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图尔奇诺夫走出指挥部后,他先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扭头对我说:“少校同志,跟我来!”说完,就往路对面的森林里走去。
由于前几天有过被特勤科的人带到森林里去枪决的先例,所以我对和内务部的人一起进森林有很大的抵触情绪。我走到森林边停了下来,jing惕地问图尔奇诺夫:“中尉同志,您带我到森林里去做什么?”
图尔奇诺夫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不解地反问道:“少校同志,您不是要回小维谢拉村的方面军司令部吗?我们这是去停车场啊。”
听说是去停车场,我心里才稍稍踏实一点,心中嘲笑自己是草木皆兵,梅列茨科夫专门吩咐他护送我回方面军司令部,就是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再为难我。
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有块地方停着七八辆蒙着伪装网的车辆,估计就是图尔奇诺夫说的停车场。停车场上有几名端着枪的哨兵在来回地走动着,看到我们过去,马上有一名哨兵迎了过来,隔着老远就问:“指挥员同志,您有什么指示吗?”
图尔奇诺夫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回答说:“我是方面军的特勤科科长图尔奇诺夫,有紧急任务要赶回方面军司令部,到这里来找辆车。”
哨兵听他表明身份后,马上冲着停车场那边大声地喊道:“少尉同志,请过来一下,这里有位内务部的指挥员要用车。”随着他的喊声,一名少尉从停车场边沿的一辆卡车里钻了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他抬手向我和图尔奇诺夫敬礼报告说:“指挥员同志,我是值班少尉,请问你们要用车吗?”
图尔奇诺夫点点头,说:“是的,我们要马上赶回方面军司令部,你能帮我们找到顺风车吗?”
少尉耸耸肩膀,摇着头说:“对不起,中尉同志,现在这种时候,根本找不到去方面军司令部的顺风车。”
图尔奇诺夫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一辆都找不到吗?”
“一辆都没有,中尉同志。”不过当少尉看到图尔奇诺夫一脸失望的神情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假如您会开车的,倒是可以从这里直接开一辆回司令部去。”
图尔奇诺夫难以置信地问道:“哦,少尉同志,您这里居然还有现成的车?”
“是的,您请跟我来。”少尉带着我们来到停车场的一角,指着一辆两门的小型吉普车说:“中尉同志,就是这辆车,刚加满了油。假如您会开车的话,可以直接开回司令部去。”
图尔奇诺夫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探头出来对少尉说:“我说,少尉同志,没有车钥匙可怎么开车啊?”少尉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挑选了一阵,取下一把递给了图尔奇诺夫。
我在图尔奇诺夫发动车子的时候,从车后绕到了另一侧,打开车门上了车,就坐在他的身边。车子发动后,图尔奇诺夫向少尉道了声谢,一踩油门,车门就沿着林间的简易土路开动了。
和一个差点杀掉自己的人并肩坐在一起,开始长达几个小时的旅行,换了谁心情也不会愉快。车开动以后,我就把头扭向一旁,专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图尔奇诺夫也许觉得车里的气氛太尴尬了,便开始主动找我搭讪:“我说,奥夏宁娜少校。”
虽然我不愿搭理他,但既然别人已经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理不睬,只好转过头,强颜欢笑地问:“中尉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边努力把车开得平稳,一边带着歉意地说:“上次的事情,我要对您说对不起。您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
听他这么说,虽然我对他还有些心存芥蒂,但对他的印象也好了许多。我故作大气地说:“中尉同志,您所说的,我都明白。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请您也别老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俩之间的仇恨在简单的几句话后,至少在表面上是化解了。图尔奇诺夫和我也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们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如今的战役,从他所说的内容来看,他知道的一点不比那些在指挥部里忙碌的参谋们少,看来内务部的眼线无处不在啊,以后我可要多当心一点,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第140旅的旅长。提到这名被他亲手枪毙的旅长时,他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当时我接到命令,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第140步兵旅时,部队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行军,而这位旅长老爷,却因为怕弄脏他新擦的皮靴,居然坐在他的吉普车里,等着战士为他铺能通行车辆的道路,根本没想过这样拖延下去,会贻误战机。所以我走过去将他从车里拉出来,宣布完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直接就冲着他的头部开了一枪。”
听他说完处决旅长的过程,我也觉得这个旅长该死,仅仅因为怕弄脏自己的靴子,就敢不顾司令部的命令,拖拖拉拉地迟迟不进入指定位置。
当我俩之间的聊天变得随便起来后,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少校同志,这么急着让您赶回方面军司令部,难道是要让您去执行什么紧急的重要任务吗?”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我犹豫了一下,心想如果把我要调到新组建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事情告诉他,不知道算不算泄密?不过短暂的时刻后,我还是打算对他实话实说,他毕竟是内务部的人,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很快会知道的。“刚才最高统帅部给梅列茨科夫大将打来电话,调我到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去工作。”
“斯大林格勒?!”图尔奇诺夫吃惊地叫了起来:“难道那个以最高统帅名字命名的城市,也会遭到被德国人围困的命运吗?”
我不得不承认图尔奇诺夫这个内务部的军官,有着相当敏锐的判断力,仅仅听说我要调到斯大林格勒去,就猜想到了这个城市可能遭到的危险。虽然我知道斯大林格勒战役迫在眉睫,但却不能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情,否则我就变成神棍了,所以我只是含糊地回答说:“从目前的局势来分析,不排除德国人有进攻斯大林格勒的可能。”
不知不觉中,小维谢拉村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图尔奇诺夫用胳膊轻轻地碰碰我,提醒我说:“少校同志,您看,方面军司令部到了。村口的检查站那里停了辆吉普车,不会是来接您的吧?”
我朝村口望去,可不,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检查站的旁边,停着一辆两门的吉普车,一名戴着钢盔的上尉军官,正背靠着车身在抽烟。见到我们的车朝村子方向开去,他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踩了两脚,又拉了拉军服的下摆,迎着我们走了过来。
那位上尉向前走了十几步,停了下来,高高地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示意我们停车。我连忙吩咐图尔奇诺夫:“中尉同志,把车停在路边吧,也许他真是来接我的。”
车挺稳后,我打开车门跳下车去,正想开口问那位上尉是不是来接我的,没想到他先开口试探地问:“是奥夏宁娜少校吗?”
“是的,我是奥夏宁娜。您是?”
上尉走到我的面前,来了个立正敬礼,说:“您好,少校同志。我叫阿拉托利,是朱可夫大将派我来接您的。”说完,侧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接您的车就停在检查站那里,请跟我来,我们立刻就出发。”
“等一等,阿拉托利上尉。”我叫住了要在前面带路的上尉,喃喃地说:“这就出发吗?我还打算回去收拾点东西再走呢。”
上尉停住脚步,在我面前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地回答说:“少校同志,我奉命在明天早晨七点,将您送到朱可夫大将的指挥部。现在是下午六点了,我们必须在十三个小时内,赶七百多公里的道路,如果不抓紧的话,就不能按时到达目的地。”
我对老毛子的古板是深有体会,知道这名上尉既然接到了七点以前要将我送到目的地的命令,他就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七百多公里的路程,路况又不好,要是我再在村子里耽误一会儿的话,这名上尉为了赶时间,估计会把吉普车当成方程式赛车来看,等我在路上颠簸十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时,估计早就被颠散架了。
我转身冲着还坐在吉普车上的图尔奇诺夫说:“中尉同志,您回去请转告司令员,就说我和接我的人一起出发了。谢谢您开车送我回来。”
阿拉托利上尉开的车,确实有方程式赛车的风范。在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后,从不晕车的我,居然晕车了。当我趴在窗口大吐特吐的时候,他只是很随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驾驶着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狂飙。
朱可夫的司令部设在莫斯科西南方向的梁赞城内。当吉普车在一栋三层的大理石建筑物前停下后,阿拉托利上尉扭头告诉我:“少校同志,朱可夫大将的指挥部到了。”
我心中暗说终于到了,再不到的话,我就被颠散架了。推开车门,脚刚一沾地,我就觉得天旋地转两脚发软。我怕当众摔倒会丢人现眼,连忙在车旁蹲了下来,抱着头做深呼吸。
等有所缓解时,阿拉托利上尉走过来,将我拉了起来,低声地催促我:“少校同志,走吧,朱可夫大将还在等着您呢。”
我在他的搀扶下,走进了朱可夫办公的建筑物。在走廊里走了一截后,他又拉着我上了二楼。楼梯旁摆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名没有戴军帽的少校。他看见阿拉托利搀扶着我上来,连忙站起来,关切地问:“是奥夏宁娜少校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说:“是的,我就是奥夏宁娜。”
“快请进吧!大将同志等您一晚上了。”说着少校转身推开了身后的房门。
房门刚推开,我就听见里面传来朱可夫那熟悉而又威严的声音:“少校同志,您有什么事情吗?”
少校连忙在门口挺直身体报告说:“大将同志,奥夏宁娜少校来了。”
“请她进来。”
少校答应一声,从屋里走出来,侧着身体站在门口,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奥夏宁娜少校,请进吧。”
我连忙挣脱了阿拉托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又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中间摆在一张木桌,我所熟悉的朱可夫正坐在桌前研究地图。听见有人进门,抬头看见是我,连忙站起身,向我迎了过来,同时向我伸出手来,高兴地说:“丽达,你来了!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虽然朱可夫表现得非常热情,但我没有立刻上前和他握手,而是在原地立正后抬手敬礼,按照条例报告说:“报告大将同志,少校奥夏宁娜奉您的命令来到,听候您的指示。”
朱可夫没有还礼,而是把我的手从额边拉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低声地说:“丽达,能见到你好好地活着,我就放心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得到消息太晚了,才没有及时地派人去解救您,让你受委屈了。”
这些关心我的话,听到朱可夫亲口说出时,我忍不住鼻子一阵阵地发酸,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朱可夫让门外的少校把门关上,把我拉到了桌前,指着桌上的地图对我说:“丽达,我听说你几天就曾经告诉过梅列茨科夫大将,说德军在南线的进攻目标不是高加索的石油,而是斯大林格勒。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你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德军的大部队正源源不断地向顿河扑去,而我们的部队也在不断地调往该地区。我估计我们将和德国人在这里展开一场规模空前的恶战。”
一说到战事,朱可夫便变得兴奋起来,他自顾自地说道:“现在我们知道,在苏德战场的南面,从奥廖尔到塞瓦斯托波尔,是德军的南方集团军群。目前它又分为了‘a’集团军群和‘b’集团军群。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在顿河西岸的我军全部歼灭。
目前这两个集团军群的兵力配置如下:‘a’集团军群,是有威廉.李斯特元帅指挥,下辖坦克第1集团军、野战第11和第17集团军以及意大利的第8集团军。
‘b’集团军群,由冯.博克元帅指挥,下辖坦克第4集团军、野战第2和第6集团军以及匈牙利的第2集团军。此外,罗马尼亚的第3集团军正ri夜兼程地赶过来。
目前,我军的第62、第63、第64集团军,沿顿河沿线设置了新的防线,准备在这里阻止德军的进攻。”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眼睛看着我说:“丽达,我打算将你派到其中一个集团军里去。我提醒你,你到了基层部队后,将会面临巨大的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把你留在我的司令部里。”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大将同志,我还是愿意到作战部队里去。”
我的回答,似乎早就在朱可夫的意料之中,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你想到哪个集团军呢?”
斯大林格勒战役,不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联伟大卫国战争的主要转折点,也成就了崔可夫的威名。既然朱可夫问我想去哪支部队,我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崔可夫的部队,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大将同志,我想到第62集团军去。”
“第62集团军?!你确定了?”朱可夫听到我的选择,还特意追问了一句,见我肯定地点点头,才接着说:“第62集团军的司令员科尔帕克奇少将,是一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指挥员,你到他那里去,凭借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
怎么是科尔帕克奇少将,不是崔可夫中将啊?可我明明记得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第62集团军是崔可夫在指挥,怎么变成别人了?想到这里,我有些迟疑地问朱可夫:“大将同志,第62集团军的司令员不是崔可夫将军吗?”
“崔可夫,他现在是第64集团军的副司令员。5月的时候,他被最高统帅部任命为配置在图拉地区的后备军的副司令员,部队在上月改编为第64集团军后,已经开赴了顿河前线。”
听到崔可夫不在第62集团军,而在第64集团军当副司令,我顿时就傻眼了,好不容易想跟在未来的元帅去建功立业,没想到居然找错地方了。不过既然我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想反悔的话,估计朱可夫就算答应给我换部队,心里对我的好感也会大打折扣。
朱可夫没有注意到我沮丧的表情,继续为我介绍第62集团军的情况:“按照战前的部署,第62集团军要在顿河右岸的克列次卡亚、卡尔梅科夫、苏罗维基诺、佩谢尔斯卡亚、苏沃洛夫斯基一线组织防御。而司令部则设在顿河左岸的卡梅什村,距离部队大概有60公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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