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泰麟的部队,在黑暗中疾走。说是疾走,恐怕也只能对应的是两只脚,或者说是量过了的路途,可惜的是距离却没有走出那么长。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被吓破了胆了,几个特意安排来的清军向导,引领着他们在东一头西一头的撞,好象遍地都是的水网,搅昏了所有人的头。唯一叫他们还清楚的,就是后面尾随上来的,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喊杀声。
皇家水兵越来越变的哩哩啦啦的队形,恰恰就如同林海丰他们手里端着的面条,在一根根地被围追上来的天军,慢慢地吸溜到肚子里,变成美味儿。
施泰麟从吴淞口下的战舰,和齐装满员的四千水兵经宝山进入嘉定,等到再出了嘉定,人马就折损了一半,而且为了轻装,所有大炮都留给了城里的清军。如今,就快抵达龙华了,他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遗憾的是他没有机会再登上战舰,那样,他就可以完成他对上海的三日环城游了。
现在已经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四周围到处都有的杀声和枪炮声。
林海丰整整又忙了一宿,他在考虑新上海的设置、发展,以及未来东征军的总体战略。天一放亮,施泰麟的兵马被全歼的消息送来了,他没有过多的喜悦,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派人去了嘉定,招回黄在兴,并命令曾水源部继续围困、监视嘉定清军,在进行政治攻势和心理打击的同时,抓紧时间就地休整。
按照他的命令,上海刘丽川属下的部队,以李咸池为统帅,开始大部分出城扎营,威胁宝山,替回了陈玉成的教导旅。除一个营和特务连留驻原租界,负责必要的警备任务外,教导旅主力投入到对上海周边地区进行清剿的战斗,他要用这把斩牛刀,去对付满清散在各处的零星地方武装,尽快获得一个安定的环境。现在,长江天堑已经牢牢地控制在了天军水师的手里,嘉定和宝山的清军真正成了孤军,被解决掉也是迟早的事情,关键是不能太疲劳了军队,南边儿可还有个没有啃下来的杭州呢。
处理完这一切,他要开始给各家送“枣子”了。他先来到了前美利坚国驻满清的上海领事馆。
马沙利显然也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除了已经被抓捕的士兵,他没有需要向太平军方面缴械的军队,这一点上,他无论如何都还是有些沾沾自喜,这把“生意”赔了,好赖还没象阿礼国那样,赔了个底儿朝上。换句话说,还没有更多的损害到政府的面子。可是,租界,哦,现在不能再叫租界了,人家不认这个帐,就只能说这里了。可是这里的侨民却着实损失不小,三分之二的财产要被罚没,不用哪些洋行们掩着藏着,他自己就估计个八九不离十,我的上帝,那可是上千万的财富啊!哪个洋行会不找自己哭诉一番啊。
领事馆就是保护侨民利益的,现在只能干瞪眼儿。他娘的,都找我,找我有什么用,谁叫咱们的领事馆,还有我这个公使都是派到那个什么大清朝的来的呢。他最后就是这么想着,才迷糊了一会儿。
当听说那个凶狠的王爷又上门来的时候,马沙利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理状态。这个家伙太厉害,太狠,太霸道,象什么?哦,对了,象他们中国人传说中的“阎王”,也就是我们西方传说中的魔鬼。当他在楼梯上竟不自觉地一个踉跄,差点儿就崴伤了脚脖子的时候,他自嘲地摇摇头,咧咧嘴,无奈地笑了。看来,自己也是被吓怕了。
“您好,马沙利先生,我的到来不会给您增添什么不愉快吧?”林海丰站在客厅里,欣赏着墙上悬挂着的几幅画。一见马沙利进来,连忙转过身来,向他一拱手,脸上浮现着温暖的笑容。
马沙利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位王爷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怎么,不会不欢迎吧?”林海丰望着一脸疑惑的马沙利,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哦,不,不,怎么会呢。”马沙利咧嘴笑着,微微鞠躬还了个礼,“您的到来叫鄙人感到荣幸。请坐,快请坐,我会用最上等的咖啡来招待您。”他一面赶紧吩咐着领事馆的仆人去办,一面极为客气地让着座,心里却在嘀咕。那个混帐的华尔,居然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给遗漏了,难怪会那么痛快地就见上帝去了。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林海丰笑着坐了下来,转头又指了指跟来的三个人,介绍到,“柳湘荷,我的尚书官,周秀英,原上海天军的女营统帅,先生可能早有耳闻。她现在将就任外侨区区长。另外那位是我们请的通译,米先生。”
“是的,对周将军鄙人早有耳闻,传说中的周将军是个独立桥头,震慑了上百的大清朝军兵的女英雄,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年轻、美貌。”马沙利鼓作轻松地说笑着。
“先生对我们的做法一定不会很满意,不过,作为战场上的交战双方,任何对对手的仁慈都是对自己同胞的损害,我们也不能不这么做,这一点您应当理解。今天我来,就是想听听先生有什么真实的想法,不妨都说出来。毕竟我们在一个世界上,早晚还会坐在一起,就象现在这样。您说呢?”林海丰单刀直入,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这个……”马沙利显然是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他想了想,“从王爷阁下的方面去考虑,您也许是对的。不过,用外交官和平民作为人质,总不是一种军人应当做出的行为,这有损您的军队的声望。再有,您的政府将要没收侨民的财产,这会伤害到两国间日后可能会有的友好。当然,象您说的那样,鄙人在您面前不具备外交官的身份,也就无权抗议您什么。鄙人只是作为一个美国公民,在为自己的同胞感到哀伤而已。也许鄙人的话阁下不喜欢听。”
“呵呵,您有权利发表您的见解。”林海丰笑了笑,“我们这个民族,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从蒙元到满清,把我们众多的民族精髓都给压制践踏的差不多了。您想象一下,您的国家会允许别人的践踏吗?您不会不知道英军曾经在我们国土和同胞身上所犯下的暴行,也不会不清楚那些所谓的条约都是如何的来的。鸦片贸易是各国政府都严禁在本土销售的东西,可各国的商人却在这里大肆倾销,为了谋取暴利,而置他人于不顾。相比较之下,我们的做法并不为过。至少说明我的部下们又具备了一个民族应有的那种血性。您也亲眼看到了,在任何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善待妇女和儿童,而这一点,恰恰是别人难以做到的。这个天下本来就是我们的,任何人都无权出卖。”
马沙利不置可否。真理掌握在拳头硬的一方手里,他只是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对方的拳头硬,自然说的都是理。不过,他毕竟是个外交官,他要考虑到日后,正象刚才对方说过的那样,都在一个世界上,谁也不会永远不理睬谁的。这里面牵扯到国家的利益,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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