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军江西的受挫并非偶然,却恰恰是和碾碾转转一个多月,才由海上绕到广州来的肃顺,还有那个在怀庆府很是出了一番风头,居然被咸丰都记在了心里的余炳涛相关。
来到广州的肃顺,乍一见到这里醉生梦死一片,似乎各地的战火完全与他们无关的广东官员们,心里着实是为皇上悲哀了一番。难怪会有一个接一个的败仗出现,难怪会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从广东一地就可以看出来,各省督抚都是个人自扫门前雪,对他人的痛楚根本漠视不见,没有作为,也根本不知道去如何的作为。
说实在的,对皇上交给他的这个收拾南方残局的差事,肃顺起先是打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皇上是太宠信那个狐媚子懿嫔了,就在他离京前,又因为懿嫔有了龙钟晋封成了贵妃,这个女人他怎么看着怎么都不顺眼,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是感觉她很危险。
仔细想想,他未免就更担心起来了,皇上最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懿妃又受皇上的默许开始接触朝政,理由居然是懿妃不但聪明,还主意多。这个勉强认识几个字,会唱上几首小曲儿,逗逗主子开心的狐媚子出的那几个点子算的上是什么,不过小把戏而已。你皇上如果不是天天怒气冲天,吓的朝臣们连个响屁都不敢放的话,什么好主意没有?偏偏这个时候,皇上又起用了奕忻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想必一定也是那个懿妃的主意了。如果皇上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懿妃真的就生下个男婴?如果……
肃顺不敢再什么如果的想下去了,既然阻止不了皇上的一意孤行,那不妨还是一走了之的好。去了南方,真的要能混出个头脸来,那自己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王。真的事情出现了自己预想的那种情况,至少还能够加以抗衡。
现在,他把对懿妃、奕忻的怒气,还有一路做贼似的才溜到这里来的委屈等等,完全撒到了广东这些官员的身上。他先杀了居然还能在大堂上犯起大烟瘾的几个官员,扬威立腕,然后开始大刀阔斧地扳倒一个又一个在他眼力毫无作为的官员,换上自己带来的心腹。昆寿为广东提督,以穆克德讷接替广州将军,官文为湖广总督兼理广西巡抚,福兴为广西提督,徐广缙为江西巡抚,福珠洪阿以江南提督衔署理江西军务。
作为御口亲封的广东巡抚余炳涛,真是没想到,也不知道是自己祖上的哪辈子的祖坟上冒了青烟,一下竟扶摇直上。感激涕凌之余,他发誓要好好再为皇上卖把子力气。可是,没几天,他就看出了些不对的苗头。
整肃萎靡不振、无所作为的官员,激发一下上上下下士气,这都没错。可目前的关键是战事,要练兵,尤其要趁着还有江西和福建来作为屏障,赶紧在广东练出一只真正适合战争的军队来。还要抓紧发展各地方的豪门大户,给他们以利,来鼓励他们大力兴办团练。在这方面,他和肃顺之间的想法正好背道而驰。
肃顺也练兵,他苦于手头上兵力过少,不足以和对手相抗衡,于是给各督抚、提督的首要任务,就是扩充兵马。这一下,别的地方没看到先不说,单单广州周围,抓丁拉夫成了老百姓最怕的一件事。最叫余炳涛感到可怕的还是后面进跟着出现的事情。军队不是可以用气吹出来的,那可需要钱,钱不够怎么办?加税,于是种种税赋应运而生。当然,还少不了要去“劝捐”大户。
如果说抓丁抽夫算是一种无奈的举动的话,那勒索大户可是万万不可的。余炳涛知道,这些豪门大户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吓怕了他们,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他不想留在广州了。赣南将会是长毛近期的主要攻击方向,必须加强那边儿的力量,赣南丢不得。当他把这番理论说给肃顺的时候,肃顺很爽快,“徐广缙、福珠洪阿两个人未必能稳定住赣南的局面,如果余大人要是再去了,本钦差对北面也就放心了。东面的王懿德也是个有能力的人,有你们两个替本钦差守好门户,争取时间,一等大军训练完毕,就可以对长毛进行反攻。”
这番话,肃顺其实是昧着心说的。尽管余炳涛是皇上亲封,他可是不用猜就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狐媚子的主意。因此,他是一百个看余炳涛不上眼,巴不得早早的轰走才好。不过,他还是对得起余炳涛,至少是在给皇上的面子,他拨给了余炳涛五千的“精兵”,赞助他去赣州协防。
余炳涛这个连刀都拿不好的文官,的确是个人才。离开广州的一路之上,他是有马不骑,宁愿和官兵靠着两只脚来同行,同样和大家吃一锅的饭,对那些老弱之人更是关护有加。就这样,等到了赣州,这只本来稀松的军队,竟然被他鼓弄的头头是道。
此时的赣州,同样是乌烟瘴气。徐广缙、福珠洪阿两个人,一个四处抓夫加固城墙、开掘护城壕,一个也是四处抓丁,补充军队。强行派捐,硬性加税更是和广东的钦差大人如出一辙。
这样不行啊,民怨大了,再坚固的城池也是守不住的。余炳涛苦口婆心劝了俩人好久,“二位大人,坐守孤城是要不得的,眼下重要的是寻找机会,向长毛反击,不给他们以片刻喘息的机会。”
呵呵,还不给人家片刻喘息的机会呢,现在可是咱们在找喘息的机会呢。徐广缙、福珠洪阿听了余炳涛这话,差点儿没哭了。你刚来此地,哪里知道人家的厉害。不过,这位来自广东的巡抚大人毕竟是皇上亲自看中的人物,俩人总还要给些面子的。
“余大人,以你的意思呢,机会哪里出?”徐广缙问到。
“吉安,”余炳涛笑了笑,“下一步吉安就是长毛的首攻方向。要在这里遏止住长毛的攻势,这样才有我们的机会。”
徐广缙、福珠洪阿相互看看,都不再做声。
“本官去吉安,不过,还需要向提督大人借五千兵马一用。”余炳涛看着福珠洪阿。
“这个……”福珠洪阿犹豫了一下,“我的标下乱七八糟加到一起也只有不到一万五,而且多是新兵,一旦,一旦……”
“提督大人啊,一旦长毛真的打到了眼皮子底下,这赣州城里就是有多少兵马也不够用的。”余炳涛苦笑了一下,一指东面的方向,“杭州就是个例子啊。黄大人在城内集中的人马可是不少,结果呢?被困上八个月以后,都成了人家嘴里的肉。”
余炳涛的这番话倒是叫徐广缙的心里一动,唉,光忙着修墙挖沟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呢?赣州的存粮可是最多能够支撑上个把月,不行,要赶紧征调粮草,至少预备半年之需。他瞅了瞅福珠洪阿,意思是叫他答应这位余巡抚的要求,有他在前面抵挡一阵子,胜败都是好事儿,那会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于是,就有了吉安的巧合。不会舞刀的余炳涛,战胜了以勇悍著称的老将曾天养。如果不是天京的破伤风、青霉素等药品的出现,老将军也就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对曾天养来讲,教训是惨重的。而对余炳涛来说,偶然的成功,未必就是必然,他的笑一定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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