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可是给小弟出了个大题目啊,”林海丰看着手里的字幅,认真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明末学者顾炎武说的是,有亡国,有亡天下。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可见,国是国,天下是天下,国与天下本不是一回事。”
“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好比汉朝取代暴秦,秦二世昏庸残暴,天下万民苍生不得食,自然有人要取代它。作为一般的百姓来讲,你可以为挣得一食而加入推翻暴秦的行列,当然也可以袖手旁观。换句话说,国家政权的交替,是一个民族内部的事情,有德者为之,无德者避让。而天下兴亡,却是不同了。天下兴,则民族兴,天下亡了,整个一个民族就亡了。在这个时候,作为任何一个民族的份子,都有振兴民族的权力,同时也有保卫整个民族不亡的义务和责任,谁都不能再袖手旁观。就如同我们现在,整个我们民族的文化、乃至衣冠都被扭曲和改变了,如果有一天,连语言再给你改变了,咱们还是什么?”
“语言?语言可不好改变。”杨秀清在思索着林海丰的话。
“不是好不好改变的事情,”林海丰轻轻摇摇头,“满清入关之所以什么都敢改而惟独语言没改,那是因为他们的文化太贫乏了,上不了台面。也暂时需要用我们自己被歪曲的文化,来迷惑和麻痹我们的思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谁能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
“真是太可怕了,”傅善祥觉得安王殿下想的就是深远,“幸亏现在有了天王领着兄弟姐妹们建起了天国,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才好了。
“不是可怕,是可悲啊!”林海丰慢慢卷起手里的字幅,脸色沉重,“满清统治整个汉民族二百年了,而失去了天下的人们却还沉浸在梦幻中,无耻地颂扬什么康乾盛世,和强汉盛唐比起来,他们能算得上什么?中国毁就毁在那些卑鄙、下流和无耻的败类文人手里了。正是他们帮助了满清,愚弄了广大的百姓。我们的百姓有文化的太少了,太容易被欺骗了。”
“要不说那些有文化的腐儒们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杨秀清愤愤地说到,“没有他们,清妖也不可能在中原得势。当然,还有海丰兄弟说的那些汉奸们。”
“呵呵,王兄的打击面可是广了些啊,”林海丰微微一笑,“文化可也是一把双刃剑,要分怎么去使用。改造一个社会是离不开文化的。我们要鼓励贤明的文人加入天朝的队伍,壮大我们的力量,发扬广大我们的汉文化,也是我们的新文化。同时也要坚决打击那些文人中的败类,对那些死不改悔的无耻之徒,甚至要从精神和肉体上加以消灭。”
杨秀清疑惑地看着林海丰,“这么说,反孔也是对的了?”
“当然对,天朝倡导的男女平等、天下大同本来就是对孔孟旧礼教的抨击。”林海丰笑着,“不过,反并不意味着烧和删改,也不意味着所有孔孟的弟子都是死不改悔之徒。王兄不妨细想,天军中没有以前的孔孟信徒吗?人的思想是可以逐渐转变的。满清尚知道利用咱们的文化来奴役咱们,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利用自己的文化来打击满清呢?”
杨秀清点了点头,林海丰说的对,包括天王洪秀全本人在内,天军骨干里的确有不少都是以前的孔孟信徒,而现在却都是坚定的反孔孟份子。
“反孔孟反的他们提出的糟粕,好的却要继承。”林海丰说到这里忽然呵呵一笑,似乎很随意地接着说到,“说到反孔孟,小弟倒想起一个英国人弥尔顿来了,这个人很有意思。”
杨秀清喜欢听故事,一听林海丰这么说,马上身子向前探了探,“仔细说说,这个弥尔顿有什么故事?”杨秀清以前没有文化,但是他却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他的许多经验,都来自于记忆中的故事。
“这个弥尔顿好象是个诗人,在英国革命中,他积极参与。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的国王或者皇帝,和人民应当是平等的。人民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国王、皇帝推上宝座,只是因为国家必须有一个权力的象征。国王是为人民而活着,而不是人民为国王而活着。弥尔顿还提出,国家的立法权必须归于人民,立法机构也须由人民按自己的意志投票产生。国王、皇帝都必须服从法律的约束,如果他们违法作恶,人民便一样可以依法加以惩罚或废黜。”林海丰看看听的入神的傅善祥,又看看杨秀清,“相比起孔孟提出的三纲五常,还有什么刑不上大夫之类,弥尔顿可以说是他们的死敌了。英国革命后的制度,完全不同于满清。在英国,国王是要接受法律的监督的,而满清不是,咸丰是皇上,大清国就是他的家,国法是他定下的家法,只对奴才,不对自己。甚至咸丰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变成是法律。”林海丰拿出咸丰作引子,却没有说天王洪秀全。
“这个英国人倒蛮有意思的。”杨秀清念叨着。
“是啊,”林海丰点了下头,“还有一个德国学者说的话更有意思。”
“哦,说的什么?”杨秀清现在开始感觉洋夷可不只是单单会贩卖鸦片,他们也会革命。
“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林海丰呵呵笑着,“王兄、善祥,你们说,外国人是不是很现实。自己不动手,什么好东西也到不了手里。”
“如果更多的人都能了解一些自己以外的事情,也许天朝会发展的还快。”傅善祥感慨地说着。
林海丰笑了,他看看杨秀清,“善祥就是聪明啊。其实,善祥应该抽时间办个报纸,可以几天出一期,把天朝的大好形势告诉人们,宣扬那些为了天朝英勇献身和努力工作的各行业优秀人物,宣传天朝的政策。这对鼓励人们献身天朝的热情,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报纸,什么是报纸?”等听完林海丰详细地介绍了报纸的刊发和益处之后,杨秀清感觉这个方法不错。他看着傅善祥,笑到,“那善祥就也办个报纸,这洋人的上帝都给学来了,报纸也要学来啊。我看,就叫大天京报,气派!”
“哈哈,王兄啊,强大不要老挂在面子上呀。真正强大的时候,咱们就是不说什么,别人心里也会明白的。”林海丰笑着。
“呵呵,以善祥看还是叫新天京报好些,两位殿下以为如何?”傅善祥看着东王和安王,问到。
“新天京报,”杨秀清品了品,点点头,“不错,还是善祥聪明。就这样定下了,人员、刊发就都由你来负责了。”
“善祥可没有做过呢,”傅善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海丰,“那安王殿下要帮助善祥啊。”
一个板没拍,报纸马上就要诞生了。“当然帮忙,东王兄的事情,谁敢说不帮啊?”林海丰笑了,“没做过不怕,万事总要有个开头,如果不是天王和东王领着大家闹团营,不是还没有咱们的太平天国吗?”
“北王要离开天京了,他兼任的财政部大臣一职要换个人,我考虑叫赖文光接替。”杨秀清看着林海丰,“赖文光这个人很仔细,在天京安抚使任上也表现很得力。不过,空缺的安抚使也是个关键的位置,还要能和宣娇妹子搭配好,老弟想想谁来担当合适?”杨秀清之所以把对林海丰来说还不是很熟悉的人事安排提出来,就是想叫林海丰离开天京前,安排个自己喜欢的人留在天京。
“小弟有个建议。”林海丰想了想,“庐州安抚使胡元炜是个不错的地方官,既是进士出身,又是主动降顺天朝的满清官员。既然北王去了庐州,不妨把胡元炜调来天京任安抚使。正如王兄说的那样,这个位置很重要,咱们把它叫胡元炜来担任,刚好给那些正为满清效力的人们看看,做个榜样。”
杨秀清心里叹息了一声,笑了笑,“好,就依老弟说的。”说完,他转头看看傅善祥,“善祥啊,你先出去下,我要和海丰说点儿私事。”
看着傅善祥出了书房,带好门,杨秀清瞅瞅有些疑惑表情的林海丰,呵呵地笑了,“有些话当着善祥在不好说。一个呢,就是东征期间各地方官员的委派老弟可以事先做主,公文报回来后哥哥照准不误。这样方便老弟的东征事务,减少时间上的耽搁。另外一个,哥哥只是一提,老弟可以考虑考虑,不行也不要为难。”
什么事情居然这么神秘?林海丰想不出来。他认真地等着东王的下文。
“老弟其实早就该有个王娘了,”杨秀清叹了口气,“哥哥是看不出老弟的心思,所以一直没有提。现在有个合适的人,就是善祥,出身书香门第,人就自然不用细说了。不少人传言善祥是我杨秀清的人,但我可以向老弟保证,我从来都是把善祥做孩子对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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