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僧格林沁也是长长地一个唉声,“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现在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看到奕忻没有说话,僧格林沁只好又自己给自己找着答案,“这眼下陆陆续续地来了这么多的俄国兵,要是都在海边儿转悠,我还是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可你看看,这如今他们不仅要深入到中原各处,还要统一来指挥起咱们的军队。他妈的,这是谁的国家啊?有一天假使就是真的能够灭了南边儿的叛匪,可这帮子洋鬼子怎么办?还请得出去?我看未必。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白来帮你的忙。”
“呵呵,”奕忻不置可否,“太后单独召见又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什么?”僧格林沁恨恨地朝着地下呸了一口,“想要咱去替朝廷卖命,还舍不得给咱的弟兄武装起来。她说要叫我去德州驻防,并接受联军的统一指挥,我他妈的才不去。我和她说了,我想去镇守黑龙江,或者吉林也行,反正是离开这些洋鬼子远点就好。”
“是啊,折腾来折腾去的,把老家都闹腾空了。”奕忻脸色变的灰暗起来。
“整个一个前门拒狼,后门儿却引进来了一只老虎。”僧格林沁摇了摇头,“她说了,那边儿即使没有一个兵也不怕。她不怕,我可怕,我还怕我的科尔沁草原被哪个贪嘴的东西给一口吃了呢。奕山那个老东西子就会念喜歌儿,他的话外我从来不敢信,我不信那边儿真的就会是一片太平。”
“太平?”奕忻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差点就没喷出来,“我听到的情况可不是那个样。他们的人还在南边儿挤,还嫌给的地方不够多啊。可是又怎么样呢?太后她可是相信。唉,都怪咱们自己无能,无能啊。和洋人打输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没有早点儿明白过来呢?”
“呵呵,现在她倒是先明白过来了,一下就闹了个鸡飞狗跳。”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奕忻苦笑了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铁路、工厂,半数的主权的都是人家的,为了那些武器装备,还拉下了一屁股的烂帐,就依靠现在那点子可怜的关税、盐税,五十年怕也还不清。”
“这可是好,以前国门不开,我看倒还安静,现在大门开了,好东西没见多少,苍蝇蚊子满大街都是。我看啊,咱们怕是被人家当成大头宰了。”僧格林沁叹息着,忽然,又嘿嘿地笑了笑,“我说王爷,户部不是就喜欢印制票子吗?干脆,日夜不停地印,都给他们好了,不就多鼓闹些纸张嘛,别的没有纸咱们还是有的是。”
一句话,把奕忻也逗乐了,“你呀,你真以为人家就那么傻?人家要你的可都是硬货。就咱们那些票子,不要说是给人家,咱们自己不是还嫌拿它上茅房都赶不上草纸管用吗?”
僧格林沁停了片刻,“大道理我是没有你们懂的多,我就是喜欢睁大两个眼珠子去看。别的地方我不说,单单就是在皖北的所见,说实在话,这些洋毛子给我的感觉实在是难以恭维。他们简直就难以说是人,是禽兽,什么狗屁的忠义救国军也是一样,被洋毛子带的军纪败坏。凡是他们经过之地,恐怕老百姓们都会像盼望救星一样地盼望着南方的叛逆及早到来。这次胜保他们之所以败的如此之惨,败的能逃回来的都屈指可数,苗沛霖倒戈,溃散官兵没了退路还只是其一,怕是最关键的,还是老百姓已经把咱们的军兵恨之入骨了,他们成了过街的老鼠。”
僧格林沁越说越来气,“唉,以前军队饷银一欠就是三个月半年发不出来一次,可毕竟补发点儿以后还能凑合着用。现在可好,饷银是不欠了,他妈的每个月发下来的那堆烂纸,士兵们去买挂鞭炮听个响都不够。还指望着他们去打仗?不用细想,咱们瞪大眼睛往下看,一准儿是军队走到哪里,哪里就像是遇到了蝗灾。”
“所以啊,所以我曾经一直有个私下的打算,现在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奕忻的眉头几乎都挤到了一起,无奈地叹息着,“只是,只是现在看来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管它有用没用呢,权当笑话解个闷儿,那也不错。”僧格林沁一直是很钦佩这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年轻议政王的,他是个粗人,粗人是更喜欢和比自己聪明、有学问的人交朋友的。自从和奕忻交上了朋友,他甚至感觉到当初那个落到先帝手里的皇位,如果是被奕忻坐上了,也许就没有了这么许多的窝囊事儿。看着这个本来年轻英俊,如今竟被折腾的老气横秋的老朋友,他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聪明人其实更累。
奕忻看了看僧格林沁,哀叹了一声,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来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看,再关上。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声音低缓,“当初我本来以为有了俄国人的帮忙,怎么也能把叛匪赶回到长江对岸去。当然了,要想一鼓作气就此把叛匪除去,那还是以后的事情。所以,所以我当时有个想法,那就是借助于战场上主动,暂时谋求与叛匪言和……”
言和?僧格林沁脑袋差点儿没有摇晃的从脖子上掉下来,“我说我的恭王爷啊,你不会是糊涂了吧?言和?和叛匪言和?呵呵,你以为那是跟洋人啊?不要说太后不同意,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家伙们用吐沫也得把你呛死。”
“唉!”奕忻苦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可是,这打仗打的可是钱,没有钱用什么去打?你看看现在……现在已经不是谁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了,即便咱们都愿意,人家能肯?”
“你是说以黄河为界?”僧格林沁又摇了摇头,“要是我,我肯定不干了。再说,议和又能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争取点儿恢复国力的时间吧。”奕忻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国家已经开始崩溃了,国库里囊空如洗,再不休养一下,不用打,自己就被拖垮了。再说,正像你担心的那样,咱们也不能不顾屁股后面的事儿啊。”
“下策。”僧格林沁还是摇头,“成不成的先放在一边儿,咱就说说两家的实力对比。他们能打的英国人都怕,就足以说明他们比我们更强大。暂时的休战,看上去咱们可以喘上一口气,可是人家一样也得以休养。咱们发展,难道人家会坐着不动?其结果只能是让他们越来越强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恐怕以后就不是打的问题了,只要光看就能把咱们看垮了。毕竟现在很多傻瓜还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的厉害,还敢上去与他们对阵。”
奕忻看看僧格林沁,没有说话。是啊,不能说僧格林沁的想法不对,也许真的就是那样。
“我曾经听江南大营逃出来的人讲过,当年叛匪攻破江南大营的时候,曾经使用过一种极其厉害的大炮,一炮打过来,马上就是十好几步方圆的大坑,周围几十步不会有人生存,而且死去的人一个个还都栩栩如生。不过很奇怪,再以后好像就没听说他们使用过这种炮。”僧格林沁讲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紧张,“在寿州的时候,我曾经请教过米流欣顾问。你猜他怎么说?”
奕忻摇摇头。
僧格林沁笑了,“是啊,他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东西。当时我就想,你他妈的不是不信吗?那好,最好是有机会你去领教领教,可惜,他也没那种机会了。我看,这俄国人也比咱们高明不到哪里去。”
“说了半天了,那最后太后是怎么安排你的?”奕忻没有心情再谈照着刚才的话题谈下去,把话头又扯到了开始。
“她最后叫我去太原,或者是继续留在保定。”
“还是留在保定更好。”奕忻想了想,“不过,不要再闹什么不服从联军的统辖,大局为重。”
“我就是想看着他们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
“唉,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俄国人完了,我们也就完了,不能不正视这个事实。”
“唉,我从她那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你的那个宝贝儿李鸿章正奉召晋见。以为看,你这个议政王早晚也会是个空架子了,还管它那么多干嘛。”僧格林沁哼了一声,“要想打,也要等到他们双方打够了咱们再去打,打不过也好说,有我僧格林沁在,就有你恭王在。到时候,大不了咱们一起躲到我的科尔沁草原上去。”
奕忻笑了,笑得实在是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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