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抒、文白、寄啸当下收拾行装要回川东,文白看出瀚抒到此刻还不肯相信事实一定要亲自去验证,才知大哥对凤姐姐还没有完全忘情,自己一缕芳心,仍旧无从托付,不禁柔肠寸断。
然而孙寄啸毕竟行动不便,他三人赶路刚到途中,就又听到“川东孙氏遭金人扫荡、程沐空抓走孙思雨”一说,不禁又惊又怒,据悉程沐空中秋一战与李君前两败俱伤,不敢再碰正在火头上的抗金联盟,所以就朝一水之隔实力薄弱的孙家下手,如此,既定军心立声威,又骚扰身为地主却归顺林阡的黑(道)会,还能借抓孙思雨羞辱孙寄啸,一箭岂止双雕。
但洪瀚抒深知,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这件事表面上是金人的挣扎,内涵却根本就是敲山震虎——这不是程沐空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所有金人在借此机会,朝着抗金联盟示威!示威他们不会就此认输!
趁着林阡目前还身处贵阳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回来,金南前十和控弦庄抓紧最后的机会猖狂了一把,是否还有苏降雪寒泽叶参与其间不得而知,但身处广安的金南势力,本身实力就不容小觑:虽然六月东方雨部、柳峻部遭到重创、中秋那夜完颜猛烈、八剑、鬼蜮全部兵马以及程沐空麾下的大半也都折损,但毕竟还有黄鹤去、完颜君隐,以及陈铸三路几乎完好无损。此三者,用兵都不简单得很。
毋庸置疑,他们耐得住性子,一直在等,等麾下的增兵全然到位,同时也在等打败盟军最好的时机!
最先就猖狂的输得最早、败得最惨,最一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往会是最后的杀手锏。
尤其是完颜君隐这一拨人马,经过数个月的调兵遣将与整合,川东这边隐约可以嗅出他气势有多凌厉,可以感觉:完颜永涟给这个小儿子的投入、给金南前十的投入、给京兆府控弦庄的投入,雄厚到如何程度,根本是近年来见所未见。连日来,川东出没的金人越来越多,大有厚积薄发呼之欲出之势。
事实上,金南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竟依然如此肆无忌惮、横行无忌,不正说明了:兵力的扩充,对于他们的损失,抵得起!?瞬间教谁都看清了,川东的金兵不少反增!
洪瀚抒在途中就分析了这个形势:孙思雨的被擒,只不过是金人反击的序幕。
“这般说来,姐姐的命不能指望盟军救了,可黑(道)会,现在只怕没人能救姐姐……”孙寄啸苦于不能立刻就飞过去。
“岂止是你姐姐的命。金人这次的实力,根本深不可测。川东就算有天骄,也最多只能与之势均力敌。”洪瀚抒叹了口气,“川东盟军,我不指望他们能救你姐姐。能保住他们自己不败就行。”
川北之战,恐怕又要阻滞。洪瀚抒策马东行:短刀谷,这次到底是金人救了你们,把你们这个未来谷主,继续拦在了川东……
然而回到川东之时,才知消息的一来一去已经晚上了好几天——孙思雨早便救了回来,而林阡也已经率军回到了川东,并且在他归来的这段日子里,盟军接连战胜了控弦庄几大战役,旌麾所指,望风披靡。
“怎会这样?!”洪瀚抒三人虽然喜不自禁,却真的始料不及,连连追问被救出魔爪的孙思雨。
“我被程沐空掳走以后,盟军的确不能相救,确实如你所说,金南实力,深不可测,盟军不能随意作动。而黑(道)会里,最能打的两个人,二当家负伤在身,三当家你远赴青城,实在是无人能够出手。可难道任凭你姐姐我落在那奸贼手上?所以大当家和五当家商议了之后,就用孙家的人马铤而走险,从小路插到了程沐空驻军之后,想要夜袭程沐空来救我。”孙思雨说,“不过,可惜得很,五当家的计策仓促了些,竟然被程沐空他识穿了,当夜程沐空刻意露出了防备的破绽,等着将咱们孙家上下都一网打尽。”
“那……敢情真是凶险。”孙寄啸冷汗直冒。
“不错,极是凶险,他们以我作饵,将大当家他们引了来。孙家上下拼死相搏,激战几个时辰,才从重重包围里觅得一线生机。”孙思雨心有余悸,“然而,咱们的人马被程沐空乘胜追击,本就少了大半,竟还陷身绝境,前有死路,后有追兵……不过,庆幸的是我黑(道)会都是傲骨,那种情势下,也无一人弃械投降。”
“那是自然。”孙寄啸点头。
“也便是这负隅顽抗的坚持,救了我们所有人。”孙思雨微笑,“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这次死定了……不过,盟王他一来,便知是反败为胜定了!”
“盟王他?”孙寄啸一怔,“我是没有想过,他这么快就回到了川东。”
“我们谁人都没有想过,盟王他第一天才去把盟主放下,第二天就立即从黔西赶了回来。”孙思雨点头,叹。
“小吟……”洪瀚抒脸色一变。
“到了绝路我们本就已经是哀兵,气势凶得很,更何况盟王他亲自来救?一下子士气就更足了。那夜我们反败为胜,将那些追兵杀得是落花流水!”孙思雨没有意识到瀚抒的脸色,继续说那夜的事,“后来盟王他调兵遣将,集合了天骄、厉帮主、李帮主、海将军,这么多绝顶高手和旗下兵马,由他领着专对着程沐空的这一块打,打了好几场战役,打得程沐空他片甲不留!”
“把兵马全都集中在程沐空这里打?他不怕金南其余的势力对盟军侧面侵袭吗?”宇文白一愣,毕竟心思细腻。
“也许是因为盟王太恨程沐空了吧……”孙思雨感慨。
“他当然不怕金南其余的势力,他从来都是占据主动。就算有谁胆敢侧面侵袭,他也能很快调控兵力去对付。”洪瀚抒揣度。
这时陈旭走进屋来,低声对他们说:“不,集中兵力对控弦庄赶尽杀绝,是因为他本就想要‘欺人太甚’。他这么做,是故意的。”
洪瀚抒等人皆是一惊,听陈旭如何说。
“他知金南实力深不可测,是在用最快的方法去刺探金南实力到底有多深。试想,若他对程沐空只是一般的打压,其余人马顶多就是个救援,但他对程沐空‘欺人太甚’,就会激起金南援军的蠢蠢欲动。这群兵马,势必想当即立威,展现给他看一看,金南的雄风,告诉他林阡,金南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告诉他林阡,更该注意防备侧面的侵袭。”
“他故意不去防备侧面侵袭,就是在等着敌人亲口告诉他……”洪瀚抒叹了口气,点头领悟。
“如此一来,金南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恐怕会极尽所能主动展现在他林阡面前,到底多深,一试便知。”陈旭笑,“再如何深的实力,只要盟王心中有了个数,就绝对足够拆除。”
“他……竟……”洪瀚抒连连点头,“如你所说,金人越想大张旗鼓,越是暴露实力。变虚为实,哪里还‘深不可测’?自以为扬了威,却正中他下怀。”
“盟王此番归来,既杀气腾腾,又携策于心。怎可能不胜券在握。”
“陈旭,林阡他现在何处?可否带我去阵前见他?”洪瀚抒问。
“洪山主?”陈旭一愣,“莫不是为了……为了盟主之事?”
瀚抒之前已经询问过孙府家丁,知道了吟儿的真实状况,现在要找林阡,不是要去报仇,却是为了去算账。
山雨欲来风满楼,蜀国正晚秋。
叶陨,花残,草枯,尘暗,河川淡,客心寒。
电骋,霆击,马鸣,车翻,刀枪亮,战意泛!
旧暗盔甲,裹的是如火军心。
那势力扎根于燕京一带的金南前十,与长期活动在京兆府周边的控弦庄,长久以来都是龙盘虎踞,此次增兵运筹久矣,意在一举挫败抗金联盟,一扫近年来屡战屡败之阴影。金南备战充足,力挽狂澜本是十拿九稳,控弦庄的侵略,亦当真只是个序幕。奈何联盟军一闻寇至,竟立即拔寨驰赴,得见林阡战意激锐,霎时川东军威大振,冲锋陷阵可谓勇矣。稳操胜券的程沐空,恨只恨正好招惹到这样的一个林阡,兵败如山倒,自是显然。
这喑哑的千村万落,本该等着千营万帐的呼嚎来填满!他林阡,便就是不能见到这偌大的一整个江山色景衰!他,不会给控弦庄一丝的喘息,更加容不得金南前十半点的考虑!
是为凛冽的雄心,是为沸腾的战意,也是为、心中那仅余的一份柔情……
古道凉,转蓬飞,灯幽紫。就是这个山头,听说,很挂记他安全的吟儿,曾经不止一次地登临送目,盼夫君归。
“盟主说林兄一定会凯旋回来,归期不在十五就是十六。所以那两天……一有空便要到这里等林兄。”莫非告诉他。
但为何他回来了,却找不见她了……
他知道,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四十九日之内,好好地活着,狠狠地活下去。
所以纵挥之间,饮恨刀中不知又略去了几许风沙……
日前黑(道)会与控弦庄之战,因向清风救援适时,孙氏家族免于大难,戴罪立功之际,向清风对林阡感激涕零,亦将那夜帐中吟儿劝降之语和盘托出。
“主母说,主公从来没有遗弃过巅峰,因为主公的一生,处处都是巅峰。”当向清风转述到这一句,阡心念一动,一瞬间,仿佛去到了当夜吟儿的身边,看着她如何的一身是胆,听着她怎样的气势如虹……
处处巅峰,不错,吟儿,这一生,因为有你,我林阡自然处处巅峰!
转身拂袖,旋乾转坤。
衣尘敝,江山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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