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之引金人攻打天池峡,苏氏与郭氏人马全体流散。
曾于短刀谷翻云覆雨的苏降雪一脉,凋零如斯大势已去。继苏慕然被盟军俘获伏诛之后,苏慕岩顾震尽遭轩辕九烨追截落网,仅剩苏慕梓一人下落不明。
郭氏兵马,同样濒临灭绝,寥寥百人,被金兵圈在一个区域打,诚惶诚恐,愈战愈乏。短短数日,死伤堆迭。
漫漫长夜,四面飞沙如水皱。郭傲空负一身武艺无用,刚砍死一路金兵想喘口气,才坐下身眼前就又奔来千军万马……身边的兄弟们屈指可数,能作战的更加所剩无几。眼睁睁见着为首一金将大刀斩来拖着一道刺眼的光,绝望之至的郭傲闭上双目悲叹一声,手上的刀也不自禁地放落下去:也罢,也罢,今日就命丧于此吧!
却听得砰一声巨响,郭傲一惊睁眼循声,断开的是金将的手,断掉的是对方的命!背后马蹄声急,原是有百余宋军,奉命支援而来。不,不是奉命,来的那人,不正是林阡么!?
郭傲这一惊更甚,身边郭军,早已大叹侥幸起来,他们的表情告诉郭傲,林阡的到来预示着反败为胜他们再也不用心惊胆战——然而那个名叫林阡的男人,偏偏是他郭傲的杀父大仇……
“拾起来!”这时一匹骏马停在眼前,曙光破晓,他看见说话的女子正是盟主凤箫吟,曾经,他协助软禁她,纵容着郭僪、苏慕岩欺辱她,此刻,她依旧棱角分明、气势傲然,“拾起你的刀,你是个武者,只该懂得这样活!”
郭傲闻言精神一振,听从地弯腰拾起佩刀,带领起麾下抵御外敌。不多时,面前的金军都被凤箫吟杀散,远方的那些主力也全遭林阡击溃。在抗金联盟的对比下,这些金军军不成军!
眼看林阡凯旋而回,气氛,却比适才还要凝固、绷紧。郭傲知道,麾下们都想欢呼雀跃、都想庆他胜战,但却受自己所限不敢、或者说,是自己受父仇抵触……
“郭傲,当年你父亲的死,是我林阡惩罚过重。”林阡跃下战马,目光停留在郭傲身上,眼前这个青年的影像,不免会与杨致信、辜听弦重叠。当年林阡处死郭杲,到底是过于愤怒连天骄的劝都没听进,直到郭氏叛离、吟儿失踪,这么多年,才教林阡尝到后果、明白处分不当。
郭傲望着林阡脸上的歉意不似有假,但血海深仇岂是一句认错就能弥补,原本郭傲不想就这样谅解他,无奈这种情境下麾下们都要有个归宿,长叹一声:“林阡,你扪心自问,杀过多少人、害多少人无家可归,若诚心弥补,可知道怎么补。”言下之意,阡吟自然听得出来,郭傲他也许不是个能打的将帅,但绝对是个称职的家长——郭傲这句话的重点,在于“无家可归”,是,他们都因川军事变而遭宋廷驱逐……
“今夜在此,林阡对郭将军承诺,郭氏兵马虽都归不了川蜀,但可在陇陕安家立足。”林阡点头,对他保证,这群被宋廷驱逐的川蜀官军,可以在陇陕得到重生。
“那便好。”郭傲心愿已尽、转身欲走,却听林阡续道:“包括你,郭傲。”
郭傲一怔,林阡已到他身前,面带笑容看着他,亲切地不似一个仇人:“我与我的兵一旦分开便逢战就输,只道人世间所有的将领都是如此。”按住郭傲的肩膀,言辞中无尽恳切,“何况郭将军恩怨分明——两年前苏氏便已将吟儿掳走、对我的仇恨多于金人,郭将军却是在半年前才正式加入其中。长达两年的流落在外,郭将军都从不曾忘记抗金。”
吟儿听得一愣一愣,才知道林阡原来对郭傲这么关注:郭傲可能是苏氏郭氏之中,唯一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林阡理应早就想要接触他,无奈仇恨在当中撂了一脚。
“人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却是骑虎难下束手无策。”当手下们也都匍匐哀求,郭傲只能够苦笑一声。
“郭将军,林阡麾下许多将领,都曾与他不共戴天。乱世之中,身世与理想,难免会有个艰难的抉择。林阡值不值得托付与追随,还待时间来证。”吟儿说。吟儿也是当中一个。
“我明白。当年家父,多少咎由自取。”郭傲低下头来,明显和杨致信、辜听弦有所不同。
郭氏兵马见郭傲与林阡化尽干戈,自是大喜过望,他们受迫越野久矣,早已盼望能觅一条明路。吟儿看着亦是宽慰,未来抗金大业,林阡若能与郭氏后人携手并进,自是官军与义军消弭祸乱的另种方式。
不,其实,郭氏的后人,曾经与义军携手并进,甚至……融为一体过啊……吟儿一喜,立即搜寻起那个熟悉的影子,郭僪,紫雨……
她委实希望,那个曾经为了郭杲毒害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郭僪,能够在郭傲这个哥哥的力劝或管治下,也逐渐开始成熟懂事、顾全大局,消除私仇,与她回到七芜紫雨的感情……
尽管,吟儿以前觉得那是奢求,但现在,不是连郭傲和林阡都能和解么?一时之间,不禁燃起了稍许希望。
然而,带着这点小小的希望在女眷里搜寻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紫雨。回到驻地,将他们安顿好以后,她见林阡也快议完正事了,慌忙扯他衣袖眼神示意他她心里有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意识到了她想问什么,于是立刻对郭傲问:“对了,郭僪郭姑娘呢,怎不见她在军中?”
却见郭傲神色一黯,表情里难掩苦恸:“僪儿她,已经,去世了……”阡吟皆是一惊,噩耗始料不及。
“去世……?!”吟儿晴天霹雳眼前一黑,林阡赶紧将她扶稳,吟儿的痛楚,并不比郭傲少:“何时……为什么……去世?”印象里,紫雨虽然身体很弱,但没有什么足以致命的病啊!
“早在半个月前,她便已经去世。”来到帐中,再无他人,郭傲将天池峡的往事说起,揪心、痛惜溢于言表:“她在天池峡的时候,被一个苏氏的将领看上,只怪我这个哥哥失察,还道是他们两情相悦……半个月前,她不堪凌辱,自尽而死,临死的时候,才告知我她原是被迫……她……原不想我已经焦头烂额还为她操心,却实在不愿再过那种她不喜欢的生活。”
虽然郭傲说得隐讳,但吟儿还是明白了,乱世中谁都一样颠沛,郭家兵马寄人篱下,连郭僪这样一个尊贵身份都没有避免被人强占——可是,连郭傲都觉得他们两情相悦,说明那个苏氏将领好歹和她是门当户对的,为什么郭僪会觉得那是“凌辱”,为什么一直认为她是“被迫”,为什么那样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不喜欢”。终于,郁郁走向绝路?!
“她……她葬在何处?”吟儿的泪水滑落,眼前还浮现着去年春天、她带着紫雨在莲峰山上赏花的情景。
郭傲将随身携带的包袱解开,露出一只保护完好的骨灰盒来,无疑,紫雨在这里啊。
“嗯……她当然是不愿意葬在陇陕的。也许是盼望着郭将军将她的魂魄带回川蜀,她的家乡吧?”吟儿抹泪。
“不。她让我将她葬在……陇西县境的首阳山上。”郭傲回忆道。
“首阳……”吟儿语塞,泪刚拭干,便又决堤——虽然意想不到,可又解释了一切,紫雨她,最终还是觉得单行才是她的归宿……
“紫雨,你曾对我说,什么都是假的。如今想来,你那句话才是假的。”吟儿噙泪而笑。
两日后,林阡特地带她和郭傲回去了陇西,将郭僪与单行合葬在一处。曾经的师父和紫雨,终于永远离开了七芜,但是,他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吟儿把首阳山上所有能摘的花都摆在了他俩墓前,怀中摸出那支紫雨送给她的短笛:“唉,给你们吹一曲喜庆的吧。”
林阡若无其事环顾四周,早已察觉附近有呼吸声,显然有人在他们之前就来拜祭单行,在他们来到之后反而躲了起来。应是朋友,不知何故却不肯现身。吟儿一曲过去,那人已经走远了,林阡走到坟墓后面,看见两串浅细的脚步,一大一小,当属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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