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不到二十岁就当了团长,为保卫黄陵,率领上千的弟兄就居然敢去与数十倍与己的敌人厮杀,而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大英雄,怎么这会儿倒是变得脆弱起来了?”林海丰看看吴鼎禾,皱了皱眉头。
“你看看你,怎么还在戏耍人家。”柳湘荷一边儿嗔怪着自己的夫君,一边儿把一盘红红的大枣放在吴鼎禾的面前,“甭听你们这个什么殿下瞎说,来,吃点儿红枣,这是牛宏升将军他们特意从山东送来的红枣,是补血的好东西。多吃点儿,伤也就好的快。”
“谢……谢谢夫人!”吴鼎禾红着脸,低下了头。
“呵呵,谢什么呢,应该的,没有你们在前线流血,那一个个的坏蛋哪能老实呢,你说是不?”柳湘荷见吴鼎禾不动,又把红枣盘子朝他跟前推了推,“来,吃呀,快吃,真的很好吃的。”
“是,夫人。”吴鼎禾蚊子似的答应了一声,拿起了一个枣子,慢慢地放到了嘴边儿。
“晚上的小米粥好吃吗,吃饱了没有呢?呵呵,其实那粥做的还真是蛮不错的,我也喜欢吃。哦,对了,连续跑了这么多天的路途,又是新换了一个地方,会不会不习惯呢?哎呀,这炕上铺的褥子是不是太薄了呀,一会儿我叫人再给你拿一床来。吃好,休息好,那伤才能好的快呢,你说是吧?”
面对殿下夫人这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的话,吴鼎禾除去惶恐和羞涩连连点着头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海丰看着柳湘荷的那个忙乎劲儿,撇撇嘴笑了,“你呀,这是和不是都叫你了,你这劲头啊,没病的也给你忙乎出病来了。”
“去去,人家又没跟你说话,”柳湘荷使劲儿撇了夫君一眼,又看着吴鼎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们是关上门说话,都是一家人,你可别怪我唠叨啊。你们这个殿下和那个什么黄参谋长一样,都是死狠死狠的,尤其是那个黄再兴,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人家,要是我啊,也要觉得委屈了。”
“不……不,夫人,我……”吴鼎禾此时的心里只感到火辣辣的热,他抬起头,望着夫人那张充满温暖的面庞,眼睛有些湿润,“不能怨黄参谋长,其实……其实就是我错了。”
“哦,那么现在你真的明白为什么要撤你了吗?”林海丰笑眯眯地盯着吴鼎禾那张年轻、又掩饰不住地透露着倔强的脸。
“卑职不该违背军令,而且……而且杀回人太多。我……”吴鼎禾喃喃地低下了头。
“这样啊,”林海丰的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那么你们到底杀了多少人呢?”
“四千多吧,”吴鼎禾抬头看看林海丰,脸上一红,“还没最后统计完,我就被……”
“呵呵,看来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反省好哦,也难怪黄参谋长要撤你的职了。”林海丰轻轻地拍了拍吴鼎禾的肩膀,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了,“我来问你,你驻守中部县的任务都是什么?”
“把四乡的回汉平民都暂时聚集在县城,妥善安置和保护,避免在纷乱的冲突中再蒙受损失。同时,还要坚决保障黄帝陵的安全。”吴鼎禾睁大一双迷惑的眼睛,望着他的安王殿下。
“好,你既然还记得你的任务,那我再问你,如果红六师不能及时赶到的话,按照你的战术部属,后果会是什么?”
“这……”吴鼎禾语塞了。
“这就是你真正的错误。”林海丰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呀,你过于刻板地执行了上级的命令,没有灵活机动地利用你当时现有的有利条件。中部县城内有数十万民众,上万的民众都已经主动武装起来协助你留在城内的几百号人守城。可你为什么不把百姓组织起来,一同去保卫我们的先祖陵寝免受破坏呢?杀人太多?亏你还说的出口。要么不打,要么抓住机会就打他个狠狠的。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啊,如果全城都动员起来,结果会是什么,你怎么就不这样想呢?实际上呢,你几乎拼光了自己的部队不说,还放跑了白彦虎、任武这两个祸根。你看看他们有多聪明,邹国剑带着红六师刚一到,他们立即就跑出几十里,这还怎么打?”
吴鼎禾的头低垂着,一句话也没有了。
林海丰拿起个红枣放到他的手里,“打仗从来无定式,完成自己的任务方法多多,要随时地灵活掌握。不过,不管怎么样啊,你们还是用自己的鲜血来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是功劳。这次撤你的职也是应该的,发生了这么大的武装冲突,不管谁占理,我们不首先表示一下谦让的态度总是不行的。”
“是,卑职明白了。”吴鼎禾的确明白了,当初既然自己敢抢先出手,敢拼掉四千多暴徒,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把他们一勺烩呢?本来就是个背着抱着都一般沉的事情,却叫自己给弄成了一锅夹生饭。
林海丰看着真正服气了的吴鼎禾,轻轻地哼了一声,从炕沿上站了起来,“你们黄参谋长说了,本来老天是给了你一个晋升师长的大好机会,可你自己却白白地放弃了。他不想管你了,所以才把你踢给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怎么处置?吴鼎禾挠了挠深埋着的头。听殿下刚才话里的意思,杀头是肯定不会的了,自己毕竟还是有功的。可眼下这官职也已经给撸了个精光,没有什么值得再处理的了啊?莫非……
吴鼎禾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他瞪大两只眼睛,望着双手叉腰在站起来的殿下,脸色煞白,嘴唇不停地颤抖,“殿……殿下,您……您不能……不能开革了我啊……”
“真是个实心眼儿的人,”看着吴鼎禾惊慌失措的样子,柳湘荷捂着嘴笑了起来,“可别听你的殿下瞎说了,他是逗你的呢。”说着由衣袖里摸出封信轻轻放到吴鼎禾的手里。
“开革你?”林海丰也笑了,“那可真是要美死你了。过两天行营就要去济南了,你就接着留下来赶紧把伤养个差不多,然后拿上夫人的这封信,悄悄地给我滚到红军大学去,在那里好好学习学习,修理修理你这颗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说到这儿,林海丰停了下来,默默地看了吴鼎禾一会儿,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了,“你要永远记住倒在黄陵脚下的你的那些弟兄们,你欠他们的,要为了他们好好地学习,战斗!”
“是!”吴鼎禾双手把夫人给的那封信死死地抱在心口,头垂到了盘着的腿上,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忍不住地滚落出来……
喧闹的行营大院已经安静了。一轮弯弯的月亮高高地挂在了天空的正中,明朗,洁白。
月色笼罩着宽阔的院子,像是铺撒了一层的白色的溶液,映衬着缓缓向后院走去的林海丰夫妇,就宛如游走在宁静的银河之间。不时地,会有一波一波的裹含着暖意的微风拥来,又把浓浓的夜的清香覆盖在他们的身上,送进他们的鼻息。
回头望望已经黑了灯火的吴鼎禾的住处,柳湘荷的头轻轻倚靠着林海丰的肩头,“夫君,我想孩子了。”
“哦!”脑子里在想着什么的林海丰顿了一下,他微微扭转头,看看几乎是闭着眼睛在随自己挪动着脚步的柳湘荷,轻轻地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臂膀的手,“真是难为你了。”
“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宝宝抓动着两个小手,蹬踹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丫,小嘴儿里还啊啊叫着的样子。”柳湘荷似乎没听见林海丰的话,“宝宝的眼睛可亮呢,会说话。唉,我都打听了,不管跟谁比也就咱们宝宝生下来的时候分量最轻。我一想到宝宝的那眼神儿,总觉得那里面都是些埋怨。只怕再见到宝宝的时候,宝宝会不认识我了。”
柳湘荷喃喃地说着,紧闭着的眼角儿有晶莹的东西在闪亮。
“哪有那么严重,”林海丰轻轻地笑了一声,“其实,孩子能生活在现在,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虽然他不能跟在我们身边儿,可想想当年那些跟随着天军从金田一路杀进天京的妈妈和孩子们,如今这种安定的日子岂不是太难得了。放心,有宣娇他们帮着带孩子,不会委屈了孩子的。等将来孩子长大了,他知道了爹娘当时所做的一切后,不仅不会埋怨,没准儿还要在他的伙伴儿们面前炫耀呢,‘瞧啊,咱从一出满月开始,就在为红色天朝做贡献了’,呵呵,多荣耀啊。”
“唉,就你能说。”柳湘荷无奈地摇摇头,“在天京的时候你一天到晚也看不上孩子几眼,离开不离开的当然都是无所谓。要是依你的心思啊,没准儿永远没有孩子那你才高兴呢。”
说到这儿,柳湘荷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瞅林海丰,“夫君,你说也真是的,去年年底咱们回天京的时候,我都写信告诉爹娘了,而且还说咱们有宝宝了,请他们来看看。唉,爹不来好说,可娘硬是也都没来看看,看来我也是个没人管,没人疼的可怜人啊!”说着说着,她的心又酸了起来。
“你呀,你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林海丰手指头在夫人俏丽的鼻子上轻轻一刮,禁不住地又笑了起来,“什么没人疼,我这不是疼你了吗。我看你是成了猪八戒了,到处乱耙。你也不想想,由长沙来天京的路途那么远,来回一趟要多不容易不说,只怕行路的时间比能呆在天京的时间还要多。来信里不是说了吗,爹现在是村里的农协头头,离不开,难道你就乐意娘把爹一个人丢下来天京?呵呵,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儿心眼子,你不就是希望娘能来亲自帮你带孩子吗?等下次回到天京,我非得在宣娇那里好好告上你一狀,说你对人家不放心,怕人家带坏了你的宝宝。”
“人家才没那么说,”柳湘荷使劲儿一晃林海丰的胳膊,“就你会造谣。人家只是想爹娘了,就是想看看他们。再说了,外婆看外孙咋不好了,天经地义的。”
“好,好,夫人言之有理,”林海丰突然嘿嘿地诡秘一笑,“这还不好办,明天我就请咱们的左参谋长发道公文给长沙,命令他们把俺孩子的外婆八百里加急护送到天京去,好好照看俺夫人的宝宝,不得有误。”
柳湘荷轻声地笑了,“照看就不用了,其实,只要娘能跟咱们宝宝好好呆上几天,然后再送回去也蛮不错的。就是……就是人家不能亲手给娘做上几顿饭,陪娘……”
她闭起眼睛,憧憬了那么短短的一瞬,两只大眼睛又猛地一睁开,“恶狠狠”地盯着正嬉皮笑脸的夫君,“好啊,又骗人家是不,看一会儿回屋人家怎么收拾你的。”
她摔下林海丰的胳膊,嘴里哼哼着一转身。可跨出去的一只脚却突然悬在半空,身子一摇晃,几乎跌倒,原本粉白的脸也腾地红了。
对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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