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才升起不长时间,东边天空上漫卷起的乌云,就层层叠叠地把月光遮的严严实实,四野下漆黑无比。
杨棒子领着撤下来的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高粱地的时候,回头望望,娘子神村那边,除了山顶上还有几点没熄灭的火光,影影绰绰的,再无声息。
向后派出两批警戒哨,让其余人就地休息,杨棒子过来找老冯他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刚走到高粱地边,嘿!地上咋躺着三呢?
凑近了瞅瞅,是小分队的犯人,杨棒子看着都面生的慌,也难怪,昨黑提审的时候,他就没操心!老冯说,刚才撤下来的路上,这三人趁乱想溜进庄稼地,被他和老五子给逮回来了,干脆草绳捆了,嘴一堵,省的看管着费心。
老冯听说县大队损失惨重,心里也很沉重,本来想借着傍晚开会的由头发几句牢骚的,可瞅着杨棒子的脸色,话到嘴边咽回去了。只是劝先检查下战损情况,统计下人数,再想下一步的行动。
分开去点人头,完事一碰,所有人加一起还有八十来人,没挂彩的战士不到30人,轻伤一大堆,重伤还有两个。洪政委被掷弹筒的炮弹皮伤在头部,人还昏迷呢。另一个被机枪子弹打穿了肺部,一个劲的咳血。
杨棒子心里气啊,自己的一个疏忽,忘了提醒县大队不要把兵力全放到桥头阵地去,就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兵力折损了三分之二不说,政委还负了重伤,仗打的窝囊!
这时候,后面放的警戒哨跑回来了,报告说发现西边断崖那边,有大队的鬼子上来了,没打火把,行进的速度还挺快。
杨棒子心说,晚上这路鬼子和白天的绝对不是一个人指挥的,一般鬼子夜战拿下目标后,要休整休整才能接着追击,这伙鬼子不一样,咬屁股咬的还挺紧!
撤!招呼上人,抬的抬,扶得扶,杨棒子背着洪政委,让金干事和郭大小姐跟着他。好算是自己家的地盘,路啥的都清楚,闭着眼也走不丢,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王庄转移。
大团的乌云翻滚着自东向西涌去,月亮时隐时现地在云团的缝隙中撒那么点光亮出来,地皮上起了一层层的凉风,刮得苞米叶子刷拉拉地响。
杨棒子压着队尾走的心焦,风凉嗖嗖的,脖子上也还是落了汗珠子。抹了把汗水,把领口敞开了,眼瞅着再翻过一道土岗子,西王庄就到了,等到了庄上,喘口气歇歇脚。
队伍在半坡上停下了,杨棒子一愣,问前面的战士咋的了,战士小声说不知道啥情况,前面都停下了。
把背上的政委轻轻放下,交给金干事她们照顾,杨棒子几步就跑上了土岗子,还没问咋回事呢,一把就被人拽着胳膊给拉的趴下了。
老五子告诉他,前面不对劲呢,顺着手指的方向,西王庄高高矮矮的房子,朦朦胧胧地在夜色中矗立着,树头房后隐隐约约地有光亮闪现。
对啊!是他娘地不对头呢!杨棒子心想,地方上的干部说西王庄昨黑就全撤干净了,啥人也没了,咋还有光亮呢?喊过小梁子来,让小梁子顺着村边的庄稼地过去,摸摸啥情况,快去快回!
这边让老冯领着几个战士后撤100多米,占据个土丘子,守着后面的大道。
小梁子整天价在这一带遛马和摘野菜啥的,下了土岗子,三晃两晃地,苞米叶子动了几下,人就不见了。一袋烟的功夫,急嗤嗤的转了回来,喘着气说,村外全是一群一群的伪军,村里离远了看都是鬼子,有马队呢!
杨棒子心里一凉,西王庄看样子进不去了,鬼子来的真快啊!要是就这么几十人都是战士,老子领着青纱帐里一钻,和鬼子转圈圈地打上几天该多美!这身后20来号子犯人,还有30多伤员,咋办!
东边不能自投罗网,西边的追兵眼看就到,南边乱河滩子过去是陡峭的山崖,山那面啥情况还不知道,北面穿过几十里的平原地,能进了山沟子就安生了,那一代是咱的老区。
这情况,只能下庄稼地奔北走,不能恋战和纠缠下去!杨棒子想明白了,问小梁子,还记得北边十里地左右,有个土丘子,是个乱葬岗子那?小梁子想了想,问是不是旁边有条大深沟,叫西大沟的地方?
杨棒子说就是那,让小梁子带队,派个人把老冯他们喊回来,告诉大家伙钻庄稼地,压低了身子走,别起太大的动静。
下了土岗子,回到洪政委她们这,摸摸了头,金干事用撕下的布条子把伤口简单的包扎了,郭大小姐说洪政委刚才醒了一会子,嘴里念叨了两句,没听明白,这会子又昏过去了。
背上政委,小声告诉两女的,千万跟紧了,不行就拉着他的衣角走,金干事淡淡地说,在平西也和鬼子打了几年了,青纱帐没少钻,走吧,丢不了!
一股更大的云团过来,彻底地把月光挡没了,杨棒子他们消失在连绵的青纱帐里,只是谁都没有注意,他们刚才待过的土岗子上,出现了一个以前没有的小东西,静静地躺在土坡中央。
清水大佐也正闹心呢,穿着皮靴子赶路,起伏不平的土路可把他折磨坏了,有点亮照着还好点,月亮也没了,他自己下令不准点火把点马灯的,普通士兵的大头鞋走起来“蹬蹬”的,他可不行,脚底板磨得生疼不说,刚刚下坡的时候还把脚崴了!
坐在路边脱了靴子揉脚脖子,前面报告说,就要到达西王庄了,八路不知道钻哪去了?
穿上靴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土岗子上,望远镜里看了半天东边的村子,准备下命令派3个士兵去前面联络一下,刚放下望远镜,却被脚下的一样小玩意吸引了目光。
这是用路边的毛毛草绑的一个小十字架,一股长一股短,清水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端详了两遍,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向北面的庄稼地望了望,冲下土岗子,迈进苞米地,跪在地上仔细的摸着土垄,又起身看了看苞米棵子。
用手一指苞米地,示意不去西王庄了,大队的鬼子们从道上蜂拥下到田里,顺着田垄向北面追去。
空气越来越沉闷了,天上的乌云团渐渐地压低了下来,刚才还贴着地皮的小风也不见了踪影,苞米地里又闷又热,叶壳子划得脸上和胳膊上尽是小口子,汗水一浸,又疼又痒。
杨棒子的衣服都快湿透了,背着一个,拉着一个,吃力的很。金干事脚力还不错,一直跟着小跑,郭家大小姐出发没一会呢,基本就是被杨棒子拉着走了。
脖子上黏糊糊地,估摸着是洪政委流下的鲜血,和着汗水粘到脖领子上,难受无比。
穿过这一大片玉米地,趟过二里地宽的草甸子,远处云层下依稀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土路弯弯曲曲的从东边土丘子上拐了下来,在一座几十米高的土岗前向北弯了过去。
土岗子上时不时有绿莹莹地鬼火,一串串地,一小团一小团地,随风飘动,看着怪瘆人的。杨棒子让大家喘口气,歇一哈,他也放下洪政委,金干事摸了摸洪梅的头,小声说:“不好,发热了!”
杨棒子刚一路上也想这个事呢,不只是洪政委的伤,这么多的轻重伤员,连个卫生员也没有,可怎么行?就算摆脱开了身后的鬼子,上哪找大夫和药呢?道清师傅倒是帮着治过八路的伤病,杨棒子直后悔没带出来道长!
喂了洪政委几口水,杨棒子一仰脖把水壶里剩下的那点水都倒在嘴里,凉爽的感觉也就持续了几秒,嘴唇和喉咙又恢复了干渴。
空气闷地就像一块湿不拉几的海绵包裹着身体一样,身子越来越滞重,杨棒子喘着粗气,坐在土坎子上,四下里张望着,天上的云缝里,漏下了几缕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庄稼上,白雾雾的水气在月光里飘散着。
不好!杨棒子看见远处月光下,玉米棵子乱晃着,不是一棵在晃!是呈扇形地大片的在晃动!一定是鬼子追上来了!姥姥滴!追的这么紧!都不让老子歇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得打一下!
急忙喊过老冯他们,三言两语就安排了大个、老冯、小梁子三人,加上10名县大队的战士,迅速冲上乱葬岗子,就用坟茔子做掩护,阻挡鬼子一会。
马上领着其他人沿着岗子旁的大道向北绕过去,就在土岗子的西边不远处,被灌木棵子和野草遮掩的地方,有一条非常隐秘的大沟,口上长满了酸枣、小榆树啥的,把个沟顶盖得严严实实,不是早就知道这沟的人,离近了都瞅不见。
这条沟是被从山岗子上下来的雨水长年累月冲击出来的,本来在东边有个出口,雨水大的时候,水从沟里漫上来,淤过土路,汇入东边的河道里,这两年连年大旱,没下啥雨,东口那就被荒草啥的盖严实了。
众人下了沟,沟底还挺宽敞,就是有股子奇臭,闻着头疼,杨棒子听老乡说过,死孩子死猫死狗啥的就甩这沟里,所以老乡们平时也不进来,味道不好也瘆人。
走到一处沟底向里凹陷的坡地上,看着挺宽敞,头顶上也遮掩的不错,杨棒子让大家伙歇息,自己返回去,在东口这掩蔽着等大个他们几个。
猛然间闪电一个接一个的划破了天空,乌云翻滚着,气势汹汹地直压了下来,狂风贴着地皮呼呼地刮着,玉米棵子、高粱棵子被刮得东倒西歪的,漫天飞舞着草叶子啥的,杨棒子趴在草丛里,眼睛都睁不开了。
“啪!啪!哒哒哒!······”枪声瞬间就激烈的响了起来,大个他们这是和鬼子接上火了!
杨棒子抬起头,把手里的快慢机打开保险,瞪圆了眼睛,观瞧着乱葬岗子那边。
“哗!”豆大的雨点子顺着风梢子呼啦啦地砸了下来,闪电过处,白亮亮地雨点子连成了线,像一群群乱舞的鬼魂!雨声和雷电声中,枪炮声时少时紧,一炷香的功夫,雨不见小,枪炮声渐渐地稀少了下来。
杨棒子焦急地望着土岗子的方向,一道闪电长长地划过了天际,一群人穿过了雨线,步履蹒跚地从坟茔中穿了出来。杨棒子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声地招呼他们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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