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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担心,躺在手术台上的将是自己的妈。陆征和杜玉心一块,打算走到周司晨的办公室问问。为了老婆的手术,君爷专门辟了一间临时的单独的办公室,给周司晨用。
真是给足了温家人的面子。
陆征只希望这人不要不知好歹,真以为他们父子俩是跪着求着他的!
走到周司晨的办公室,却突然发现里面没人。
有人看见周司晨,告诉他们,说周医生去看病人了。
这时候去看病人?陆征感到吃惊,并没有听说他母亲突然身体不适的消息。于是,不知道周司晨想干什么,急急忙忙跑去母亲的病房打探究竟。
到了白露姐姐病房门口,似乎里面有说话声,陆征停住脚,在外面先听了会儿。
要说吃惊的人,远远不止陆征。白露姐姐是最吃惊的,没有想到周玉的儿子会来看她,而且,真的是以主刀医生的姿态。
如果说,因为知道自己当了主刀医生,得意洋洋地想在君爷老婆面前炫耀一把,周司晨因为这个才杀到君爷病房里,不过显得幼稚又愚蠢,得被白露姐姐剥掉层皮。不,周司晨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极不简单,哪怕是病着,所以,绝对不做这种蠢事。
周司晨过来,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是白露姐姐的主刀医生,负这个责任必须过来。
他搬了张椅子,在病人床边坐下。
白露不由吞了下口水。
只见这个年轻人穿着和她老公一样的白大褂,虽然很年轻,可是,那种风范,多少有君爷年轻时的那种感觉。白露可是和君爷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女人,看着君爷怎么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的。
周司晨听见了她吞口水的声音,回头,冲她挑了下眉,道:“希望你不会认为我很年轻,所以对我不放心。”
白露差点儿因他这话失笑,跟着他戏谑的口气说:“我也希望你不会介意给一个老女人动手术。”
“病人不分老幼。再说,医生自己也会老。”
周司晨这话,露出几分做人的沧桑,比起他年轻的外表,内心的心智似乎早就老了。
白露不禁有些被触动了,说:“你小时候,我还很记得,眼睛很清澈。听说你一直在为你的小姐姐努力。”
“嗯。她的情况,比你复杂多了,是真正的无药可治。”周司晨嘴角一勾,“当然,我知道,你老公一直恨不得她死。”
“你说我老公恨不得她死?”白露很诧异他的想法。
“怎么,不是吗?”周司晨问。
白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她老公,是有多少故意让这个年轻人给误会的,道:“不。别看我老公很凶,可是,他绝对从来没有恨不得哪个人死。或许,他会很恨某个人,但是,他是医生,知道生命诚可贵。他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很简单的原因,你说的那样,无药可救。况且,她的命救了回来,也得接受相关法律的制裁。”
周司晨眉头皱着,很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
“怎么,我丈夫和你说过什么吗?”白露问。
“他说过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爸。”
“没错。他不会原谅你爸,但是,他救过你爸的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司晨这就想不明白了,说:“你既然恨我爸,干嘛救他,肯定是因为怕被我大姐恨,是不是?”
“错了。你大姐误会他讨厌他,那么多次,他或许心里伤心,该怎么做会照着做,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不会去顾虑其他人的想法,只走自己路的一个男人。他救你爸,是发自内心的。他不原谅你爸,一样是发自内心的。”
“那么他为什么不原谅我爸呢?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大姐和我爸都一直痛苦吗?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可恶透顶的,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一个人!我爸做了什么错事让他如此怨恨不休?我爸当年可是救了我大姐!”
对于他咆哮的声音,白露只是静静地看着,接着,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要不,你和你大姐亲自谈谈,看她是什么想法?”
周司晨被她这个提议给愣了下。
“你大姐这么多年都挺你们温家,难道你连她都不相信?”
白露就此拿过放在床头的电话机,拨了蔓蔓家里的电话。
周司晨在旁看着她的动作,心头难免一丝紧张。说起来,除了小时候,他长大以后,几乎都没有和蔓蔓说过话。
在他心里,蔓蔓从来是个做了蠢事两面不讨好的蠢人。据说,这回杜家的事,蔓蔓差点又做了蠢事,被两家人都怨了。
对于这个小姑,白露却以为,蔓蔓貌似傻,其实一点都不傻的。
蔓蔓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尤其近几年,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是沉静的蔓蔓,和君爷一样变得更深沉了,谁也看不清。
在蔓蔓家里,因为叶狐狸带新婚老婆回来探视岳父和岳母,蔓蔓在厨房里给女婿切水果。对于女儿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从来都觉得,最主要是年轻人自己开心,这点,她和老公的意见是一致的。
不过看起来是她老公押的宝胜出了局面。蔓蔓嘴角弯一弯,像月儿似的。
对于自己的丈母娘,叶狐狸见的机会并不多。他向来讨好岳丈大人的机会比较多,想讨好岳母,却发现岳母这人好像性子温温吞吞的,其实却是刀枪不入,比谁都厉害。
蔓蔓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放到女婿面前,道:“现在这个季节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水果,吃个苹果和桃子。”
“好。”叶思臣毕恭毕敬地点头答应,小心拿起一块苹果放进自己嘴巴里,没有咬先夸,“好吃。”
陆丫头顿时往他脸上瞪一下:撒谎都不会撒,让她妈看着笑话。
蔓蔓才会不像女儿想的幼稚,坐下来,对女婿的狼狈视而不见。
陆丫头面对自己母亲,同样心里有一丝紧张,有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一直说不出来。
在上次回来以后,得知自己母亲为了她彻夜未眠,站在家门口一直在等她回来。陆丫头的心里就后悔到了极致。
终究是自己妈。舅妈说的一点都没错。
电话响了。
蒋大少接起座机,接着,对蔓蔓说:“大嫂打来的,说是有个人想和你说话。”
蔓蔓慢慢地起身,走到电话机旁,也不管其他人眼里的好奇,与电话筒对面的人说起话。
对面,周司晨接过白露姐姐手里的电话筒。
“是司晨吗?”
周司晨踌躇了会儿,才喊了一声:“蔓蔓姐。”
“怎么了?”
一句话怎么了,周司晨感觉千言万语说不清楚。
蔓蔓其实从白露那儿先听出了是怎么回事,想着的是,没有想到这事儿她原先只想着影响到她哥、她和养父三个人,竟是把这个弟弟给拖累了。
蔓蔓说:“你问我怎么想?司晨,你知道我近来家里发生点事,女儿都差点死了。这事儿,可能只有为人父母的人,才能有这个体会。到你哪天,当了爸,肯定体会更深。所以,这事儿,我亲爸亲妈亲哥,不原谅养父,和我养父死活不放手,道理是一样的,是心里认死的闺女,怎么可能给其他人夺走呢?”
周司晨永远没有想到,原来所有看似复杂的事情,源于这样一个简单的原因。大自然的规律而已,没有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给他人,那样,就不叫真正的爱孩子了。
“你知道的,我爸没有做错事——”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在他们心里,养父,可能当初真的是存了死心,没有那么积极地寻找他们,把我还给他们。因此,他们心里的这种疙瘩永远都解除不了。只能让他们恨下去了。反正,越是恨,越是能体会,养父对我的真情吧。要不是真把我当亲女儿,养父也不会说对我不放手。”
周司晨这会儿真得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居然看的这么开。
“你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吗?”
“没有怎么样。”蔓蔓说,“反正不会杀人,日子得照过。我,两家人都爱。”
处在中间,最难做的那个人,自己都这样说了。周司晨顿然没有了声音。
蔓蔓这时候想起来,对他说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有本事了,可以向我哥提出条件了。”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周司晨斩钉截铁。
他才不像君爷那种小人,做落井下石的事!
蔓蔓不由一阵笑:“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你,和你的病人好好谈吧。不用顾忌她的身份。但是,我想,你倘若顾忌,不会来找她了。”
说完,蔓蔓挂了电话。
白露在旁听着他们两个说话,听到最后,自然露出一抹吃惊。
周司晨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她讨论温家陆家的恩怨吗?
一样挂了电话筒的周司晨,清了声下嗓子,转头对她说:“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
白露惊了下。
“护士说你吃的不多,而且经常躺在床上,好像睡也睡不着。是担心手术的问题吗?还是说,担心你儿子?按理,你不怕死,你儿子又结婚了,难道又是纠结你老公的问题?”
白露听他这两句话想去撞墙。
丢脸丢到家了。如果被她老公知道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尽是又这种胡思乱想——对了,为什么他会知道?
周司晨回复她质疑的眼神,轻咳一声,捏了捏嗓子,稳重的声调道:“我终究是你的主刀,不了解你的情况能行吗?我是比谁都不想你出什么意外。毕竟这个手术对我的事业生涯也很重要。杜绝手术前的各种风险,是我的责任。”
过了会儿,白露想明白了他的话,点了下头:“你很负责,是个值得信赖的医生,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交代我做的,你说,我会全力配合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想死。我还想回老家呢。曾经我丈夫答应过我,要带我和儿子一块再次回我娘家的老家。我爸,在老家一直等着我。我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听到白露这句话,松口气的岂止是在屋里的主刀。站在病房门口的杜玉心,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陆征整个肩头一卸,是某种负担暂时可以卸下来了。
白露姐姐飘忽的状态,他们父子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找不到时机入手。没有想到,最终,是温家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大概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白露的手术按时进行着。
本计划三个小时的手术,最终完成时,提前了半个小时。手术很顺利。在术中的时候,由于病人做的是意识清醒手术,因此,可以在术中确定手术是否成功。
手术中,白露看清了自己儿子的脸。
儿子长大了,五官模子,倒不是说和君爷是一模一样,有儿子自己的特色。
白露深感欣慰。
温家人治好了自己老婆的病,君爷自然要包个大礼感谢主刀的医生。
周司晨在病人出院以后,接到君爷送的礼包,里头写着的地址,因此他背着背囊急匆匆出发了,去找那个他一直想找到的史姑娘。
君爷一家人,在准备好行当以后,第一次没有在城里陪陆家人过年,而是一家四口,对,把儿媳妇也带上,到白家老家去过年。
真的是一家四口而已吗?
坐车的过程中,本来不晕车的杜玉心吐的过于厉害。不得已,在路上找到一家药店,陆征给她买了快速测试纸。
验完显示,不止一家四口,是一家五口人了。
喜庆的消息,一并在白家村山脚下,和白队他们一家三口汇合的时候,分享了。
白队高兴得眉飞色舞,和妹婿妹妹说:“到山上,和父亲一说,他老人家,怕是得防止高血压了。”
杜玉心一副害羞的样子躲在丈夫后面。看到丈夫却是握着她的手小心扶着她走路之余,一直
眼睛在前面找着谁的样子。
包子只是有太多年没有见到姥爷了,太想念了。
小包子很记得,姥爷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
远远的,众人见到了一个穿着整洁干净的男人,站在连接白家村与外界的唯一那座桥的桥头上。
知道是白建业在等着一家人,一行人都加快脚步往前走。
走到白建业面前的时候,众人像是有意避开,让白露站在了最前面。
和父亲面对面的刹那,白露一时间,反而尴尬了,不敢直接对视父亲的眼睛。
十几年的时间,像是一晃而过,但是,时光驻留的痕迹,是怎么都去除不掉的,白建业已是满头白发。十几年前还算年轻的皮肤,也出现了老人斑的斑点,唯一保留下来的,永远不被时光洗涤的,是那白净秀雅的气质。
看着眼前的女儿,白建业一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意味着他心里头的情绪不是巨涛骇浪。
过了会儿,大概是想到大冬天的,哪怕是中午阳光明媚,天气还是很冷的。白建业说了一句:“回家吧。”
一家子,全都是白家的孩子。
听见白建业吐出这句话时,何尝个个不是心里头犹如老坛子打翻了一地,什么滋味儿都有。
每个人像是偷偷地互相对视眼,跟随白建业往前走了。
路上走的时候,白哲作为儿子,走在白建业身边,时而应该是担心父亲年老体衰会跌倒,在旁一直护着。
白露在后面一路跟一路看,发现,自己兄长和父亲的感情,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有了极大的进展。
想来这么多年,她不能回老家侍奉父亲,都是自己哥一个人来,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让这对曾经生过罅隙的父子间的感情,破了实质性的冰。
坏事看起来,也绝对不是都是坏事。
本来走在后面的白小璐,后来看了看,知道表弟要照顾老婆不方便上前帮忙,于是踏前一步,同样走到前面去了,帮着父亲帮扶祖父。
白建业其实走路没有什么问题。平常,一个人在老家生活,这条山路来来回回走,早就习以为常了。儿孙没有回来的时候,还不是都是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只是,儿孙回来了,自然都是想趁这个时机尽尽孝道。白建业想到这儿,也就没有作声说下面的人多此一举。
这点体贴,全家人都能感觉到。
白哲陪父亲走着走着,突然对父亲说:“爸发现,我妹妹有什么不同了吗?”
电话里,都知道她病好的消息了。
白建业道:“没有什么变化,像以前一样,漂亮。”
听父亲夸自己漂亮,白露忽然卡了喉咙似的,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白建业做爸的,其实很了解她那点女儿脾气,怕年老色衰,女人都怕老。
说是这么说,白建业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在一个路口处突然回头,好像往女儿的方向再望了下。
白露笑吟吟的漂亮眼珠儿对着父亲,像一对最美的镜子。
白建业蓦然间仿佛坠落时光之河,是差点儿一动不动了。
众人发现他突然停下的时候,都陪着他停了下来。
君爷甚至主动地想把老婆往前推一把。可见,像君爷这样冷酷的人,在见到此前此景时,等了十五年的父女见面,真让人揪心,让人谁都忍不住。
可白家人到底骨子里是收敛的,不敢在人面前表达情绪的,有什么情感,都是偷偷埋藏在心底的。
白建业回了头,往前继续走。
大家只能从他接下来加快的脚步,判定他心头的一阵轻松和释放,是如释负重。
白建业对儿子说:“这回小璐回来,征征也带媳妇过来了。找一天,天气比较好,上山让你妈看看全家人。”
“好。”白哲欣然点头。
白小璐在另一边看了父亲一眼,能深深地感受到这么多年过去之后,自己父亲同样变了很多。从以前那种几乎完全不懂迂回的脾气,到逐渐地变得圆滑了,愿意主动妥协于家里人了。
家庭的和睦,总是有时候需要互相彼此的谦让。
杜玉心这是第一次跟随老公回老公母亲的娘家,能一样感觉到这家人独特的谦谦有礼,这令她更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生怕在长辈面前丢脸。
然而,是孕妇,而且长途跋涉,终究是容易比较疲惫的。
到白家之前,杜玉心走不太动了,在离村口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陆征想把她抱起来。但是,山路是很难这样抱着人走的。最后,白建业打电话回村,让人开了辆电动车过来,把孕妇给拖回村里去。
那时候,大伙儿注意力全部都在白建业和杜玉心身上,却都没有留心到其它事儿早有发生的痕迹。
等到了白家,大家方才发现,白家里不止他们一群客人到达。早有两个不速之客在白家里等着他们来了。
看到那两人是谁时,这回轮到陆家人,君爷,好像是伫立在院子里变成了根木桩,不动弹。
比他们一行人先抵达白家的人是,古沫和一直照顾古沫如影随形的古管家。
面对这个情况,白家人都心有灵犀,主动闪开到一边去。包括白露,帮着儿子把孕吐的儿媳妇扶到楼上的客房里休息。在这个时候,她虽然也很想留在这里看能不能帮上老公什么忙,可是,想也知道,这种时候,外人其实是不该插手的。
走到楼上的时候,白露跟随父亲到储物间取枕头被子,轻声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五年来,父女俩的第一次对话。
白建业没有回头,像家里人那样平常地和她说话:“希望陆君到时候不会怪我。我主要想的是,他们像我,老人家老了,总是希望多看看孩子,有什么事儿放在心里面,带到棺材里头总不好的。”
白露好像没有想到父亲会主动坦白这样的心迹,一愣之余,却也不禁微笑了起来。
“爸,他不会怪你的。”
君爷是没有任何要责怪岳丈的心思。白建业的心理想法,其实只要略微推断,都很容易能想到的。白建业肯定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和儿子女儿冰释前嫌了,可是,其他人呢?
古沫都到这里住了,他君爷总不能视而不见,是不是?
可是,面对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君爷是很难找到话说。不是找不到话,是,怕一出口,事情难以挽回。
这样的情况真是难为他了。诚然,君爷是以为,古沫想找,终归找他妈才对,为什么找他这个外孙。可能古沫想着,没有他同意,只怕女儿也不敢和她见面。
现在,陆家都是君爷说了算的了。
君爷总算着迈着步子进了屋里。
山里中午的太阳,可老晒了,他也不想把自己晒晕了。
进了楼下的大厅,古沫是坐在轮椅上的。
古管家见君爷走进屋里,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给君爷主动倒起了茶,对君爷说:“那个年轻人,说是姓周的,说是你告诉他的,到我们那里把小青带走了。”
原来史慕青是被君爷送回到古沫他们那里去了。那里,毕竟一直以来是最安全的。
君爷对此没有否认:“是,是我告诉他的。”
“他是温家的孩子,不是吗?”古沫突然在这时候插了嘴。
君爷抬头看了她一眼:“是。”
“你不是挺恨他爸的吗?”
“到现在都恨。但是,一事归一事,我恨他爸,不会牵罪到其他人头上。我和他妈关系也很好。”
古沫看似平静的眸光,这时候眼底浮了一层眩光。
或许,君爷的答案,是她早已预料到的,也或许,她之前是抱了些许期待,来和君爷见面。
“有人说我还能活很久。”古沫说,“可我挺害怕,我比某些人活的时间更长。”
君爷轻轻地拧了拧眉头。
“听说你妈,前两天到医院做检查了?”
“是。”回答这句话时,君爷明显有些不情不愿。
古沫注意到他的表情:“你认为我不该问吗?或是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问?”
“你要我说实话?”
“孩子,你我之间,有什么遮掩的吗?一直以来不是都这样说话的吗?”
只能说,两个人的脾气都几乎一样的执拗,固执己见,不会婉转,说话都是狠辣无情,不会顾虑到彼此是亲人的关系而加以爱护。
古沫这话的口气,倒是不像有意对外孙加以辛辣的嘲讽,纯粹是,以事论事地说话。
对她这样一个人,有多点了解的君爷,同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君爷嘴角的威扬,并没有多少对长辈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无趣,这样明摆的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
“如果你心里愧疚,想当面对她说什么话,根本不需要顾忌我。你们之间是母女,比谁都亲。”君爷说。
古沫就此沉默了一阵。
君爷仿佛在这时候,故意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多年前死的时候,说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现在的我,是该感谢你这次给我锻炼的机会吧。”
古沫因他这句话像是被触动了下,抬头:“究竟是什么说法?”
“像你说的那样,你很怕,比某些人活的命长。你以为这样,可以逃避该负起的责任,可见得,你彻头彻尾,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面对你这样的人,我已经无话可说。做事要问心无愧,姥姥,不是说带有自傲负气,可以死而无憾。我性格虽然固执,但是,该低头的时候,会低头。”君爷的话,在客厅里回荡着,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分量十足。
古沫低头,等注意到的时候,只见他是擦过身边,直接到楼上去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喊了她一声姥姥,不是吗?
古沫不得不承认,这个外孙,能屈能伸,是真正的大丈夫。
到了第二天中午,古沫才和古管家提前离开。主要是因为,白家人要上山给亲人上坟。杜玉心作为孕妇,而且是身体不适的孕妇,不适合爬山。陆征肯定是要跟父母上山的去给姥姥上香的。因此,拜托了古沫和古管家照顾孕妇。
古沫看着这个年轻的,作为陆家的媳妇,要为陆家再生下下一代子孙的女人,是苛刻地打量着。
对于这样一个气质犹如女皇一般高贵的老妇人是什么身份,杜玉心昨天晚上,也已经听丈夫略微提过了。
陆征尽可能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来和媳妇说以前家里发生的那些恩恩怨怨。
杜玉心想:家里矛盾再大,终归是亲人,血脉相连。更何况,像陆家这种,书香世家,知书达礼的,知识丰富的,根本,不可能说无理取闹闹到连亲人都做不成的地步。
于是对古沫,她都是用对待自家长辈的敬意去看待的。
古沫望着她的眸光,逐渐有了一些变化。
把老婆放在家里面对苛刻的古沫时,陆征心里不能不说有一些担心。这个太姥姥,据说,是那样的不近人情,比他被称为冷酷的爸,更无情。
白小璐走在他前面,回头见他有些心不在焉,折了路边上一根木棍子给他当上山的拐杖,道:“我看你媳妇挺能干的,挺聪明的,八成人家不会吃了她,只有她吃了人家。”
陆征听见表哥这样说,一丝惊讶。
白小璐这么多年来在社会上混,可谓是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都是一见入骨的,入木三分。白小璐这样评价杜玉心,是很高的评分了。
“你挺会挑老婆的,你爸恐怕都没有你聪明。”白小璐不知道是不是安慰他,边说边在他肩头拍了下。
陆征酷似君爷的眉宇耸了耸。
一群人,抵达半山腰的祖坟。
白建业蹲在老婆的坟前,道:“白露带征征来看你了。还有,征征娶媳妇了,可能明年孩子出生,能带孩子一块再来给你看看。”
风,吹着坟前白建业种的那株小草儿,好像在点头的样子。
白露没来由地感觉到眼眶里哪儿一酸,头刚往外歪,即靠在君爷的肩头上。
天边午后的太阳,照着这边的山腰,仿佛给山上和白家人的身上都渡上了一层金色。
刺眼的光芒,化去了冬日的寒冷,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充满了火炉一样的热意。
下山的时候,白建业把老婆坟前的那株小草儿开的黄花折了下来,带下山。
一家八口人,在白家的老宅面前,合影。那张照片,就此悬挂在白家老宅的大厅里。
陆征吃晚饭的时候,偷偷对白建业说:“姥爷,到时候,我孩子出生了,你可不可以到我家帮我教育孩子?”
白建业吃了一惊,以他身体条件,带孩子不是不可以,还能带。问题是,这是陆家的孩子,陆家让吗?
对于孩子哪个来带,其实陆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一般,都是年轻人,孩子的父母自己做主意的。况且,当年白建业带小包子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没人怀疑白建业带孩子的能力。
见女儿女婿都处于默许的状态。白建业不得不考虑,或许人家家里抽不出人手来带这个孩子,自己欠女儿又那么多,帮着带个孩子,应该的。
“如果到时候需要,你和你爸妈商量后,给我个电话。”白建业说。
包子当然是,心底里乐开了花。暗自偷笑的嘴角,瞒都瞒不住。至少,坐在他旁边的杜玉心,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吃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电话,君爷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
只听是陆爸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听说她去找过你了?”
“嗯。”君爷不打谎言,“我和她说了,这不是我能管的事,得由她自己做决定。怎么?她给家里去过电话了?”
“没。我只是听说,她要来,可能明天,会和你妈见面。”陆爸对此,是挺担心老婆的,“你妈之前因为南南的事儿,虽然后来南南平安呢回来了,但是,她的身体却不好了。现在,会不会再受点什么打击影响到身体?”
“她说,她不想活的比某些人长。可能是因为这样,想去给妈打气的。”君爷道。
听儿子这样一说,陆爸恍然大悟,批评起儿子不先透露一声:“你这故意泄漏的消息是不是?”
“妈年纪毕竟大了,爸。”君爷对母亲是很了解的,知道陆夫人心里头到如今,最大的疙瘩是什么。
陆爸点着头:“行,等她到了,我让你妈见见她。两个女人,打架也不怕。”
君爷但笑不语。
白露回头,偷偷看丈夫的表情,在看到君爷冷酷的嘴角边仿佛浮现一个浅露的酒窝时,不由想:原来他也有这样的表情。或是说,他其实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变了。
周司晨的话,浮现在她脑海里:,你不知道吗?
等你病好了,睁大眼睛看看。
这会儿,她睁大眼睛看了,他,真的是改变一些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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