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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和尚精研佛法有成,虽是‘摩尼僧’,却始终导人向善,明辨是非,是一位颇为受人尊敬的佛法大师,昔年有幸与之佛辩月余,无颜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老衲对他甚是敬佩。”寂空禅师语多遗憾。
“那一年,贫僧武功尽失,流落汴梁街头,为无颜大师所见。大师见贫僧失魂落魄,遂将贫僧带回寺中安顿。你们都应该知道,贫僧与‘摩尼教’势不两立,又怎会受一个‘摩尼僧’的恩惠?但是那时贫僧旧伤未愈,只有虚以委蛇,暂住‘光明寺’,只为一地安身,为了取得大师的信任,贫僧去发受戒,并在‘光明寺’出家为僧。大师知贫僧为仇家追杀,将贫僧私藏在寺中的地宫,密不见人。”残缺和尚眼里渐渐有了暖意。
“一年多的地宫生活,虽说枯燥乏味的令人发狂,但是那却是贫僧此生唯一心如止水、平安喜乐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贫僧日日熏陶在佛法的界网中,不能自拔,被迫接受了佛的度化。无颜大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却也有一段鲜为人知的阴暗。”残缺和尚缓缓说道。
“你前次上山所说的无颜和尚的事,都是确有其事?”王秋叶与寂空禅师坐在大殿的上座中,显得平静恬淡。“贫僧既然是在冒充无颜大师,所说自然皆是大师亲历之事,贫僧又怎会随意编排无颜大师的过往。”残缺和尚微微瞥了一眼王秋叶,淡淡地道。
“那一天,无颜大师走进了地宫。他让贫僧不眠不休守他三日。三日之中,他将一生的善恶功过,尽数说与贫僧。贫僧受其蛊惑,竟也将自己的过往说与他知。无颜大师震惊之下,面露痛苦之色。三日已尽,无颜大师坐化圆寂。临终遗言:成也是摩尼,败亦是摩尼。唯佛现残缺,何处不摩尼。”无颜和尚目光中露出罕有的柔色。一闪而没。“阿弥陀佛!无颜真佛子也!”寂空禅师起身合十,低眉诵佛。
“贫僧守在无颜大师的法身前一日一夜,忽然冥悟于心。于是,李代桃僵,无颜大师又出现在‘光明寺’中,不过多了一个法号‘残缺和尚’。”残缺和尚常年捂在面膜下的惨白面孔,微微有些发红。
“这番冒名顶替。不觉二十有年,有些时日,贫僧都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无颜还是残缺。”残缺和尚说着话,目光却真的有些飘忽起来。“你为了算计波斯‘摩尼教’处心积虑,隐忍二十余年。老衲有一事不明,你何以会和这远隔重洋的‘摩尼教’有着莫大的深仇?”寂空禅师白眉微掀。直陈其疑。
“贫僧出家之前,有个俗家名讳,唤作李台。”残缺和尚一言既出,震惊四座。任谁也不曾想到,一个人居然能有三重身份。“李台?你是李台?”萧小人惊跳而起,满眼的惊诧。殿上众人的目光皆是望向萧小人,即是李台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谁能想到,以萧小人的年岁,居然会知道李台这个陌生的名字。
“李台!你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出卖‘明教’教主张遇贤的李台。”萧小人联想到波斯‘摩尼教’和中土‘明教’的渊源,异常笃定地说道。“怪不得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来如此!”王秋叶豁然解开了心中久藏的疑惑。莫丽丝的一双蓝色幽眸,冷冷地望着李台,不知所想。
“昔日,‘明教’张遇贤座下四堂八王,何等的威风,不可一世,却也落了个灰飞烟灭。但据老夫所知,当时你们几人已然逃出生天。你做为八**王之一的‘乾坤圣手’,却出卖了自己的教主张遇贤。记得当时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勾结官府,陷害同门。如此不仁不义之举,人人得而诛之。若说你是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可是南唐对你的封赏你可也没有接受,就此踪迹了无。任谁也没想到,你居然遁迹于汴梁闹市之中的‘光明寺’。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的这份心机城府,着实令人叹服!”王秋叶一生牵系着波斯“摩尼教”,对中土“明教”的兴衰也始终情有独钟,此时说来,如数家珍。
“不愧是‘铁衣老祖’,当今天下最老的‘老江湖’,金陵‘消息门’风氏的‘江湖薄’恐怕也没有你所知之祥。不过,若不是波斯‘摩尼教’覆亡,墙倒众人推,李台这个名字将会永久的湮没。”李台轻轻地叹息,眉宇间是无尽的落寞。“哦!先后将‘明教’和‘摩尼教’送进地狱之门,如此经天纬地之雄才伟略,若是不为人知,岂非可惜?”王秋叶微微一笑,可谓道尽李台的所思所想。
“呵呵!呵呵!老祖看尽天下,明察秋毫,这人情世故倒是看的明白。”李台干笑一声,却是不置可否。“你只是得罪了中土‘明教’的人,可不干我波斯‘摩尼教’的事,可你为什么又算计我波斯‘摩尼教’?”莫丽丝忍无可忍地开口问道。“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摩尼教’的人。”李台冷笑道。
“莫姐姐现在已经不是‘摩尼教’的人了,她是我家里的人。”萧小人跳脚而呼。“嘿嘿!原来所谓的萧大侠也不过如此,见色起意,庇佑妖人。”李台声音里的冷意愈发冰寒。“哼!萧某堂堂男儿,却没你这般龌龊。”萧蓝若淡然一笑,却不动怒。“莫丽丝只是萧蓝若的奴婢而已。”寂空禅师厚道地解释道。
“张遇贤、毋乙鸿飞之流,难道贫僧不知吗?他们哪一个不是中原波斯人的后裔。他们虽然身在中土‘明教’,却是心系波斯‘摩尼教’,‘惠明使者’难道不是波斯‘摩尼教’的职位吗?‘摩尼教’觊觎中土,由来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台眼望众人,侃侃而谈,颇似大义凛然。
“你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吧!只要波斯‘摩尼教’总教尚存,中土‘明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教主出现,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有断了源头,斩草除根,方可一劳永逸。”王秋叶一语道破玄机。“啪!啪!知我者老祖也!”李台由衷地叹服。不禁抚掌言道。
“说了半天,你到底和‘明教’的张教主有何过节,要如此构陷于他?”萧小人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张遇贤!贫僧和他本无过节,说起来贫僧和他还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年,我们在一起时,也曾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傲笑江湖,张教主也不止一次的救过贫僧的性命。不是贫僧想要得罪‘明教’。而是那‘明教’曾经得罪了贫僧。”李台缓缓说着,浑浊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
“四十五年前,贫僧只有十三岁。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使我失去了娘亲,次年,贫僧的父亲因不堪折磨而撒手人寰。贫僧原本无忧无虑、安泰富足的日子,从此一去不返。”李台目光黯然。语气沉重。“四十五年前?嗯!那时的‘明教’教主是毋乙鸿飞,老衲其时还随先师居于雪窦寺。”寂空禅师点头道。王秋叶深深望了一眼李台,似有所觉,却是千头万绪,无从想起。
“毋乙鸿飞!就是他,毁了贫僧的一生。”李台牙关紧咬,心中的愤恨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稍减。“毋乙鸿飞可是在陈州被“魏王”张全义所灭,那与你也有干系?”王秋叶疑惑道。“老祖抬举了,十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不过,老祖你健忘了。就在毋乙鸿飞和他的‘明教’覆亡的前一年,贫僧的父亲曾上‘光明顶’求见过老祖,当时他的身旁就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李台眼中的怨恨不曾掩饰半分。
“李云霄!你是李云霄的儿子。”王秋叶恍然大悟,如梦方醒。“怪不得你要灭了‘明教’,又要灭波斯‘摩尼教’,你是不是也想灭了老夫的‘铁衣门’?”王秋叶白眉下的双眸凌厉如刀,杀机顿现,“铁衣老祖”的怒火可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众人皆是身上一寒。心头如铅云压顶。
“嘿嘿!当年你可以置友情于不顾,今日又何惜诛友之子。”李台虽面如死灰,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呵呵!老夫又何必与你这个竖子一般计较。”王秋叶忽地仰天一笑,想明白了因果。心中再无芥蒂。
李云霄,江湖人称“遮云手”,世居赵郡“李家庄”,赵郡李氏乃大唐五姓七望之士族门阀。有唐以来,天下以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为七宗五姓士族门阀。五姓七望历经黄巢之乱,诸侯争霸,逐渐衰败,但数百年的底蕴犹在,仍不失名门望族。
后梁贞明五年(公元919年),李云霄携子远途归来,回到“李家庄”后,入目的是遍地血腥,满门哀嚎。李云霄莫名其妙的祸从天降,不由的咬碎钢牙。李云霄稍一打听,即闻噩耗。原来是近年崛起江湖的“明教”血洗了庄园,不仅杀死了身为李氏族长的李云霄的老父,还将庄园财物劫掠一空,更可恨的是,“明教”教主毋乙鸿飞竟将李云霄的妻子掳掠而去。
李云霄身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矢志
复仇,遂纠集族人,招募丁壮,却忌惮“明教”的势力。这时,荥阳郑氏闻听此事,尽出精壮,前来声援。荥阳郑氏正是李云霄的岳家,同为曾经五姓七望士族门阀。两家联袂,势力空前,李云霄却尚嫌不足,因平素与黄山“铁衣门”王秋叶交情莫逆,遂携子前往黄山“光明顶”请求王秋叶施以援手。没曾想,却遭到王秋叶婉言拒却。
李云霄失望之余,依靠五姓七望的姻亲裙带关系,七宗五姓首次合纵出击,杀奔陈州。一番浴血奋战,七宗五姓伤亡惨重,死伤殆尽。“明教”座下十大长老、四大堂主、十二位护法,教众千余,几乎各个都是江湖走卒,嗜血如命之徒,又兼毋乙鸿飞整肃有方,训练有素,岂是日落黄昏的七宗五姓之乌合之众所能匹敌。此战之后,七宗五姓本已元气大伤的家底更是雪上加霜,再无翻身之力。
毋乙鸿飞并没有因此而杀死李云霄,却说出了一桩比杀了他还使他无法忍受的陈年往事。
原来,十四年前,毋乙鸿飞就结识了李云霄的妻子郑婉蓉。那时,毋乙鸿飞不过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年少,在庙会上偶遇郑婉蓉,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却不料,李、郑相约联姻,郑婉蓉虽万般的不情愿,却是不敢违背家族的意愿而被迫嫁入李家。毋乙鸿飞其时不过是“明教”的一个小头领,无权又无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儿霞冠凤披,嫁入豪门。
毋乙鸿飞暗中发奋,七年之后,荣登“明教”教主之位。再七年,毋乙鸿飞已将“明教”打造成为铁板一块,刀锋所向,无敢违逆。时机成熟,毋乙鸿飞令教众拿下“李家庄”,一为劫财,二为劫色。
毋乙鸿飞故作大度,唤出郑婉蓉,让他们夫妻相见。李云霄爱妻甚切,好言相劝,欲将郑婉蓉带回赵郡。怎奈郑婉蓉芳心可可,早已情根深种,竟不念十余年的夫妻情分,绝然地拒绝了李云霄。李云霄颜面扫地,无地自容,掩面而去。李云霄从陈州回来后,镇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形销骨立。
后梁贞明六年(公元920年),“明教”毋乙鸿飞率众在陈州起事,攻占陈、颖、蔡三州,诸州望风而降,大有问鼎中原之势。梁末帝令“魏王”张全义、开封尹刘鄩、澶州刺史王彦章起兵剿之。毋乙鸿飞中张全义和刘鄩“调虎离山”之计,败死颍州西湖,数千教众,身首异处,全军覆没。
李云霄在得知毋乙鸿飞与妻子郑婉蓉皆已身死的讯息后,不消半年,与世长辞。
“贫僧十四岁成了孤儿,不被见容于家族,从此浪迹江湖。可贫僧并不怨恨家族,更不会怨恨其余的七宗五姓之人。因为贫僧知道,七宗五姓因相帮父亲而走向衰败,他们的做法没有错,错的是这天下不应该有毋乙鸿飞,更不应该有助纣为虐的‘明教’。”李台的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
“于是,贫僧苦练武功,并设法加入了由明转暗而愈发隐秘的‘明教’。后来,贫僧凭借着武功和智谋为‘明教’屡立奇功,终于名列‘八**王’。贫僧要从根源上消灭‘明教’,使它永世不得翻身。‘明教’终于兴起了,令贫僧未曾想到的是,‘明教’的势力居然如此强大,强大的令人恐惧。十八万人,十八万是个什么数,无边无沿啊!”李台夸张地伸手向天,内心的震撼记忆犹新。
“想要让如此庞大的‘明教’灭亡,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所以要逼他们造反,唯有造反才是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贫僧的绰号是‘乾坤圣手’,具有乾坤之力的天外之手,贫僧的真实武功即使是张教主也是看不透的。闵园之战,锡环禅师身死,只有贫僧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是死在贫僧的手下。”李台有些得意地炫耀道。“啊!”萧小人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
“贫僧妙手得来‘花面狐狸’米伊人的‘无影针’,又施妙手射杀了锡环禅师。若非如此,怎么能令这‘明教’陷入绝境。张教主和‘巨灵神’张翼当是一眼就看出了锡环禅师是死于‘无影针’下,才会那般无可奈何地认输,却是委实冤枉了米伊人。”李台洋洋自得地说着,却不知萧小人心中惊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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