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十余日,林阡带吟儿折返魔门,却过黔灵峰不入而直取寒潭,偿不了吟儿隐居黔灵峰的承诺,反而了却了吟儿那个有关寒潭的心愿,世事真就无常。他原先还以为,吟儿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实现这个心愿,谁能料从前连最浅一关都进不去的她,如今连最深一关都出不得……
致诚、孟尝、逐浪、金陵,以及黔西当地的沈家寨主帅,纷纷随同前来,却并非为了把林阡劝回川东,也并不像先前将领逼迫林阡川北之战那样,一口一个责任、一口一个使命,他们都只是关心吟儿生死、希望林阡振作罢了,动机真的就是这么简单。所以闻知林阡连夜入寒潭竟因牵挂而堕入梦魇、继而被自身幻觉击溃,寒潭外各位都是忐忑不安心急如焚谁都想立即见到他。
谁料,就在昨夜之后,魔门竟遣重兵将那寒潭封锁!抗金联盟与林家军,无论是谁都不得入内,以免打扰魔王心情。同时,林美材更借口以“驱除外虏”之名,劝盟军速速撤离黔西还魔门安宁,众将皆知,此举实在是把林阡和他们完全隔绝,魔门又一次独占了他。
盟军与魔门岂能讲得起道理来,一言不合立即又要纠缠,能统一他们的人现在还在寒潭至深,根本不可能管得着他们双方谁欺负谁,谁压迫谁。
“你抗金联盟,若能出得两个人,可以为林阡忽略生死,一能为林阡矛,一能为林阡盾,那便有资格向我林美材叫嚣!”邪后眉侵入鬓,看得出脾气冷硬,一言九鼎,庄严至不可辩驳。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凛,不仅因她口吻,更是因这句话的本身。为何人人想到的第一个都是盟主?矛与盾,何须两人?曾经皆是盟主。如今盟主亡故,听说林阡久久不肯离开寒潭,伤心欲绝,更至病笃吐血。好一个抗金联盟,竟也好像千疮百孔……
“妖后!这里能向你叫的岂止两个!这边这么多你爷爷叔叔,谁不能为主公矛,谁不可为主公盾?”祝孟尝大怒着就要舞刀。
“大胆狂人,竟敢对我邪后出言不敬?!”慕二被激,也要拔刀。
“邪后……”慧如欲言又止,她知盟军实力雄厚,远非魔军可比,也知祝孟尝所言非虚,盟军中有太多人真可以为林阡而舍生忘死,邪后这般挑衅,根本没有胜算,反是自取其辱。
邪后一把将慧如拉到身边揽紧,嘴角荡漾着一丝轻蔑的笑:“要出,便就出女人来!”
阳盛阴衰的抗金联盟,骤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你到真是刁钻,却不知男女有何分别?”海逐浪冷冷地,要将她的话驳回去,“林美材!少无理取闹!”
“有何无理?他一个男人家,要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意思!”邪后笑起来,“要就要女人!”
“真不讲理……”杨致诚攥紧了拳却苦于无法反驳。
事实上,邪后的说辞,就算吟儿也根本甘拜下风……因为,在邪后这里,讲的不是“理”,而是——“意思”。
“今日我林美材为魔王矛,何慧如为魔王盾,谁能将我二人击败,谁便能见魔王!”林美材说一不二。
“若盟王不弃,我愿为盟王矛,厉夫人作盟王盾,如何?”
金陵正自思虑,忽听身边响起这样的声音,不禁一愣,循声看去,原是沈家寨现任的寨主沈依然。生子已有数月,最近将沈家寨打理得井井有条,再不像去年那样凌乱。沈依然本人也比婚前容光焕发得多,去年此时,还对寨主之职怀揣忐忑,如今再见她时,明显能干许多,也自信许多。
此刻迎向沈依然的眼,金陵顿时有了信心:“自是荣幸。”侧过头去,忽见慧如眼神闪烁,感觉她是在对自己示意,做了林美材的叛徒。金陵不禁心念一动。
“我自知实力比之邪后而不及,闻因,你的枪,也可以为盟王出!”沈依然转过头去,对身后闻因说,闻因亦点了点头:“倒想看看,谁的刀法,能取得我林阡哥哥的天下第一。”
“也是个跟慧如一般年纪的女孩儿。”林美材面带欣赏看柳闻因。
智谋过人的金陵和凡事都不可能伤害到林阡的慧如,岂可能任由盟军和魔门陷入一场可能无止境的车轮战?趁着林美材和沈依然、柳闻因交锋混战之时,慧如和金陵实际却未去比试毒术,而是慧如为金陵与寥寥几个跟随让道,从小路进寒潭,避过了宁家上下的眼。
“多谢何教主深明大义。”金陵感激地对她说。
“不必谢我。我只是希望他振作,并不希望他随你们而去。”慧如面色阴冷地摇头,忽然低下头去,“但我知道,他一旦振作了,便就会随你们走……”
金陵面色一变,慧如叹了口气:“可是,还是让他振作吧……”
“何教主总是比邪后那样胡闹要好的多。”金陵点头,此时的何慧如,跟泉州时候的凤姐姐是多么相像啊……
“不,我想,邪后她,应该不是胡闹……”慧如沉重摇头:邪后若真要阻拦,又岂是沈依然和柳闻因能打得过的……
杨致诚等人随金陵悄然潜入寒潭,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个入得最后一关。接近寒棺范畴,察觉这冰窖里除了那石棺之外并无一人,不禁大惊失色,只道是主公他伤心过度自己也去了那棺材里陪伴主母,外面温度尚且如此寒棺之内那还得了?!杨致诚失声惨叫,慌忙上前要去棺内救出主公。
“致诚。”却听得主公的声音响在身后,致诚定睛一看,棺材里面寒气缭绕下只有主母一人,一颗心才大起大落,回过头来,泪已经夺眶而出:“主公,主公,我以为……”
他看见,林阡的脸色虽然苍白而憔悴,却明显不像昨日所见的痛不欲生。
“致诚,累你们担心了。”林阡走近几步,原是取了些衣袍在手上,杨致诚一边抹泪,一边上得前去:“主公,原来是拿衣袍来御寒……我只道是……”
“不,不是用来御寒。是我要留给吟儿的。”林阡摇了摇头,只取出一件来覆在吟儿身上,其余全放在她身边,“四十余日我都将不在此地,她一个人势必孤单,她曾见我穿这些衣衫十分喜爱,也说过见这件长袍如同见我。”
“主公?难道……主公不留在这里吗?”杨致诚一愣。
“川东金人还有残留,川北百里笙形势堪忧,那么多人的性命,岂能放任不顾。”回看吟儿,林阡眼神中流露一丝痛惜,“何况,治她的方法,我也要尽快找到。”
“主公,就包在我们身上,有我们便行了,你在这里,好好地陪主母。只要你没事了,就好了……”杨致诚处处为他考虑。
“川北之战箭在弦上,我能陪吟儿的时间,就到今日为止。”林阡摇头,致诚一凛:“川北之战?!主公难道是……已经决定?是啊,上次主公对我说,你整个六月,都在短刀谷刺探军机,攻占元老,了解敌情。其实当时,主公就已经在为川北之战运筹布局……”
“是,局由谁布,则棋由谁走。”林阡俯下身来,轻抚吟儿容颜:“我愿为吟儿一无所有、隐姓埋名,也愿为吟儿不懈元戎、攻城略地。”
杨致诚噙泪看着主公,是敬服的泪,难怪主公昨日伤心欲绝,原来不是因为一蹶不振,而只是不忍与主母分离罢了。不错,是谁布的局,谁才有资格把它下完!
“主公,可是……”致诚忽然想起外面的飞沙走石,“邪后她……”简单叙述了一番寒潭之外的情景。
林阡轻轻蹙眉:“你放心,她这番大动干戈,无非是为了我与吟儿,并无恶意。”
“那倒是,主公一出去,应当就能止战了。”杨致诚欣喜不已。
“致诚。我有一个请求。”林阡走出最后一关时,驻足于边界。这地方,也许只是关卡的间隔,也许却是阴阳的界限。
“主公请说!”
“我见盟军人马之中,唯有你手下兵马能够进出此地。”
“是啊,可能与我杨家修炼的内功心法有关,耐得了苦寒。”杨致诚点头。
“能否亲自筛选人马,四十九个昼夜,时刻护卫这里?”林阡问。杨致诚连连点头:“自然可以!主公便就是不说,致诚也本就想问。毕竟,主母她需要安全保障,就算在寒潭至深,也要以防万一。”
林阡点头:“有你杨家护卫,再无后顾之忧。”
放下往事,收起真情。从今以后,能够毫不掩饰地为吟儿流露悲伤的时间已经无多。
“吟儿虽然最爱黔灵峰,但希望林阡最爱短刀谷。”或许,是吟儿拼死的谏言,才使得他在最后一刻没有迷失。
“吟儿,我要带给你、一个如黔灵峰般的短刀谷。”离开寒潭之时,他在心中起誓。
吟儿,他们都只道我为爱而逃,却兀自看轻了你这女子,不知道你的存在,只可让我为爱而战。
得妻如此,林阡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看着我,看着我每一个最好的时候。你醒来的那一天,势必给你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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