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女频频道 > 豺狼游戏 > 十九、狼的叹息

?有人呵护你的痛楚,就更疼。

  没有人,你欠矜贵,但坚强争气。

  ——李碧华

  “那天,我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以后,心里其实很乱。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起到多大的效应……我是说,我确定他们会分手,一拍两散,但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毕竟有人需要靠吃软饭来闯出一片天,不是吗?所以为了近距离观察我造成的效果,我跟在苏姈的车子后面到了她住的地方。

  “我看着她走进一栋楼,然后我跑到与之相对的另外一栋。那里的门禁是刷卡的,所以我被关在外面。好在很快等到一个要进去的老太太,提着两个袋子,似乎是刚买菜回来。我装作刚来的样子跟在她后面,本来帮她提个袋子,但一想人家都到家门口了,身体没准比我还硬朗。我拿出准备好的望远镜,一家家找她。其实她挺好看的,完全不像三十出头的女人,混在人堆里回头率也不低。可惜她眼光不好,看上我哥哥……我不到一分钟就找到她了。

  “然后我就等他来。他下班的时间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一直很关心他,区别只在于原来希望他事事顺利,后来希望他事事不顺而已。可是如果他不好过,我也不见得有多好过。

  “后来他来了……很高兴的样子,可是没过几分钟就从天堂跌到谷底了。我看见他们吵起来,仿佛有多大的仇恨一样。她给他一个耳光,拿起水果刀逼他离开,可是扭打中那把刀的归属换了个人,然后……

  “你知道大动脉的血能喷多高吗?我是看到了,差不多飙到了天花板。”

  陶夕似乎从未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停下来休息了片刻,抬起头说:“他知道那与我有关。我等着他来杀我,随便什么方式,但我没想到他喂我吃人肉。那颗心脏……他挖出来,然后煮火锅吃了。爱你爱到吃掉你,难道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可我差点吐了。”她轻轻笑起来,似乎很茫然,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蓝越审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那些。你提到的,他为家庭做出的牺牲和对你的呵护……”

  “其实都是假的,那些他对我的呵护,都是不存在的。我不停地虚构一个完美的兄长形象,最后连自己也相信了。没有任何人把我捧在手心里。严冬,酷暑,每天晚上跑到街上去卖花,被鄙视,被呵斥,讥讽或怜悯的眼光……我很早就承受了。他没做过公关,那是我编的,他只是贩毒。那个时候,我太过天真,以为我们两个人能够互相扶持着生活下去。自从妈妈奋力把我抛出车外时,我就应该明白:除了父母,谁会用生命去保护你?兄弟姐妹听上去很亲密,其实很多时候甚至比不上一起长大的朋友。”

  “你只是提早长大了。苦难是经验,让你更适应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蓝越用温润如一抔湖水的目光看着她,“你有亟待实现的梦想吗?”

  “梦想?现在的我没有那种东西,以后可能也没有。”她似乎回忆得很辛苦,“啊,对,曾经有过。我会弹钢琴,很小的时候就会了,老师说我有天赋。”

  “但你的指尖没有老茧,应该很久没弹过了。”蓝越觉得主题的酝酿已经足够,“我注意到,你很少使用你的左手。但是你的书柜上有一张照片,是你左手握着笔。你明明是左撇子。”

  陶夕迷离的目光倏地亮起来,太阳穴不自觉跳了一下。

  “是他毁了我。”她咬牙切齿,却又极力维持平静,“我有段时间做礼仪小姐,冬天也穿得单薄,结果得了重感冒在家休息。那天他们有几个人被警察抓去了,帮派元气大损,他喝了很多酒。然后就……打我。他每次喝醉都会对我动手,打耳光或者用脚踢,骂我是拖油瓶赔钱货,没有一次像那天一样,用擀面杖打断我两根肋骨,和一只胳膊。”

  “就那一天,我的梦想,全毁了。”她把左手举到眼前,“根本使不上力气,连一支笔也握不紧。”她怆然一笑,接着说:“你可能体会不到,在那样无助窘迫的生活里,钢琴是我唯一的寄托……哪怕他把钢琴卖了,我依旧能想象到,感觉到。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会坐在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奏,莫扎特也好,巴赫也好,只要有那么一天……但没有任何机会了。带给我这样凄惨的模样,不如让我立刻死掉,反正我和死掉没两样。”

  极度悲痛的时候,她反而不会流泪。

  蓝越身体前倾,和软的声音从两片薄唇中吐出:“笑着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有未来,就有希望。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能依靠的人。”

  “哦?你这么肯定?”

  “陶夕,至少我在尽力保护你,用我的方式。”

  “我只是你的病人,等这个疗程过去,我们仍旧是陌生人。”她从椅子上直起身体,坐得端端正正,“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无限期延长疗程,永远站在你这一边。”蓝越说得仿佛理所当然,“只要你对我坦诚,我可以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

  陶夕被激怒了。

  “跟你的坦诚见鬼去吧!”她站起来,单手支撑在桌子上,“我已经揭过这一页准备重新开始生活了!你为什么非要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让我安安心心活在自己的谎言里面?”

  “负面情绪需要的是疏通,刻意忘记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愚蠢方法。”蓝越回答,语气淡漠得仿佛在阅读药物说明书一般,“你应该相信我的话,我在保护你。”

  “可笑。我以为我可以依靠你,就像我原来以为我能依靠他一样。”陶夕冷笑且嘲讽地看着他,“可到头来真正对我造成伤害的人,恰恰是我最信任的人。谁能保证你不是这样?”

  蓝越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仿佛洞察一切。

  “如果你的承诺,只是出于一时的怜悯,那还是不要做出任何承诺比较好。”

  分不清是一种诘问,还是一种悲叹。

  “如果你想,我可以暂时中止这个疗程。中止时长完全取决于你。”他做出最后的让步。

  陶夕垂下头,睫毛闪了闪,发出一声低哑的笑。许久,她直起身,走向门边。

  “容远是我杀的。”蓝越在她背后说。

  陶夕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蓝越保持那样的姿势坐了几分钟,然后走到厨房开了一瓶拉菲。

  她会回来的。这一剂猛药,她经受得住。

  蓝越站在阳台上,看着地面上陶夕小小的影子,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蓝越的生活一如往常,而陶夕则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到了很晚。

  她非常讨厌蓝越的做法,这种类似于在伤口撒盐的行为,扯裂了所有她用来包装自己的外衣。

  不知是由于潜意识还是惯性,她走到了米雅的小区门外。陶夕忽然想起米雅怀孕的事情来,仿佛找到目标一般,强迫自己把烦心事抛到脑后。蓝越说得没错,她面对负面情绪,只会用拙劣的手段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需要她。陶夕想,然后从口袋摸出手机,拨通了米雅的电话,然后一步一步向那栋房子走。

  彩铃响起来,BrunoMars一句一句唱了下去,从主歌到副歌,然后变成忙音。

  她不接电话。

  陶夕的情绪更加焦躁,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遍。

  BrunoMars唱到第八句,她终于接了电话。

  “喂,米雅。”

  “喂?陶夕吗?我是沈阿姨。”

  是米雅的妈妈沈蕙。

  “沈阿姨……请问米雅在不在?”

  “她呀,刚才还在,现在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两天她心情不好,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心情不好?”陶夕轻咬下唇,“阿姨,我能和米雅聊聊吗?我现在已经在你们家楼……”

  话音未落,她的头顶猛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来不及抬起头,那压力已然实实在在摔落在她的面前。

  陶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从楼顶落下来,右脸着地,右脑在强大的撞击力下顷刻粉碎,贴着水泥地面涌出汩汩鲜血。那殷红的血掺杂粘稠的脑浆,仿佛正在流失的生命力,向四周扩散着,一瞬间将婚纱染得鲜红。

  而那完好的左眼还睁着,视线角度正对着她。

  她认出来了。她惊愕地几乎窒息。

  “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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