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杰当即强挽徒禅勇臂:“为何你总是要同他过不去!”
“什么我同他过不去!明明是他错了你们还一个个都赞成他!”徒禅勇两眼赤红,神情一度癫狂,却因为凌大杰而渐渐放弃了斗狠。
凌大杰暗运内劲制住了他,注视着他的面色恢复平常,轻声说:“徒禅,别打了,束乾坤只是他的徒弟,晚辈后生罢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经凌大杰这般劝,徒禅勇颤抖的手,才终于放下刀。
“徒禅勇,打我徒弟,晚辈后生,还需几十招。”然而恰在那时,斜路传进那个人的讽。众人循声而去,那个人,邵鸿渊,冰冷的眸,犀利的眼神,阴霾的面目……谁都不知他是何时到场的,也许适才打斗太激、场面太乱。
“师父。”束乾坤大喜,上前去看他,不知他怎会来到人前,可喜的是他恢复半月、气色大好。
凌大杰心却咯噔一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住徒禅勇,谁料到邵鸿渊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还偏巧说出这样的挑衅!可想通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失神了半刻而已,就听得徒禅勇怒吼一声,手中刀立马发了过去,邵鸿渊眼里原也没有上前来的束乾坤,纵身而前噬气经又再酝酿,那一刻他二人之间既亮又空!被徒禅勇挣脱后反推在地的凌大杰,和被强风掀开扔了好远的束乾坤,不及起身却同时抬头,看着这将出的一战,凌大杰急喊着“住手”,而束乾坤却充溢着师父重返的喜悦……
住手?这一刻,纵然这里高手云集,也难以打破战局,像适才那样同时出击,也不过可以阻遏徒禅勇和凌大杰开战罢了,如何能阻止徒禅勇和邵鸿渊拼命?拼命,他二人之间不是为了这一战,轩辕九烨分明听出他们存在着宿怨。
宿怨,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他二人之间,会有怎样的宿怨?
轩辕知道,有宿怨,很简单,因为追求一样。必与王爷有关。也许,问题的答案,邵鸿渊和徒禅勇的交集,在陕西,在陇南……
气氛既凝滞又紧张,大有重新触发之势,天空再度开始下雪,不刻就复乱撕鹅毛。
“邵鸿渊,恬不知耻!”徒禅勇周身散发着戾气,挥刀狂砍,杀机四溢,若是将这等勇悍用到了战场之上,遇到林阡都绝对危害!
“哼。”邵鸿渊同样是刀行威猛,却只是若有若无哼了一声,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冷漠中又掺着高高在上的傲。他在笑什么,谁知道。
一刹双方已交缠二十刀开外,尚未教任何人察觉出强弱,虽说邵鸿渊负伤亟待恢复,但徒禅勇也才经历了体力折耗,各自状态都不在最高,彼此刀锋却似碰破爆裂的程度,交击声越来越沙哑,只因打斗越来越激越!
真气浮动,电虹飞驰,光影令人晕眩,节奏令人窒息,徒禅勇面前若非邵鸿渊,必有人头落地、断肢横飞,邵鸿渊面前若非徒禅勇,必是气被吸干,精华逝尽。
众人视线与心情,尽被他二人吸引,未想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片刻而已,刀锋外的浩瀚之光与热切之火,它们同时将漫天大雪裹覆,原是自然下降的雪,时而被压紧、冻结,如冰砖,时而被烧熔、烫裂,如火砾,由于徒禅勇邵鸿渊谁赢谁输根本看不出,所以这些雪,每时每刻都落不下,都共存,共存在这高台之上,越聚越厚,压力沉重,只怕此战始末存积完的雪,将来一下子拿出来,可以再下百年堆成又一座摩天岭……
也正因为这种一直不落地的感觉,半空中雪迹有增无减,充溢在战局内外、围观者眼前,虽说现在还只是雏形,但很明显这趋势越来越清晰,乱得也越来越快!继束乾坤、凌大杰发现之后,由近及远,众将纷纷有感,然而,一干高手,见此情景都是眼睁睁的束手无策!
终于,人力难为,战局质变:和众人所在撕开的空间,那极速旋转的雪景里,交击的两人两刀也似被扭曲,扭曲了之后却还能咬着对方打,徒禅勇,邵鸿渊,压根就无视他们彼此之间涌起的巨力,却在每次交手后往当中推挤了更多的灾难。他二人,若再追斗,若再持平,一定同归于尽!
然而此刻,没有外力可以破坏,他二人,如何能够分出胜负!凌大杰倒吸一口凉气,抓起长钺戟,鼓足勇气硬起头皮,刚想移步又唯恐一死,稍稍迟疑,便听一声诡异的锐响,俨然从徒禅勇邵鸿渊之间升起,再微弱,都惊惧!“不好……”凌大杰急忙拉着束乾坤同时后退,千钧一发,当然救最有生机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高台中央果然混乱到极致只能坍塌,天地之间,那仿佛附着恶魔之魂的雪,无疑是被阻挡着憋了太久,终于沉降并炸开来的时候,一万里太少,只争至远……危难,毁灭,这才刚刚开始,前一刻还在被迫收缩的巨力,下一刻,眼看要陡然反向发散追着他们所有人夺命!来不及管徒禅勇和邵鸿渊,凌大杰和束乾坤退了几步也徒劳!
生死攸关,何人淡然,徒禅勇邵鸿渊的脸色亦双双一变,发出去的招却覆水难收!就在这前一刻和下一刻交接,徒禅勇和邵鸿渊的刀还将碰未碰——
一线之间,竟忽有一阵极端强悍的力量过境,瞬风吹息万里雪。无形之中,轻描淡写,翻手就将这灭顶的乱雪送进了脚下的如海山林。不过转瞬,雪尽云散、万里无垠。
适才战局何在?争如沧海一粟!九死一生的凌大杰束乾坤,死里逃生的徒禅勇邵鸿渊,来不及收拾狼狈,同时将眼神投向这力量的来源,瞠目结舌,恍如隔世……
时间一滞,一缕发撇过束乾坤额前,四个人中,是束乾坤最先恢复意识:差一点,忘了他。
看着他,天尊岳离,隐而不发,发则神威,轩辕九烨嘴角也浮现出一丝微笑。仆散、纥石烈等人,都是又惊又喜,尹若儒站在一旁,了然之色。
“打够了么?”岳离问时,黄掴正要起身弃局,却被他眼神示意留住。
“天尊……”凌大杰瞪了徒禅勇和邵鸿渊一人一眼,这番乱斗,实在不该在岳离眼前呈现。
“你二人,都下去。”岳离云淡风轻说。
这以武服人的时代,饶是徒禅勇和邵鸿渊,也不得不因他而省悟而折服,没有再拼斗,而是各自后退数步,心服口服离开。他们原不该忽略了他在场。虽然邵鸿渊的到来就是为了见他,虽然徒禅勇一开始还记得尊重他……如果说,之前的恭敬是因之前被他震撼,那么,今天的诚服,是因为今天被他教训。
“束将军和毒蛇适才都说,我方应最先从摩天岭突围,阿鲁答,你可也赞同?”岳离若无其事,续与黄掴论战。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黄掴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是……然而吴越、徐辕、石珪皆骁勇,我方能出的将帅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突围之战不好打……除非岳大人亲自挂帅。”
众人齐齐点头,几乎毋庸置疑,岳离众望所归,黄掴顺水推舟。
“不如由徒禅勇、邵鸿渊为主将,各率一路兵马合攻,何如?”岳离问时。
“师父和徒禅将军?”束乾坤一愕,心里完全不明白——如果说泰山是山东之战的关键,那么摩天岭就是泰山之战的重中之重。若战败,则金军彻底毁了,没有翻身希望,若战胜,则死路生关,可以留得青山。这么重要的一仗,为何岳离指定要他二人打?
黄掴一震,却是醍醐灌顶,忆及适才徒禅勇邵鸿渊对峙时“合作”出来的杀伤力,情知他俩的逞强较劲不一定要花在交锋上……黄掴一笑,点头,既佩服岳离明察秋毫,也在心里忖度起如何分别激将徒禅勇、邵鸿渊。
轩辕亦心知肚明,岳离这个提议算抓住了徒禅勇和邵鸿渊的心思——想表现给王爷看?那就看谁危难间力挽狂澜、贡献最大。好一个日月天尊,真正是名副其实,适才他让他俩退下,显然也不是因他俩争锋而怒,而是,等他俩平息之后,由黄掴分而攻破啊……
于是轩辕微微一笑,补充岳离的这一计策:“将他二人之积怨宣扬,也可令宋军掉以轻心。”
“摩天岭,十拿九稳了。”岳离点头,对他们交代说,“此局毕,我便与若儒去济南府,实施毒蛇轩辕的避实击虚之计——不过,济南府百废待兴,众位耐心等待才是。”
“上次的欲速则不达,黄掴定然不会再犯,静候岳大人的好消息。”黄掴谦逊说,“对于山东之战,黄掴还有一策,不知岳大人有兴趣听否?”
“哦?”岳离一愣,饶有趣味。
退了左右,此地只留岳离、黄掴、轩辕三人,轩辕隐隐明白,黄掴要告诉岳离的,是他上次的混淆事实真相,让金军传出谣言,说冯张庄之险局是拜祝孟尝所赐……同样是阴谋,邵鸿渊针对人命,轩辕自己针对人心,黄掴却是针对人性。轩辕听着黄掴述说,心知这次在岳离、黄掴和自己的围剿之下,林阡的山东之战很可能会败在最后一步。金军的大逆转,到了。
“阿鲁答,你可确定?”岳离问。黄掴胸有成竹:“黄掴在山东,已有数年了。”
“世间事,只要有形,便一定有影。”轩辕九烨支持黄掴此计。
“难怪王爷喜欢你二人。”岳离笑,“你二人都懂,对待比自己强的敌人,何时惯着他,何时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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