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乃钊在驻吴淞口广东水师统领杨云骧的陪同下,离开坐船上了“海鸟号”。
“海鸟号”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旗,甲板上更是熙熙攘攘贵宾众多。来宾们手里举着盛有又浓又红的法兰西红葡萄酒的杯子,或是笑意融融地向走近的安琪尔能干的女主人道喜,或是三五好友相聚一处,谈笑风生。
作为华商的安琪尔,率先购置了崭新的美国货轮,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热闹的场面和气氛,一时叫大家暂时都忘记了各自的苦衷,还有上海战乱带给大家诸多的不便。也压过了黄浦江上徐徐吹来的阵阵凉风。
“领事阁下,法租界距离上海城近在咫尺,租界已经组织起了所谓的护卫团,您还是主持此事,可为什么还能叫城内的部分乱匪持械出入?”许乃钊一见金能亨就不满意地说到,“对此,本官深感遗憾,这完全有悖于各国的中立立场。”
“会有这样的事情吗?”金能亨耸了耸肩膀,摊摊双手,“各国有各国自己的情况,鄙人有些时候也不好过问。为了封锁城内的军队,贵政府在城北、城东大肆焚烧拆毁民居,致使大批无辜的百姓丧失了家园,一股脑涌进租界,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治安问题。巡抚阁下,这是一种很不人道的行为。有时候为了自卫,普通的百姓手里也会持有武器,到底谁是城里出来的军人还是守法的良民,呵呵,相貌外表都一样,我们很难一时甄别的清楚。”他微笑着应付着面前的这位巡抚大人,揭着他的疮疤。
许乃钊脸色有些难看,“可租界对本官的兵勇倒是甄别的很清楚。”
“对不起,阁下,”金能亨歪了歪头,“租界是中立的区域,不能有军队介入进来,否则会影响到侨民的安全,这是我们的原则。另外,鄙人还要代表租界协防委员会郑重通知阁下,租界内不允许带有政治色彩的秘密活动,无论是城里的,还是阁下的部属,都要正视这一点。”
许乃钊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金能亨礼貌地阻止了,“阁下,作为中立国,我们其实是很难做的。您也知道,您们的那个吴道台就是鄙人策划才由城内的军队手里救回来的,为此,我们还受到了来自城里和百姓们的极大压力。令人遗憾的是,您们不仅没有报答我们,反而在租界进行秘密活动,擅自扣押、虐待我们的教民和侨民。用一句您们中国的话来说,这叫恩将仇报,这是公然对我们美利坚政府的蔑视和挑衅。”金能亨其实是在借题发挥。
许乃钊一愣,虐待侨民?没有听说最近发生过这种事情啊。
看着迷惑不解的巡抚大人,金能亨心里有些得意,一指正满脸春风,在放静波陪伴下款款而来的桑妤,“阁下,问问密斯特桑您就知道了。密斯特桑不仅是你们政府的真正朋友,还是我们美利坚的侨民,可是您的手下并不这样的认为。”
许乃钊莫名其妙地看看桑妤,“桑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呀,领事大人就是嘴快,都过去的事情了,提它还做什么呢。”桑妤看看金能亨嗔怪着,然后把酒杯和许乃钊碰了一下,“唉,吴道台硬是怀疑我们安琪尔是城内叛军的奸细,抓了小女子的侍女,还乱施酷刑,逼迫她承认这一切。幸亏领事大人出面,否则,唉,不说了。这也好啊,等招待完来庆贺的佳宾,小女子就把这批武器全部出售给大人您了,也省得别人嚼舌头。”
“看看,还是密斯特桑更会支持您的军队。”金能亨抿了口酒,呵呵地笑着。
“早说,早说啊,”许乃钊四下望了望,人群中没有发现吴键彰的影子,“这个吴键彰,就是分不清个好坏,下次见到他一定大加训斥。”
“是啊,阁下的官员们不能不说是不会的为官的人。”方静波摇着头,淡淡地说,“安琪尔商行目前是上海华商中的佼佼者,吴道台不加扶持也罢,偏又要鸡蛋里面挑骨头,政府的税收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去要?”
一提到钱,许乃钊更光火了。上海周围驻军原本就是要依靠吴键彰道台府库的银两来支撑,可是眼下倒好,简直就是屁毛儿没有。想买枪炮?如果不是桑妤答应慷慨解囊,钱还不知道从哪里来呢。他咬了咬牙,回去要马上给圣上上道奏折,请拨银两,还要使劲儿弹劾下这个吴键彰。
桑妤挽起正在思索的许乃钊的胳膊,“大人,先都去看看小女子船上的布置,金领事真是个能人,把个‘海鸟号’弄的可漂亮呢。”说着,又看看跟在许乃钊身后的杨云骧,“杨大人到船长那里监督一下,把船开出去一段路,也好叫大家新鲜新鲜。我的水手们都是生手,呵呵,不认识路呢。”
“这……”杨云骧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甲板上陆陆续续走向船舱的几十号来宾,又瞅了瞅许乃钊。
正对金能亨和桑妤的鼎力帮助连连表示谢意的许乃钊想都没想,冲着杨云骧一摆头,“是该航行上一段,这就算是一次首航吧,图个热闹。”
总归是艘民船,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杨云骧先来到船舷边儿,示意自己的坐船跟上“海鸟号”,然后大踏步走进驾驶室。
“海鸟号”迎风破浪驶离了码头。
参观了船上的各个舱室,金能亨领着许乃钊、桑妤、方静波进了颇为豪华的船长室,两个黑人仆役给每人续上杯子离的酒,而后就后退几步,倚门而立。
许乃钊还是第一次乘坐这种火轮船,感觉比杨云骧军中的炮船似乎更平稳和轻快。他把酒杯放到一边儿,他是不习惯洋人这种喝酒的方法。然后,开始和桑妤、金能亨协商未来军火的款项交付事宜。
聊着聊着,许乃钊听到舱门传来阵阵的嘈杂声。他看了看桑妤。
桑妤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奇怪地站了起来,想出去看个究竟。刚刚走了两步,舱门口的两个黑人仆役客气地一抬手,“夫人,请你回到座位上去,还有诸位先生们,请安静地坐好在原位,否则大家都会有麻烦。”
“什么,下流坯子,你们这是在和谁说话?”金能亨噌地跳了起来,指着两个仆役大声吆喝着。
黑人仆役面无表情,背手站立着。
许乃钊不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只是看见金能亨恼羞成怒的样子,感觉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看看呆立在那里,一脸茫然的桑妤,轻轻咳了一声,上前两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上作乱总不是好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如果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尽可以提出来,本大人……”他很清楚,面前的两个黑人,那是在美国最低贱的贱民。可是,就是这两个“贱民”接下去的行动,打断了他下面的话。他清楚地看到,对面伸出来的两只短枪。
“回去,不要给您自己找麻烦!”一个黑人仆役语气坚决地一摆手中的枪。
“大人小心!”桑妤似乎刚刚明白过来似的,一下挡在许乃钊的身前,愤怒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仆役,“有什么事情尽管朝我来,不要伤害到巡抚和领事大人。”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把许乃钊保护回座位上,又冲金能亨摇了摇头,“领事大人,您不要生气,先坐下,我来和他们谈。”
“朋友,是桑夫人用钱解救了你们,使你们成为了自由的人,有什么话步可以好好地坐下谈呢,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
“我再最后重复一遍,请诸位安静地坐好。”那为首的黑人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人一旦躺在了地上,那就什么都晚了。我不是吓唬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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