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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南律紧跟不语，萧惟烟一边飞快地赶着，一边沉声道：“不仅仅是因为欣赏而已。虽然光明世界的人妄想通过参进黑暗迎来另一种意义上的光明本身就是一个很天真的思想，他自负太过，这事他有责任。但你看见了吗南律，他妹妹死的时候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件衣服呢，身量体型一看就是为她哥哥做的。衣服上的清荷碧莲图绣了一半，估计是想要做到完美才去布料店寻上好丝线或者打听技巧，但又怕别人看到不好意思，所以独自进了店门。”
“我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想怀着一种美好的欣赏与羡慕去看待，就算是别人的幸福，也同样也值得去保护去珍藏。毁了那种美好幸福的人，绝对不可原谅！当正义被推翻，一切真心得不到慰藉和救赎，以暴制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吧。”
司空皓月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他知道这一切是聚龙帮做下的，本不该就这么冲动地找他们报仇，但他实在是忍不了。一时疏忽导致家破人亡，所有努力被付之一炬，而且他能感觉到妹妹，也死了……所有他想要守护的，想要为之努力的，依恋的，都在一天之内离他而去。生无可恋是什么感觉？他真切地体会到了。
若是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聚龙帮上下连同那个帮主也未必他的对手。可是他没想到聚龙帮的帮主会对他耍贱招，没头没脑地闯进来，纵了内心的恨意肆意砍杀一阵直闯进内殿，便觉一阵强烈的迷烟。
“你小子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为友堪帮衬共夺天下，为敌就甚是可怕了。我也不想这么对你，谁让我们注定成不了朋友呢。别说，若不是你恨意滔天迷失了心智，还真制不住你。”
司空皓月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说话的是聚龙帮帮主吧，不过对司空皓月来说是谁也不重要了，反正不是他死就是对方死。
丢了手里的剑，他忽然诡异地笑了，手往腰间一撘，瞬间一把软剑自腰间抽出，直击向聚龙帮主的腰腹，那人一个不妨，即使往后撤了一步，腹部还是被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混蛋，本来还想看着你慢慢死的，现在看来留你不得了。”聚龙帮主一声尖叫，唤来一群手下。
“乱剑砍死他，方解我心头之恨！”
你也有恨？你的恨与我之相比，不过渺茫如同尘埃，如果可以，真想让你的恨意凌驾于我之上，让你尝尝撕心裂肺痛彻心扉是什么感觉。可惜，好像是办不到了……
司空皓月的眼前渐渐变得黑暗，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好像不用那些人动手，自己也快死了……
“咔嚓”一声，聚龙帮主讶异地瞪大双眼，萧惟烟一袭黑衣站在他身前，手里一把普普通通的剑挡在了司空皓月身前。
“九麒少主？”聚龙帮主先是惊讶，待到看清楚后随即瞳孔猛地一缩。萧惟烟一身黑衣上满身鲜血，鬼魅一样地立在那里。双眼射出的是凛冽的光芒，寒若星辰。
“这件事与九麒少主无关吧？”
萧惟烟根本没搭理他，回头对紧跟身后的莫南律和张俍玉道：“把人带走。”
“少主？”莫南律阻止道：“少主，还是让我跟你一起……”
萧惟烟斩钉截铁道：“不用了，把人护送走，俍玉赶紧给他治疗，说不定还来得及。”
莫南律虽然犹疑，但萧惟烟的话他绝对会不折不扣地完成，当即把司空皓月抱起与张俍玉一起离开了。张俍玉扶着司空皓月时，耳边飘来一声轻轻的“玉儿……”
聚龙帮帮主火了：“你以为我聚龙帮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一个眼神，手下如蜂般聚涌而来。
萧惟烟冷笑一声回头看去，聚龙帮帮主也不由得随着他的眼神往后看，银光闪烁中，那些蜂被打散被摧毁，果然，凭那些废物手下谁也拦不住莫南律。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桀骜不驯的霸道回答，难得的一笑，却是因为杀人而兴奋，萧惟烟自己都不由得厌恶起自己来，但那种兴奋却是掩饰不了的。眼见着萧惟烟拿着剑一步步向聚龙帮主走来，他这才有些慌了起来。
“我不过是铲除异己而已，黑道中人不择手段是常事，更何况这些事与少主你没有关系吧？”
“我没说有关系啊。”萧惟烟状似纯真的一笑，接着猛地敛笑冷声道：“我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如你所言，黑道中人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是常事。所以就算我做了什么明天大概也只会传出一个消息……聚龙帮从黑道中消失了。”他抬剑指向聚龙帮帮主的颈项，又是邪邪一笑：“被我九麒少主萧惟烟所灭。”
这个少年，太可怕了。但聚龙帮主也是混迹江湖多年才有了今天这种地位，又岂是轻易会被一个少年吓到的？他当即也举剑反击。只是萧惟烟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功夫，而在于一旦打起架来，便完全是不要命的狠辣肆虐，比之聚龙帮主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色渐白，萧惟烟摇摇欲坠满身伤痕地走出聚龙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从没人看见过他这种略显凄然的表情。身为九麒少主，杀人与被杀，他别无选择。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单纯地守望自己的幸福。可是父亲，堂兄妹……这些亲人从未给过他温暖的感觉。就算他今天灭了聚龙帮整个帮派，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连责罚都不会有。紧紧攥着腕上的白玉貔貅，他突然扔了剑捂住脸蹲下身，浑身不住地瑟缩起来，好冷……
回到九麒帮内堂，就见莫南律满面愁容地站在门口，见到萧惟烟，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探寻的眼神，萧惟烟知道至少司空皓月现在还活着，莫南律知道萧惟烟没事，至于聚龙帮……大概已经不存在了。作为他身边的人，他深切地了解着，萧惟烟那令人可俱的强悍。萧惟烟没多说什么直接走进屋里，张俍玉守在床前满目担忧，那个月光一样的男子此时气息奄奄脸色灰败地卧在床上，哪还有平时的风采。
见萧惟烟进了门，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张俍玉便道：“命大概是保住了，只是迷烟撒了太多在眼睛上，恐怕……恐怕会瞎。”
话刚说完萧惟烟还未作反应，却见昏迷中的司空皓月猛地睁开双眼：“你说什么？”声音冷中犯抖，听得出讶异与恐惧相织，凌乱与灰心交替。
张俍玉一阵心痛，那道月光，圣洁的光明……已经看不见了，萧惟烟正满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
“我早告诉过你，一本万利是不可能的。”萧惟烟无所谓地整了整皱折的黑袍，上面弥漫的血腥气让他一阵反胃。
司空皓月一惊，艰难翻起身往床里面瑟缩起来：“血腥气，好浓的血腥气……你要做什么？”
萧惟烟嗤笑一声：“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你啊，问我想要做什么……我真想做什么的话你以为你还活着吗？你该感谢我救了你，帮你报了仇。”
深吸两口气，刚刚清醒过来的慌乱与听闻会瞎的惊恐已被司空皓月压制心底，他沉声道：“你救我做什么，反正我也……”
“不想活了？”萧惟烟一声冷笑。
“这世上绝没有无道理的事，你救我，帮我报仇，我很感激。但是如你所见，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我害了整个家，害了最亲爱的妹妹，自己也得到了报应，这样一个废人，即使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平日伪装深厚如他，现在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悲伤与绝望。
萧惟烟平静道：“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做才去灭了聚龙帮整个帮派？”即使看不见，司空皓月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萧惟烟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在床边坐了下来：“如果你妹妹他们是带着对你的恨意而死的，那你要死我绝不会拦着你。可你知道么，你妹妹她死之前手里还紧握着给你做的衣服，甚至嘴角带笑。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遭难，只是她太过爱你，所以才带着对你的满腔爱意离去。即使是面对死亡，心里还在想着你。你身上背负的不仅是一家人的血海深仇，还有他们对你的留恋与期待。你怎么能妄言轻生？”
“妹妹，妹妹……”司空皓月闭上眼无意识地呢喃着，在脑海中回忆着妹妹的样子，想要将这个青莲一般温柔纯洁的女子唤回。睁开眼，他捂住脸道：“说什么未来，只是男人可怜的自尊心和要了命的虚荣罢了。”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是不是废人取决于你，由着那些人毫无痛苦地离去，你如花般年纪却掩于肮脏的泥土中凋零腐败，你甘心吗？”
不甘心，不甘心，绝对不甘心！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就此过了这一生。
“聚龙帮帮主，那人还没死，我给带回来了。”此话一出，便见司空皓月无神的眼中燃起了热切的熊熊火焰，对他来说，那便是生的意识。
他双手紧紧抓着被单怒吼道：“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下意识地一用力，“刺啦”一声，被单在他手里被撕成两半。
萧惟烟望了他一眼起身道：“人可以交给你随意处置，只是你记住，从此以后你的性命便是我的，什么时候我叫你去死你才可以死。当然，我九麒帮也不收废物，希望你能不要让我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还有这个决定。”
也不管萧惟烟和张俍玉走还是没走，司空皓月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在人前流下泪来。为他关上门，经过莫南律身边时，莫南律想开口，萧惟烟垂下眼帘苦笑着低声道：“是，我根本没看他妹妹死时候的样子是不是嘴角带笑，卑鄙就卑鄙了，这个人，我想让他活下来。”
司空皓月怎样处置聚龙帮主的，已经不重要了，之后他闭关一年，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便是现在这个虽然是瞎子但带着温和笑意，感官锐利得惊人的翩翩佳公子了，好像真的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只是有时深夜入眠之时……由不得他。
“皓月，皓月”柔柔的一声呼唤，司空皓月睁开双眼，虽然看不见，也知道是玉娘站在自己面前。
他沉了两口气，才笑着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玉娘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道：“我睡不着，皓月陪陪我好不好？”
“好。”对于玉娘这丫头的要求，司空皓月向来不拒绝，于是往里面撤了撤，玉娘欢腾地扑在司空皓月身边抱住他乖乖闭上眼。没多久，头顶传来皓月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安睡了。玉娘睁开盛满爱怜的眼，更紧地抱住皓月。傻瓜，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吗？要真是对你一无所知，也不配爱你了。你不想要我担心，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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