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雪凤冠霞帔嫁入秦家的晚上,月在树梢,被枝条切成两个半圆。
吟儿倚在窗前:“这是个什么世道?明明是逼婚、是抢亲,却变成了名媒正娶!”沈延在桌旁:“有什么办法,咱们又不能参与,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一定要门当户对,哼,门当户对……”林胜南点点头:“像厉风行和金陵一样既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的,还是在少数。”吟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西江月左手中捧着一件小物体,右手里不知握了什么利器,吟儿好奇走过去,发现他在雕刻着什么,呆呆望着,只见一张缩微的山水画,其中景象高山流水,依稀可见,吟儿不由得赞道:“师兄眼睛真是利害!这么小的物品,可以雕出这么多图案来!”
沈延也凑近了看,啧啧称赞个不休。
山庭柳却在另一张桌上忙碌着:“我今天在街上买到这种竹纸,又软又滑,善于笔锋,适合写字,而且不易被虫蛀,价格也很高呢!”吟儿走上去摸了摸:“是还像个样。”
胜南看江西八怪中每人各怀神艺,赞道:“吟儿,你总是说,在江湖上师兄弟会抢夺掌门之位,但在江西八怪里面,似乎看不见一丝影子。”
吟儿一惊,八怪齐齐被这问题吸引了思考,醉花阴说道:“那是师父明智,教了我们八个人的八种技艺,只适合配合,不适合争锋。”
沈延点头:“要使师兄弟不争夺掌门之位,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设掌门之位。”
吟儿若有所思:“其实用到某些帮派去,又未尝不可……”
胜南不觉一惊,满手冷汗:那么,怎样才能使兄弟两个缓和呢?
他知道,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因为天骄所说,秦川宇的表态,在“进退之间”。
次日,江西八怪那七位师兄有急事要出建康处理,吟儿送七位离开,一路欢歌笑语,等他们都走了,才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有胜南在侧,一边哭一边踢路旁林中之石粒,胜南轻声道:“好了,还会再见的啊,别难过了……”吟儿故作不屑地笑:“我哪里是为他们难过?只不过有点气而已……”“气什么?”
吟儿一笑:“东西全是我偷来的,全被他们带走了!”
转身就往回路走,一瞬间的回眸,胜南心念一动,觉得似曾相识,竟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偷偷地出来立刻在心中散了,当时,也没有在意。
两人策马往城中行,忽地听到乱马奔驰之声,吟儿皱起眉:“好像在打仗啊!”胜南也循声看去,果真见到一大批马队,中间似乎围着什么,停滞在道中央。
走近些,终于看见马队并未完全包围起来,和中间两匹马保持了很大距离,只不过,马队众人惧怕得很,人多势众却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说一句话的。
吟儿见当中两骑是一对美貌少女,均生得清纯可人,与自己年龄相仿,怒道:“居然又抢亲!不要命了!”说罢要上,却听那两个少女齐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胜南悄声道:“是江湖中事,不是抢亲!”
吟儿一愣,马队带头人大声道:“在下奉贺思远贺香主之命前来,让你们俩交出位置!”
林凤二人皆一惊:贺思远,这名字有些熟稔!
“想的到美!”其中一个少女从马上跃下,马队立刻退后一些,少女似乎没有兵器,取下马鞭来:“我不信是贺思远派你们来,若你们强逼,那只管上!”
为首那汉子哼了声:“得罪!”
这少女惊人得很,操起手中这马鞭,手里挥的全是精湛招式,另一个少女神色里也不见丝毫担心,袖手旁观着,凤箫吟惊叹:“这小姑娘武功不错啊,不拘泥于兵器,手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打!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去参加云雾山排名?”
两句话的功夫,这少女把对面那强壮大汉杀得无路可退,嘶一声汉子衣袖已经被割破,而割破之物,还是如此平凡的马鞭!
众人虽只见这两招,却心惊胆颤,溃不成军地往后急退。
未动手的女子冷冷说:“回去告诉你们贺香主,大小桥不是闹着玩的!”
话音刚落,马队散的散逃的逃,向四面八方去了。
动武少女朝伫立原地的凤箫吟嫣然一笑,走上前来:“多谢姑娘刚刚的夸奖。”
吟儿一怔,想不到方才自己那么小声,都能被她听见,知道这大小桥来头不小,虽然平日里性格张扬惯了,却也知道不能被牵扯进这帮会之争,胡编了两个姓名,与大小桥寒暄几句,拱手作别了。
看她二人风尘仆仆地绝尘而去,吟儿轻声道:“不知这大小桥是淮南哪个帮会之中的?还有贺思远?”
胜南低声道:“他们帮会内部之争,咱们是外人,还是不动声色的好。”
吟儿一怔点头,笑道:“我突然间明白了,玉泽姑娘为何喜欢你,因为你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胜南一愣,蹙眉道:“我只希望,以后不要连累了她……”
吟儿微笑道:“可是不管怎么说,你行事都给人这种感觉,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安全感。”
胜南笑笑调侃着:“你就不是了,你是危险感啊……”
天色有些暗了。
初秋的建康,已经开始微冷。天的色调也是一样。
天边的霞散成绮,如缎,似练,漂浮于空中,像散不开的羽毛云锦,由远处的深红,转向近处的浅红、淡红、暗红,云层也有厚薄之分,隐隐约约见得到一丝别色,是界于绿蓝之间的一抹,夹杂在云霞里,和城东郊的这片大森林,同样暗淡地绿着,同样灰白地绿着,晚霞染红了天,染红了水,却始终吞噬不了绿,秋天的夕阳,余辉很长,拖沓着,似乎想带走一些荒凉,但留下的,却更荒凉。
只是建康城永远不会像天空这般宁静。远处依旧的斜日寒林点暮鸦,而洁无纤尘的天空下面,照样挤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瞧那阵式,同刚刚围攻大小桥的如出一辙,林凤两个策马上前走,往那人群中观望。
核心中央是个黑衫男子,手中武器为鞭,抽撤自如,轻轻松松地就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气势凌人,他身后的娇小女子,被他保护着挡在身后,微笑着似乎要必胜,而这少年男子虽然占了上风,脸色却紧紧绷着,给人一种异常稳重之感,沉着冷峻,大有领袖之风。
吟儿围观的时候,不忘小声议论,先是一直称赞他武功,不知怎的,就论起他外貌来了:“这人长得好老啊,像个二大爷……”胜南本来紧张地旁观,听到这句,忍不住噗哧一笑,其实人家长得是成熟些,但也没有吟儿说得这么夸张啊……
那男子似乎听见了,瞪了吟儿一眼,人群之中有人大喊:“李香主,考虑好没有?交出还是不交!?”
那李香主“刷”一鞭两式,直袭人群,鞭及之处,无人不躲,躲不及者必伤,但李香主明显是留了余地,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教训了他们就立刻收回鞭来,转过身去温和道:“思远,没事吧?”
思远摇摇头,吟儿近处看见那思远姑娘,身形似是一个熟人,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胜南也轻轻拍她肩:“我们在建康是不是见过她?”凤箫吟点点头,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李香主大声道:“回去告诉白路,说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他似是很有威信,没有说完,那帮人纷纷四下逃窜,竟然还有些人面带着恭敬的神色。
李香主走到惊诧万分的吟儿身前:“我哪里长得多老,只是比实际年龄大了点,姑娘不要乱讲,更不能用‘大爷’来形容我!”
吟儿一愕,面红耳赤。思远姑娘从后上来,拉了李香主一把:“李大哥,咱们走吧,不要节外生枝!”
李香主点头,没有向她算账,二人一同策马走了。
吟儿道:“又是两个会家子,这是什么帮会啊?四分五裂了已经!”
“或许不是同一个帮会。”胜南一笑,“淮南帮会多而乱。”
“可是,江南十五大帮,都在司马黛蓝掌控之中,慕容山庄有慕容荆棘坐镇,都不可能乱啊,而小秦淮,虽然刚刚死了首领,也不会这么分裂的……”吟儿若有所思。
林凤二人和李香主、思远背道而驰,赶了一小段路,历史就重演了第二次,郊外又一阵乱马奔驰,打得不可开交,模糊间看见一个小女孩与一个光头小子夹在中间,凤箫吟气道:“这些人不要脸了,居然欺负小孩子!”立即飞身去打抱不平,玉剑一出,武林盟主的气势全然收不回去,那群等闲被她乱了阵脚,边撤边怒道:“好啊,打不过手下就找帮手!真不愧是香主!”
吟儿看他们逃光了,救下这一男一女,满心以为他们要酬谢自己一番,谁料刚刚转头,那光头小子就嚷道:“谁让你插手了?!”似是不满至极,凤箫吟愠怒道:“你小子忘恩负义,本姑娘救了你,你连个谢字也不讲!”
“不问发生什么事就管别人内事,算什么打抱不平!”那小子说完,一鞭抽过来,凤箫吟大惊,赶忙提剑相迎:“小毛驴,你敢恩将仇报!”
胜南尴尬不已,又拉不住她,当即抽出长刀来隔开二人,那小子转身就走,女孩赶紧拉住他:“南儿,不得无礼!”她满脸歉意,走到吟儿面前:“姑娘,真是对不住,小弟不懂事,还请见谅,南儿,快向这恩人姐姐道歉。”南儿一百个不愿意,女孩甚是尴尬,她和吟儿差不多年纪,而南儿很小,才八九岁大,她见了礼,轻声道:“在下白路,他是义弟江南,未请教两位姓名?”
“白路?”胜南耳熟,“围攻李香主的白路?”
白路一惊:“君前哥怎样了?你们……怎么认得他?”胜南道:“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和一个姑娘正在被人围攻,不过已经平安无事了。”
白路舒了口气:“那就好。刚刚见到阁下用刀,莫非阁下是……”
胜南点点头:“在下林胜南,这位是新盟主。”姐弟两个均是一惊,江南哼了一声:“男的可以考虑,女的就不能入会了!”
吟儿面带轻蔑:“口气好大,你那什么破烂帮会,请我去我都不去!“
胜南赶紧扯了扯她,这时远方吹起什么声音,白路江南均转过脸去,应该是他们帮会的暗号了,白路果真匆忙道:“两位武艺,下次再领教了,再会!”说罢姐弟俩往回路去,胜南疑惑不已:“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帮会里当香主,而且奇怪的是,这帮会还想吸我们入会……”
“大言不惭,分裂成这样子……”吟儿不知道,这句话自己不应该说,说了就后悔。
胜南笑笑看着她:“那个大小桥,还有李君前,应该也是这帮会里的,都被咱们碰上了,还算是有缘。”
“不见得是有缘,或许是因为他们成天都在外面打杀。”忽地像一阵黑旋风刮过,凤箫吟、林胜南齐齐后退数步,吟儿手一松,马绳脱手,心爱之马瞬间不见,回过神来,尘土飞扬,留在眼前的只有一匹老马,胜南也在同时,发现自己眼前的马眨眼间已经换成一匹气喘吁吁、像日夜兼程赶路的旧马,再抬头的时候,那两骑已一并往东走了,吟儿哪里容得人家偷自己这神偷的东西,随即运起轻功去追那两匹马,胜南心下大疑:难道柳老前辈到了?可是他动作没有这么快,也不会连招呼也不打啊!
稍一迟疑,紧跟着弃了两匹马也追上去,老远就看见吟儿拦下了那两骑,喋喋不休地理论着什么,近了才听见吟儿道:“我还是那一句话!凭什么要借给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存心欺负后辈!”
眼前两个陌生中年男人,看似弟兄两个,都非常强壮,留了一下巴的胡子,其中一个不客气地说:“老子没功夫和你闲着,借就让路,没不借的道理!”
吟儿大怒,胜南赶紧上前道:“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原以为他们会礼貌回答,谁料先前那个竟然怒气冲冲道:“你!你竟然连我们俩都不认识!”
吟儿看他生气的模样滑稽,笑道:“区区一个淮南,你们便如此作威作福,叫什么,我倒想见识见识!”
那人道:“在下南龙!”旁边一个道:“在下南虎!”两个齐说:“人称龙虎二绝。”
吟儿哦了声:“巧啊,我们也被人叫做龙虎二绝。”
南龙南虎面露惊讶,似乎相信了,齐问:“请教了?”
“我叫盛南龙,他叫管南虎,我们两个专门管教龙虎的。”
两人一愣,都哈哈大笑起来,胜南看他俩笑声力足,显然内力深厚,想起了什么:“两位……龙虎二绝……难道是小秦淮的龙虎二绝!?”
南虎微微一笑:“正是。”
南龙道:“那你们说,在淮南混,需不需要认识我们?”
吟儿冷冷道:“怕什么?他是短刀谷未来的总首领,对小秦淮才不屑一顾!”
胜南大惊,南龙南虎齐来看他:“原来是饮恨刀驾到了!?”
吟儿道:“看在同道面子上,我就借给你们两个,不过听说龙虎二绝向来在平江活动,怎么有空到建康来?”
南龙道:“只因会中琐事变多,相信你们都知道了,总舵主身亡之事……有空再叙!告辞!”道别过后,龙虎二绝绝尘而去。
吟儿边走边笑,胜南道:“不就是个小秦淮么?给人家一点点好处就这么喜滋滋的?”
吟儿笑道:“林胜南,将来你是短刀谷的人,现在前十名里面,独孤大侠在慕容山庄,厉风行和金陵自己已经建了什么南方义士团,杨宋贤和吴越两个早就是红袄寨的几当家了!叶文暄从政,洪瀚抒有祁连山,宋恒有宋家堡,我要争争气,捞个小秦淮首领当当!”
“可是,怎么个捞法?”
“所以现在我就要给小秦淮首领一些恩惠啊,只要是小秦淮的首领,我个个笑脸相迎。”
胜南笑道:“虚伪透了,或许你已经得罪了一些人,到时候,南龙南虎推荐你,别人不赞同。”
“怕谁?听说白翼好像很赞赏我,虽然他去世了,生前一定夸过我。”
“说起来,小秦淮除了龙虎二绝之外,几乎没有特别有名的会家子,白总舵主一个人,实在很辛苦,他的过世,很不是时候。”胜南蹙眉。
“其实哪里不是这样?江湖不能只靠老前辈撑着台面,所以新老交接的时候,是江湖最关键的时候。”吟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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