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相峙的刀与光,隐现出林阡的这一笑。乍一看见,还没确定,邵鸿渊心里就是一凉。
这笑容意味着什么邵鸿渊清楚,稳操胜券、信心十足!
怎么可能?明明把握着全局的是他邵鸿渊……
这一战,可以说是天要亡林阡——就这么巧,傍晚冯府抓了个潜进去偷盗盐粮的小贼,被扔了出来众家丁拳打脚踢,那小贼不过是个七八岁的瘦弱孩童,当街一起被辱的还有他病重的母亲,恰好杨鞍的两个手下路过看见了,义愤填膺立马上去打抱不平。此举本身无可厚非,换杨宋贤也直接上,甚至林阡自己,在遇见张睿的同时也一样难掩真情。人,在介怀的事情上往往会原形毕露。
然而,却注定乱了大局。
或者,宋军之暴露又可归结成“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因为就算那个环节不暴露,一样还会有另外的纰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迟早要露陷的,只是迟早罢了。
张睿能一眼认出乔装打扮过的林阡,因为张睿是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同理,这些杨鞍的手下,也有他们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哪怕这些兄弟都只是当时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也不免在旁边嘀咕了几句:“怎觉得这个侠义之士,这么像咱四弟啊?”“四弟他们不是跟着杨二当家的吗?”“不会是杨二当家他们回来了吧?”
冯有南闻讯到场的时候,混战已经结束,却正好在散开的人群里教他听到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打在了冯有南心坎里,冯有南当场悟出,暗叫不好,“难道他们已经来了……”事不宜迟,即刻告知金军。
“他们来了?这么快!”消息传到邵鸿渊耳中时,他既是胆战心惊,亦是大叹侥幸。想不到,林阡来得这么意外,“他竟想先谋这里吗?然而,为何不直接打?”
起先邵鸿渊也没想通,想不通林阡为何弃黄掴不顾、为何视毒烟无物、为何不长驱直入。于是问冯有南,消息可信度几分。冯有南脑筋极好,对邵鸿渊提议说,确定与否,看看三峰上毒源存亡即可。邵鸿渊一想不错,当时就派人向傲徕峰等地探看,而束乾坤则对邵鸿渊分析说:“十有八九是这样,林阡确想打此地。他的策略,是先犯险毁毒、再发兵攻击。”
林阡的全盘计划,是杨鞍手下不慎暴露、经冯有南传给了邵鸿渊,却最终由束乾坤推算确定,这是为何?束乾坤对邵鸿渊解释说:“曾经我与杨宋贤在青州比武,杨宋贤侠义心肠竟舍命相救。他们,理应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弃黄掴不顾、视毒烟无物、不长驱直入,都是想先救人,后起兵。唉,我早该想到。”
是的,凭邵鸿渊的思维,料不到、也不相信林阡等人宁可亲身犯险来灭毒源,但束乾坤因为青州之事而铭记于心,理解杨宋贤他们的为人。束乾坤的这番话语,证实了林阡等人真的已经来了!
“他们若真把解毒放在首位,第一目标当是三峰,第二目标必为冯张两府。现下他们出现在冯府侧,几乎已经说明了一切。”邵鸿渊派出去的人,一来一回最快也需一个多时辰,却基本确定再不迟疑,一边等他们回讯,一边就开始着手这请君入瓮。
晚间,手下回禀说那三处毒源果然已被毁灭,而扇子崖以东还有宋匪驻军痕迹,众多真相,帮邵鸿渊跳出此山。林阡等人是真存在,而且他们来了一次,就会有上一次——明显已经不止一次!差一点,就栽在了林阡的计划里。外围宋军,俨然在等内部烟雾一散就打进来,好一个林阡,这么神速的打法,黄掴纥石烈轩辕一概远水救不了近火,冯张庄这里危局一解除,只怕泰安金兵全都要被打懵!
好在,上天提示了邵鸿渊,他该如何将计就计——
“传令下去,内部毒雾一散,三峰重新放烟。如此,外围宋军,注定是个摆设。”临战,邵鸿渊笑讽。接下来,就是导演出一幕幕好戏,把林阡等人掐住……
此番林阡等十几高手进入冯张庄,确实计划周详、行事缜密,然而现实却是和茶翁对林阡说的一样,哪怕你机关算尽,都一定会忽略一些人,一些事。前次林杨吴三个人的幸运,未能延续到这一战中。林阡在事变后第一刻也终于想到了,意外出现在傍晚这个断层,这个断层,他事先没算好,后来又失察。
很明显,林阡戌亥前后进入冯张庄、探查盐粮所在以及守卫分布时,其实邵鸿渊就已经备战充足,林阡可谓从起点便输了。福伯、张睿、胡水灵,更是理所当然吸引林阡的局,他们三人,会不同程度、循序渐进地将林阡留下——在这个设定上,邵鸿渊预计林阡是会回张府的,毕竟这些人与林阡恩怨交织。张睿那走狗,早先已将瓢泉往事向邵鸿渊和盘托出,指出张家与林阡恩断义绝、但林阡一心想要挽回亲情。如此,张睿胡水灵,真是吸引林阡最好的诱饵。
不过,邵鸿渊还没来得及施令召集全部兵力,竟就见林阡杨宋贤大怒之下说走就走。那当然,谁能料想一心要挽回亲情的林阡也会因为心魔竟和养母不欢而散?千钧一发,邵鸿渊不能任心血就这么功亏一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留在仓库内的福伯等人,嫁祸给盟军高手们。福伯这些人的命不值一提,却会使林杨等人被迫以罪人的形式留下,更利于今夜形势的继续铺展——不仅金兵来得及渐渐聚合,连不明状况的群众都可以激愤帮手,最巧妙的是,宋军那几个高手,措手不及,定当失误。果然,这一战最令杨宋贤、百里飘云等人后怕的也恰恰是那个被偷袭的一瞬……
邵鸿渊拉网完毕、及时现身,顺便救了束乾坤一命,而一心将匪首林阡擒获。即便林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从他手里逃脱,也敌不过此刻张府周边里三层外三层的金军包围,带着个中毒脱力的杨宋贤,林阡他插翅难逃、明显已面临死路。
另一厢,吴越杨鞍也是同样,捷报频传的此刻,束乾坤邵鸿渊都已获悉:冯府内,冯有南等旧日兄弟忽然变脸,杨鞍吴越皆防不胜防,一个被毒粉伤,一个也陷入苦战。冯张两府,就只隔着两条街。两条街上,俱是挤满了要剿匪的金兵,不曾喧嚷,但凝聚的呼吸和战意,都越来越炽热,续着渐渐消隐的鸣镝声,逐步潜入这深巷后院中来,风起云涌之感。
便此时,当邵鸿渊以八成真气汇入刀中一并去败林阡之际,却突然看到林阡嘴角浮现的这一丝笑,心念一动,思绪陡转:不能教林阡有任何转机!
不管林阡是逞能,或是真的有胜念,本能都驱使着邵鸿渊不再怠慢,不遗余力,以十成力击之!
十成力了,绰绰有余……
叠出的刀气,跋扈地掀开林阡刀锋,亦顺利冲垮林阡内力的防御,随着这轰然巨响的从起到落,泥沙狂涨,落木暴跌,气流翻覆。漫天遍地,唯刀光经久不衰,只看到林阡臂上鲜血直流,那一丝笑却始终不曾淡。
“输了便认,何必勉强!”邵鸿渊情知得胜,刀愈压愈猛,林阡虽不肯屈服,在他眼里,却好似困兽之斗。负隅顽抗从来都是毫无意义的,这最后一道防线突破之时,便是林阡死的时辰,丑时。
僵持的这个瞬间,邵鸿渊已然看清了彼此强弱,笑而噬气:“你不仅战斗输了,仗也输了,外面都是我的兵!”
“不错,那是你的兵。”林阡亦笑,眼神一厉,“不过,是残兵。”他眼前,与邵鸿渊的气一起烧到的,恰有漫天的泥沙和落木,明灭,上下,不消停……
丑时,时间到了,轮到他林阡来判定结局。
邵鸿渊,耍狠可不是靠嘴——喧嚣与纷繁,且尽引刀斩!
邵鸿渊想到过吗,为何林阡这最后一道防线,他可以冲击可以冲垮,却迟迟不可冲破?一直僵持不下?僵持到正好丑时……
说实在的,看见林阡笑意时他也想到了一个关键,八成真气,那是他对付平邑之战前夕的林阡,当时他也没赢林阡多少。而适才他与林阡激战片刻,谁都没有全力以赴,饶是这样他也体会出来,林阡的内力提升过,比今夏第一次见面深厚……
到了这决胜关头,邵鸿渊终不再怠慢——林阡的那一笑正是在问他,杀我,你需要几成气?邵鸿渊心中一震,不能用八成小觑了对手,对手是饮恨刀的主人,对真气的量、速和调运,掌控程度比任何人都容易进步的饮恨刀林阡!
邵鸿渊的噬气经是这样的,一旦判定对方比自己弱,就直接烧字诀以覆灭,对方在那一刻拼出的所有真气都化为泡影,被邵鸿渊吞并。反之,则自(焚)反噬。一般情况下邵鸿渊根本不用迟疑,世间没有几个会比他强。林阡这里他迟疑了一忽,最后决定十成释放。一旦昭示威力,刀法摧枯拉朽。邵鸿渊没有轻敌也不愿意轻敌,十成真气出去了之后他确实感觉到了林阡的吃力,毫不踟蹰,即刻去烧!
这一刻,林阡刀上如漆的血,真有如被炙烤、熔化、烫脱。
却,并非邵鸿渊所烧——
那一道落木盘旋到邵林拼斗中间,一瞬,先遮了彼此的视线,又现出对方的身影,那时邵鸿渊才看到,林阡眼神中的战念,如火般剧燃……比噬气经更张狂,更白热,更目空一切!
引刀强斩,林阡不曾啰嗦半句,却令邵鸿渊傻了一刻,林阡用实力在问他——几成气?十一成,十二成,你有吗。
没有,那你就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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