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攻扰幽州,至易、定而还。
唐李嗣源袭取郓州,梁末帝听敬翔言,用“铁枪”王彦章为帅,段凝为副,拒唐军。王彦章断浮桥,破德胜南城。唐军弃北城,守杨刘。王彦章、段凝猛攻不克。唐庄宗至杨刘,使郭崇韬于博州东岸马家口筑城,以通郓州。王彦章往攻不克,闻唐庄宗至新城西岸乃退。王彦章再攻杨刘,唐庄宗兵至,退保杨村,唐军复屯德胜。梁军兵力损耗过巨,求援于大梁。梁末帝听信先帝婿赵岩、国舅张汉杰及段凝谗言,疑王彦章拥兵自立,下诏使还大梁。
梁末帝命决河于滑州,东往曹、濮、郓,以阻唐军。段凝率全军渡河攻掠澶州,至顿丘。梁末帝遂命王彦章屯兖、郓之境,谋收复郓州。唐庄宗用郭崇韬之计,从郓州直趋大梁,破中都县,王彦章中计被擒,不屈而死。唐李嗣源兵至大梁,大梁不战而降,梁末帝自杀,敬翔自缢,李振降而被杀,张全义降唐。段凝兵在河北,从滑州渡河入援,闻大梁失守,亦降唐,唐庄宗遂收其为义子,改名李绍钦,授泰宁节度使。赵岩只身逃往许州,为守将“偷天墓盗”温韬所杀,温韬献其首降唐,唐庄宗再收温韬为义子,改名李绍冲,授匡国节度使。
“后梁”亡,从朱温篡唐建梁起,凡二主、十六年。李存勖终于替其父李克用完成了三箭之遗愿,其一:杀叛主逆徒幽州刘仁恭;其二:杀忘恩世仇大梁朱氏;其三:抵御即将成为隐患的外诲契丹部。李克用若是泉下有知,亦该含笑九泉也!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初春。雪窦寺,东禅房,一灯如豆。翠微禅师独自打坐在佛祖金像之前,似乎已沉沉入定。
这时,一位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僧人,悄然地推门而入,静静地立在翠微禅师的身后,却是一声不响。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翠微禅师方才睁开双目。“寂空!这些年来你的定禅是愈发精进了,为师都快辨别不出你的气息了。”翠微禅师浑浊的眼里充满嘉许。
“师父!您是年岁大了。”寂空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啊!老了。”翠微禅师苍凉的声音中尽是无奈和萧索。“‘齐王’张全义在后山望松亭已恭候您老人家多时了。”寂空轻声说道。
张全义看到寂空和尚扶着老态龙钟的翠微禅师缓缓行来,心中顿感凄凉。张全义推开身边年轻侍卫的手臂,快步上前,搀过翠微禅师,执着他的双手,感慨道:“大师,你见老了。”翠微禅师微微一笑,看着张全义满头的银丝和满面的皱纹,道:“可不嘛!王爷也老多了。”
寂空和尚侍候着二老在亭中坐定,沏上一壶茶,在二人的杯中斟满,然后悄然地退回寺中。张全义的侍卫却悄然地立在二人三尺之外。
“寂空也跟了大师三十多年了,何不传他绝世武学?”张全义有些疑惑地道。“寂空这孩子颇有佛缘,武功之道,恐难臻化境。王爷如果想帮他,让他主持个大一点的寺庙,也许将来倒是会有些成就。”翠微禅师呷了口茶。“说到寺庙,洛阳左近,唯有嵩山少林寺堪称最佳,不如就让他去那里主持吧!”张全义挺挺腰身,傲然说道。张全义入唐后,机缘巧合,见到了唐庄宗的皇后刘氏,刘皇后十分崇敬张全义,竟主动要求,认张全义为义父,并封张全义为“齐王”。
“这是王爷新招的贴身侍卫吧!此子看来蛮机灵的。”翠微禅师瞥了一眼目不斜视、垂首伫立的灰衣年轻侍卫。张全义微笑道:“他叫郭威,乃郭简之子。”翠微禅师眼中忽然精光一闪。
郭简是前唐顺州刺史,隶属河东“晋王”李克用,郭威是郭简的幼子。唐天祐三年,刘仁恭背叛李克用,攻破顺州,郭简一家尽罹其难,唯此子为家奴所救,投奔了潞州的亲戚常氏,从两岁起,就由常氏抚养,及长,勇武过人,十八岁时因杀恶屠而下狱。潞州留守李继韬素闻其名,遂暗中将其释放。其后,又遣人将其招至军中,屡立战功。后梁龙德三年,李继韬以潞州附梁,同年梁亡,唐庄宗令李继韬入朝,旋杀之。郭威久慕张全义“关东虎狼军”之名,遂入“齐王”府,做了张全义的贴身侍卫。
“这晋灭梁兴唐,李存勖竟真把自己当成唐宗室了,立宗庙以先祖朱邪尽忠为皇帝,将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与其曾祖朱邪执宜、祖父李国昌、父亲李克用并列‘七庙’。虽然唐室亦是起于太原,亦有胡人血脉,可与他代北沙陀部人,恐怕攀不上亲也!李存勖以李唐自居,招用唐室遗臣,四处寻访阉宦之党,尽复前唐旧制,置放诸道监军,还宠信伶人,骄矜奢妄,信谗言而远忠良,如此倒行逆施,看样子,他享国不久矣!”翠微禅师缓缓闭上双眼淡淡地道。
唐灭梁,吴、蜀皆惧,“楚王”马殷遣子入朝。“荆南”高季昌因避唐庄宗祖父李国昌讳,改名高季兴,入朝觐见,观唐庄宗如此作为,还江陵,即修城积粮,图霸一方。“岐王”李茂贞向唐称臣,改封“秦王”,旋死。甘州回鹘可汗仁美遣使至中原,唐册封为英义可汗,仁美死,弟狄银嗣,亦遣使至唐。河西曹议金遣使间道入朝,唐任为归义节度使。
后唐同光三年(公元925年),唐庄宗以义子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李绍斌本幽州刘仁恭军校,原名赵行实,李存勖使改名李绍斌。宫中宦官诈称洛阳宫中人少有鬼,唐庄宗令伶人景进采择民间女子三千人,以充实后宫。河南令罗贯不避权贵,因唐庄宗出行不修桥道而得罪,竟被杖击,郭崇韬闻之,急救不得而死。
唐庄宗以皇子“魏王”李继岌为帅,郭崇韬为副,伐蜀。唐自发兵攻蜀,仅七十日灭蜀。“前蜀”亡,从王建为“蜀王”起,共二主、二十三年。唐以董璋为东川节度使、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因蜀人屡此群起反抗,郭崇韬留成都镇压。唐庄宗听谗言,疑郭崇韬有异志,遣宦官马彦珪察查。马彦珪素与郭崇韬有私怨,遂进谏刘皇后,谓李继岌身处险地,处境危险。刘皇后遂命马彦珪率禁军侍卫首领赵弘殷等,前往成都,教予李继岌,及早脱离险地,伺机诛杀郭崇韬。
是年,中原大饥,民多流亡,军士竟至卖妻鬻子。“南汉”刘岩改名刘龑,与大长和国通婚。“闽王”王审知死,子王延翰嗣。契丹主率兵攻渤海国。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魏王”李继岌以遣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赴洛阳为由,离成都返京。马彦珪遂命赵弘殷等禁军高手,诛杀郭崇韬。孟知祥紧赶至成都,郭崇韬已死。景进又进言唐庄宗,谓唐庄宗义子李继麟与郭崇韬同反,旋杀之。
“唉!谁说不是呢!护国节度使李继麟及其所部将领,莫名其妙,皆被族诛,怎能不引起诸军疑忌?又兼饥窘荒凄,可不谣言四起。自瓦桥南归的魏博兵已在贝州起事,攻入邺都,邢、沧等州也是相继兵变,诸道又在大肆斩杀监军,大乱将起啊!本王已向天子举荐了李嗣源将军前往平叛,也不知此时战况如何。”张全义轻声说道。
抬眼望向远山,张全义忽然道:“大师!你我相交也有二十多年了,旧话重提,你认为大兰山真的没有宝藏吗?还有,你真的不识得我家主人吗?”张全义转头定定地望着翠微禅师道。翠微禅师猛然睁开双目,犀利竟似不减当年。旋即,他的目光渐渐黯淡,直至没有一丝光彩。
张全义许久都未听到翠微禅师说话,心中一惊,急忙起身,一探翠微禅师的鼻息,登时不知高低。原来,翠微禅师竟已生气皆无,坐化圆寂了。
唐庄宗遣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李嗣源讨伐乱军,李嗣源入邺都,变军拥立李嗣源为主叛唐。诸道竟相诛杀监军,拥兵自立。李嗣源兵出邺都,听从三女婿、大将石敬瑭之计,进取大梁。
张全义闻之消息,匆匆办完翠微禅师的丧事,带着寂空和尚回到了洛阳,并立即将寂空安排在少林寺住持。寂空和尚临行之际,交给张全义一个包袱,道:“王爷!师父吩咐,在他百年之后,将此包袱交予王爷。”说罢,在少林寺的护法弟子陪同下,出城而去。
齐王府,书房,明烛高照。
张全义屏退左右,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杏黄绸布包裹着的包袱,顿时,呆若木鸡。包袱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武功秘籍,赫然竟是“天龙伏虎神功”,下面是一部经书,名为“九经”,另外还有一叠写满诗作的纸张,笔迹雄劲刚猛,力透纸背,都是翠微禅师的遗作。
张全义犹如醍醐灌顶,蓦然忆起当年黄巢之言:“天龙伏虎神功!我一定要得到!”随手拿起一张诗笺,念道:“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著尽著僧衣。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阑干看落晖。”张全义脑袋“嗡”的一下,猛然转身,扑向墙角的书架,在其中胡乱地翻腾着。
一页发黄的纸张,飘然落在一地杂乱的书籍之中。张全义缓缓地坐在地上,捡起纸来,只见上面亦有一首诗,他颤颤的声音念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张全义看看左手的诗,再看看右手的诗,那刚劲的字迹、夺人的霸气,如出一辙。一时间,他老泪纵横,喃喃絮道:“是你!果然是你!你瞒得我好苦啊!”
正在张全义心无所属之际,一位年轻的侍卫突然闯入书房,喊道:“王爷!不好了,洛阳城中兵变了。”张全义猛然一惊,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侍卫吃惊地看着张全义,一时呆怔在当地。半晌,见张全义全无半点生息,才怯怯地摸到他身旁,一摸脉搏,已是魂归极乐。史称,张全义忧惧而死,皆出于此。
侍卫大骇,瞥眼看见桌上的“天龙伏虎神功”秘籍,眼珠一转,快步上前,将秘籍揣入怀中,悄然闪身出了书房,这个年轻的侍卫就是张全义的贴身侍卫郭威。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桌上的纸张片片飞舞,恰好有一张锦帛飘落在张全义尸体的头侧,上面赫然绘着一幅图画,画中一寺巍峨,牌匾上书“雪窦寺”三个金色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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