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认为此时此刻自己是该照顾她的,至少她需要这种照顾,需要被人哄。
“你父母大概不会接受不能生育的女人。”她说着,把鱼骨手机链取下来,放到他手里。
四目相对,他一手在她肩头,另一手在裤袋里,哪一只都没有去接。728来了,米雅直接把链子塞到他口袋里。她盯着他的瞳孔,那里映出她的模样,狼狈的,而又是决绝的。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高凡的心里一突,想抓住她,却又犹豫。她真的不能生育了吗?没有爱情的结晶,那相爱的意义又在哪里?
在他犹豫的时候,公交司机看他一眼,关上车门。他仍旧原地站着,没有追上来。
米雅心里凉了半截。女人的离开是想要被男人挽留。为什么不追上来?为什么不打我电话?只要你说“不”,我就会动摇的。
她等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手机握在手心里,屏幕迟迟不亮。
曾有人这么说:女人是种很执拗的动物,当她坚持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么即使是上天也难改变她的决定,当她放弃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么即使是魔鬼的诱惑也不能让她再次回头。
她绝望了,把手机甩在床上,对着镜子换好网购的便宜婚纱。它本来是私奔用品,可惜还没演到父母反对的戏码,主人公自己先放弃了。这多讽刺。
精心打扮过后,她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开始写遗书。沉溺于幻想的她,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为一段孽缘画上句号。
而手机仍旧安静着。
其实高凡改变主意了,决定今天晚上就和她复合,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再说也不一定永远治不好。他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那时米雅已经提着婚纱爬上楼顶天台。可惜他不知道。
他等了五分钟,再打。正在通话中。
那时陶夕的来电被沈蕙接起来。可惜他不知道。
算了吧,不打了,高凡终究是现实的人。
他放下手机。
同一时刻,米雅从七层高的楼顶跳下,“砰”地一声,右脸顷刻变得粉碎。
她的衣衫起伏波动,有珠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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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段故事的全部。陶夕在过去几个月的光景中隐约猜到结局,却一直不愿相信。
而现在陶夕坐在警察局里,和米雅的父亲米建国一起看警察检验完的遗书。米雅的母亲沈蕙自从出事以来就坐在米雅房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塑。他们担心,然而也没有办法,只能哄着她喝了安眠药睡下。
自杀,确凿无疑。白纸黑字由不得你不信。
米建国捧着那份遗书,把脸埋在双臂里,老泪纵横。
陶夕看着米建国抖动的双肩,一瞬间有些羡慕,继而是刻骨的悲哀。纪伯伦说,你的孩子不完全属于你,他们是生命自己的儿女,经由你来到这世上与你相伴,却有自己独有的轨迹。
可是孩子,孩子……你选择放弃生命,又将给予你生命的父母置于何处?
“请节哀。”江彻站在旁边,抱歉地说。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抱歉。
陶夕看穿他的窘迫,低声道:“谢谢。”
气氛重又归于死寂。一个女警察抱着资料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似乎怕沾染这冰冷的空气一般。
米建国的身体仿佛凝固了,久久地没有直起来。他的脊背弓成一个苍凉的符号,符号的名字叫做父亲。
陶夕想起容远,喉咙隐隐有些透不过气。然后她又从容远想到蓝越,想到他说“容远是我杀的”。
杀?
杀。
江彻尴尬地看下墙上的挂钟,不知道是该继续守在这里还是该离开。在他犹豫之时,米建国突然把脸从臂弯中抬起来。
“警官。”他开口,声音沙哑得犹如长埋墓穴中的干尸,“我女儿是农村户口,是不是可以土葬?”
江彻愣了愣,忙答道:“应该可以。这件事不归我们管的……但是一般来讲可以的。”
米建国似乎安心了,缓缓从长椅上站起来,机械地向外面走去。陶夕见状,对江彻点了点头,也跟在后面。
江彻伸出手,似乎想叫住她,但还是没有行动。他悻悻地吐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所以他没有看到,虽然他没有叫住陶夕,但是她还是停下了。
因为她看见了……蓝越。
蓝越微微一愣,看下周围,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米建国看了他俩一眼,先行步出了警察局。陶夕黯淡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最后点头走了出去。
他们站得离米建国远远的,耳畔只有各种汽车马达声的混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不,我并不知道。我来是为了别的事情。”蓝越微抿下唇,“那件事,你说我应该报警。”他说完,拍拍左手的文件夹:“这是我和他的会谈记录。”
陶夕便垂眸不语。她想说些提醒他小心的话,却又因心情欠佳而不肯说。也许她只是赌气。
“你似乎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蓝越审视着她的细微表情,关切地说。对,是说,不是问。他非常确定。
“容远那件事,为什么?”她猜测这是一个敏感问题,然而她还是想问。
蓝越却似乎并不在意,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我在尽力保护你。”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一件平静无澜的琐事。
陶夕抬头,耳廓蹭过他的掌心。
“蓝越,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她第一次用这般恳切的语气和他对话,“给我点时间好吗?”
蓝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那把刀在吗?”
“在。”陶夕点头,轻捏口袋里的藏刀。冰凉的触感令她更清醒了几分。
蓝越温热的手落下来。他鼓励性地一笑,做了个“GoodLuck”的口型,转过身,往大门方向走去。
警察局二楼的一扇窗户内,邹恪肃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贴在玻璃窗上,在蓝越转身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蓝越似乎感应到什么,看向那扇窗户,眼底杀气一闪而过。
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的报复或是惩罚,必须具有一定的障眼性,否则法律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然而这不难。
蓝越甚至能推测出赵奎丽要问他什么问题。
“我们调查了监控录像,只有他进诊所的情景,却没见到他出来。反而是,你的车在两个小时后从摄像头下经过。”
瞧,意料之中。
“他在我车上。”蓝越似乎有些局促,“我很怀疑他的精神状况,所以和他一起去他说的地方看看到底有没有尸体。”
“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沿着山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说的藏尸之处。”
他说的不错。警方也没有发现尸体。
“我在找尸体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以后我就再没联系上他。”蓝越顿了顿,“但是我不觉得他会是这起骇人罪行的制造者。你们抓到他时,即使他会有反抗行为,也请千万不要击毙。”
赵奎丽摇摇头:“你的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们已经找到他,在一所废弃公寓内,户主名叫刘燕琴。”
“意思是他……”
“已经死了。”
“天呐。”蓝越惊诧了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眉心漾出的苦闷。
赵奎丽盯着他苦闷的表情半晌,又转过头看旁边女警做的问询记录。
人民安全的保护者,社会治安的维护者,违法犯罪的打击者,他们对蓝越毫不怀疑。
这个城市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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