌斯兰:凸凹有致的身材,惹火;象牙白的肤色,健康;精巧秀雅的容貌,勾魂;端庄秀雅的气质,大气。上上下下,内内外外,竟无一处不是自己欣赏的、爱慕的、想要的,更要老命的是这位乌美人眼窝微陷,鼻梁直挺,还特么的是个混血美人。
虽然有丝帕阻挡,李熙仍有血流成河的趋势。
忽然,他用力一扯,从腰带上扯下了一块黄澄澄的玉佛,那是他身上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原是在宜春坊时一位欣赏他小曲的大土豪打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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