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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胜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每一步都像背负着千钧的重量,就算是用衣服沾了水包在了口鼻外面,可那铺天盖地的黑烟还是难以阻挡的扑进了他的胸腔之中,他只觉得自己的步子越来越慢,眼睛被烟气刺的红肿,被刺出来的泪水甚至还不曾到达他的眼角就被高温蒸了个干净,视线里的东西模糊的根本就成不了样子,而身后的大火,却一刻不停的追赶着他的脚步,让他连停下来安静的躺上一会都做不到。
“快,快出去了!”
在昏沉之中他好像听到了那个贺旗的喊声,他努力的撑开了自己的眼皮,看着那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家伙心中突然有些好笑,自己真是一时昏了头,居然出了那样的主意,当年案宗里说到的从山火里冲出来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是运气太好了一点,甚至还有几处有水的地方能去休息避难,不过是凭着一厢情愿就想学着人家从山火里突围,自己也未免太幼稚了一些,这里没有水,没有让他们躲开山火的所在,有的,只是愈来愈快就要将他的背脊烧透的大火,这让方胜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就算是烟火呛进了嘴里让他难受的要干呕起来,他也要大声的笑出来,他笑自己,怎么真的相信运气这种东西。
“跑起来,跑起来!”
方胜这个就要放弃的样子让贺旗心中突然冒起了一股子怒火,在山火中搏命,烧的灰头土脸,这样的经历当真是贺旗此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暗墨里面的头面人物,哪一个不是自信的觉得搅动天下也只是需要他们翻翻手掌这样简单,虽然贺旗平日里没有张德利那种傲气露在外面,但心里面未尝不是像张德利认为的那样觉得自己也是个算无遗策的人物,如今被逼成这种模样,又看到方胜这样不争气的模样,他心里面的那股子恶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一脚飞起来,将方胜结结实实的就踹倒在了地上。
“出不去了。”方胜惨笑着坐在地上,望着马上就要扑过来的大火,心里满满的只是绝望,贺旗说要放火烧山的时候,他倒是真的想起一个办法,案宗里有那么一个逃犯,当年被围住之后,一把火就烧了一座山,警察们没有办法只好撤了出去,事后搜山,却没有发现那个家伙的尸体,然而那样大的山火,也不可能有人能逃了出去,后面也只能说是结案这样处理了。
然而不过一年,那个家伙居然就在广西被抓了个正着,审问之后才知道他居然有些脑子,山里风大,先烧起来的地方总能空出个位置给他喘息,控制好时间,先烧一面,留出余地之后再把四面八方都点着了就能逼退警察让自己逃生,方胜他们用的就是这个办法,这座山里北风势大,从南面开始点火就能空出机会,弄醒了李青山之后,他们几个人就是一路跟着山火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事情听起来简单,然而等着火起之后,他们几个才知道当真不是好做的,南面烧光之后也不是立刻能进去的,风要比人快,后面的火和烟被崔赶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涌进了他们烧出来的那片空地,不过这倒是验证了贺旗那句九死一生的话,他们能够活命的机会也只是夹在两面的山火之中这么狭窄的一条线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机会却也渐渐的失去了存在的可能,先起火的地方不是一下子就能烧干净的,半人高的火头到处都是,这些火头弄出来的烟最是麻烦,虽然能进去人,但被灼烧,被烟呛都是免不了的事情,起先他们还能在外面等一等,走的也算从容,可到了后面,身后的大火却越追越快,无法可想之下也只能脚步不停的往火堆里钻,这么一个钟头下来,他们面对的,就不再是什么能避过去的火堆了,那冲天的火墙挡住了去路,而身后的疾风卷起的火龙也狰狞的将獠牙逼近了他们,正如方胜绝望的那样,真的,已经没有路了。
“左面,左面火小,去哪里,那里有石头,烧不动!快死的时候坐着等死的废物管他们做什么!咱们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张德利在地上滚了一圈压灭了身上的火苗,再跳起来的时候就直接的冲到了贺旗身边拉起自己这个同门不管不顾的扔下了坐在地上的贺旗还有愣在一边已经满脸绝望的李青山,这种要死的时候他张德利已经顾不了什么别人了,虽然他也不怎么想要拉上贺旗,然而生死间往年的那些事情突然就都冒了出来。
他突然记得最初在暗墨里没有朋友的日子里只有贺旗对他笑了很多次,这让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一下子,本来绝望停止下来的心猛的就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长的难看,心里只有自己,所以没有人看得起他,没有人愿意亲近他,所以他不能死,他要让那些人后悔,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跪在他的面前发抖,所以他的眼睛要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看到了那条路,他拉起了对自己笑过的贺旗,鼓足了力气冲向了那里。
“谁会真正的甘心,真是个王八蛋。”张德利的一声吼倒是让方胜突然清醒了过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要保护那些最普通的人,这个念头一下子让方胜的心猛的跳了起来,他几乎是跳着就站了起来,一把拉住站在旁边的李青山大声的叫道:“我给你个公正,你信不信!”
就在方胜冲向火墙的时候,罗三贵猛的转过了身来,惊愕的望着身后的火场,见到手下人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他揉了揉额头,自嘲的说道:“真是被这烟熏的都有了幻觉,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一般。”
“怕是森林消防警那些人。”王姓警长讨好的凑了过来,媚笑道:“部队长大人倒是好耳力,那些森林消防警做事情的时候喜欢喊个口号然后就像是发了狂一样的往前面冲,算算时间,那些人怕是已经到了东面,应该就是在那边布置任务喊了几声,刚才我这里好像也是听到了那个声音。”
“还真是拼命。”罗三贵笑了笑,心里颇有些不屑,在警务这个系统里,森林消防警和海上消防警都是些太天真的人,这些人整日里和死东西打交道不像其他系统里的人要在社会上厮混自然就不懂得人情世故,许多的伤亡就是心里把那些死东西看的太重拼了命的要去救一片林子,火这东西哪里又是好灭的,森林消防警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更可笑的有时候上面看重他们这些人的拼命想要调动几个出来做事却根本得不到回应,说什么舍不得之类的傻话,男儿的野心这种东西还真是被狗吃了,像自己这样握着权力然后去进去,去掠夺,去成功,这种日子才是正途。
“咱们这边的火怕是也要到头了,烧过之后,是不是组织些人进去搜索,或许能找到几个烧成炭的也不一定,这个,倒是也能交差了。”
王姓警长想的还要更多一些,他们如今撤退的这个地方基本上就是国道边上的地方了,树木早就被砍的干净,山上要么干净的只剩下了石头要么就是被开辟出来些贫瘠的田地,驻守在这里只要小心避过那些黑烟也没有什么风险,然而安全是安全,可功劳却也不要去再想了,罗三贵是个总指挥,不管哪边有收获都有大功,然而王姓警长负责的就是这片地方,别人抓到了人也不会和他分润,然而他也没有太过担心这个,山火这么大,想要出来真是要靠了不得的运气,他觉得里面的人十有八九就已经死了个干净了,进去要是找到尸体,也能让自己的名字写在报告上被领导看到不是?
“烧死了!”不过是一句话,就让罗三贵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散了去,甚至还有了铁青的颜色挂在了脸上,刚才谈笑自若的时候罗三贵的确是觉得自己前程似锦,首都警空出这么多位子,未尝没有他的机会,他那个时候对东面抱着极大的希望,方胜不是那么好死的人,脑子也是灵活,点火的时候一番布置就是在做着突围的准备,所以罗三贵之前觉得自己能抓到人。
然而王姓警长却说出了另外一个可能,火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大的火,这么大的烟,万一真的出了事情怎么办,孙见川那个老东西说要手刃仇人才肯把海外掌握的铁矿,石油,天然气这些东西名正言顺的交给国家,如果人死了,虽然有一万种办法让姓孙的就范,然而国外势力的干扰却是肯定免不了的,几个大国一起出手那些资源绝对拿不到手,振兴中华这四个字也就不用再说了,至于前程,还是回家做梦吧,这些后果,让罗三贵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再看向那个王姓部队长的时候,眼里冒出来的,就都是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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