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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州的夜比其它地方来得要晚一些,听得晋礼与风满楼的岳珏姑娘私订了终身,常有为多日来的恐惧和不安总算有了解脱,何况都不用违了意愿把女儿嫁给晋礼。他放松得下来,顿时觉得身子很是乏了,交代了管家无论谁来都不要打扰,霞光未散,星斗未见,早早入了梦乡。
夜色迷茫,夷州外海上一片宁谧,岸边星光点点闪烁,是船头的油灯随着波浪在晃动,渐渐地连灯光也逐次地灭了,船上人家的狗想必也是乏了,都不听得几声吠叫。
突地船上的狗起了骚动,先是一只吠叫,俄而好几只都吠了起来,搅得早早入了梦乡的船工很不舒爽,对着狗就是一阵叫骂,不就是夜半来了船,想是那晚归的船而已。
一袭青衣的老者睁开困盹的双眼,对着舱外的随从问,“是不是快到夷州了?”“是的”,外面的随从应声,“都看到岸上的灯火了,连狗也叫起来了,秦三管家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等靠岸停稳当了我再来叫你。”
那唤做秦管家的秦玉伯是当朝宰相的表弟,在秦家的一众叔表兄弟里排行第三,因此被人唤作了秦三管家。老大秦如茂把众人的智慧独占了,文才出众就连中三元,这余下的秦氏子弟里没几个读得了几句书,秦三也不例外,只是他为人机灵了点,从小做了秦如茂的跟班,这以后也就自然做了秦府的管家,对他大表兄秦如茂那是相当地死心塌地。
大半个月前他就依了相爷的吩咐,坐船来到夷州的竹堑,总算不负相爷所托,找到了要找的人,并且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在他的一番连哄带威吓之下,对方最终还是从了他,答应了要按他所给计策行事。
秦三先前之行并没见到晋礼,他也多半以为晋礼遭了不测,这竹堑之行只不过是相爷的预警之策,以防了万一晋礼真的逃出生天回到夷州。回去复命之后,他也渐渐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那一天相爷急急找了人把他使唤了进府,他才知道事有不妙。
秦如茂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并不冷的天竟然来回地搓手,眉头紧锁地显是不安,“岳珏那个贱人回来了,连那小丫头也回来了。他们都能无恙,晋礼就更加不用说了。临安府里没见到他,想必是回夷州了,你赶紧带了人手,就依之前的计策行事。”
秦三吃了一惊,他是相爷的心腹之心腹,自然知道情况之不妙,赶紧应了带了几个随同就要出发,却被秦如茂先叫住了,“把这个也带上。”秦三接过那卷绸一看,却是封官文书,官印都已备好,只是名字那块还空白着,“这东西你带了去相机行事。”
秦三不禁为相爷的计谋折服,有了这一纸封官文书和那官印,再弄几身服装,不怕夷州会有太平日子,也让他这一去不用再费多些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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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终于靠岸了,秦三也不用随从扶着,健步跳下了船,在一片狗儿的喧闹声中急忙地往常府赶去。听到咚咚地急促敲门声,看门的家丁极为不乐意地开了门,秦三带人直闯了进来,家丁一看来者不善,就是上次老爷见了也要点头哈腰的,哪里敢大声嚷嚷,前面带了路就往常有为的居所行去。
秦三还是给了常有为一点面子,在院子里朗声喊道,“常将军,快快出来见老夫,我又要事通告。”他这说得客气,但惊醒了的常有为听了,不啻是阎罗王敲钟,不管多有不愿,他也没那个胆敢怠慢一二,连衣服都没怎么整饬就跑了出来。
“秦三管家深夜光临,常有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他口里说着恕罪,心里倒是踌躇满志似的,如今也不用逼着女儿嫁了,就是不知道相爷之前的许诺还能不能兑现。
老家伙在他这府里出入几次,竟也摸得清方向,鼻子里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用别人引路,自顾自地先往议事厅走去,“晋礼有没有回夷洲?”
常有为吃了一惊,晋礼不过半上午才回到夷洲,他都不及禀报,秦三竟然已经知道了,看来这老家伙端的是精明。只是他哪里知道,岳珏回到临安府后,在临安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也是接了相爷之命,舟车劳顿地飞奔了夷洲而来。
“回来了,差不多也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回,他这回来不过半日光景你就来了,秦大管家当真是料事如神啊。”
秦三听得出他这奉承拍马之意,心里虽有些受用,但脸色依然严峻,“那常将军有没有按照我定的计策行事?要是有所闪失,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换做以前听到他这绵里藏针的威吓,早就后背冒汗了,这合家一族都会因为他这个当年私跑了的将军而受累,但是这时候他有了底气,竟有些兴高采烈地回复秦三,“大管家一声吩咐,常有为敢有不从。我是绞尽了脑汁说服了说服了我那几个婆娘,也说服了晋礼他三嫂,就是我那女儿也出乎意料地配合,只是最后,”
他话还没得说完,只听呛的一声,秦三手里一把利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之上,森森的银光带着一股寒气。常有为腿脚实在不灵便,若是往常里秦三这等功夫他早躲开了,空手都能夺他手里利剑,这会受伤之后他竟无处可闪,任凭了那冰冷的剑紧贴着他脖颈,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想去诅咒这秦三,这该死的老家伙竟然敢这样戏弄于我,从来都是我割人家脖子,几时轮到别人这样欺负自己。心里想归想,口里却一点也没有慢。
“秦大管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晋礼是没答应,只是他另外有了意中人,他看上了风满楼的岳珏姑娘,这姑娘你也是知道的?”
秦三有些转不过弯来,拿剑往常有为脖子上用了一分力,“你休要骗我,他们之前就不认识,一起给贼人绑走也不过半个来月,哪里有这么快的感情。”
常有为心里叫屈,他之前也是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晋礼三嫂亲口所说还能有假,“这些都是晋礼跟她三嫂所说,他三嫂从小把他带大,谅他也不敢欺骗他三嫂,不信我们现在就带了她三嫂来这里问话。”
秦三考虑了一会,终于把那利剑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常有为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有多大的怨气,这该死的老头,剑法也太差了,要是一不小心只怕真的会误割了自己的脖子。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殂,他真是能够隐忍,又不得不忍。
如此这般之后,常有为心里还存了一丝希望,只要晋礼跟那岳珏姑娘好上,他这任务也算完成了,虽然也有些阴差阳错,所以他壮了胆子询问,“秦大管家,这事秦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
这沉吟秦三哪里又不知,他嘿嘿一笑,笑得那常有为心里发毛,“常将军说得对,你这次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爷的承诺只怕你是承受不起。”常有为心里一沉,这老狐狸果然没有安好心,俄而又听他说,“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不需要常将军额外付出些什么,相爷还能如之前答应你。”
他这说罢,从随从手里接过封官文书,连同那官印一起托在手上,“你只要按我吩咐的去做,这文书连同官印,连那官袍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不知常将军意下如何?”
虽然是武官出身,常有为却认得字,只要往这封官文书上填上常有为,自己就是这岛上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了,而且是第一人。这镇岛提辖的官职比他之前的先锋官还有低不少,但终究是此一时彼一时。这官虽然不大,但这夷洲岛上也就最大,特备是上面所叙的“提辖兵甲盗贼公事”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他可以主管这夷洲岛上的军队,又能督捕盗贼,常有为眼前不禁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那甚好,甚好,常将军你且听清楚了”,秦三徐徐吐词,“晋礼虽说与那岳珏暗通款曲,但一日没成,相爷一日便不得安心,所以…”秦三当然不会把岳珏这等机密告诉他人。
“所以我还得把女儿讲给晋礼是不是?”常有为气急了也不顾得大声嚷起来了,“秦管家,你好毒啊。”他一口气接不上来,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秦三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看了常有为一眼,“我刚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这不是跟以前的一样吗?常将军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但是你可要给我想清楚了,不要以为过了十年脱离军队的事情已经淡了,相爷照样能治你的罪,要把你发配了充军,你这一家老少,你们常氏一族怎么还能在夷洲立足?当然没了常大提辖,我想这夷洲还有郑大提辖,刘大提辖,特别是我听说郑大提辖对常家很有兴趣哦。”
常有为从了,嘴里流血,心头也在流血,不带这样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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