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里的天气,总都是捉摸不透,前一天还好好的晴空万里,第二天就阴沉下来。
皇城广安门外,处决囚犯的刑台已经连夜搭好。
通向行刑地的三条主干道,被彻底戒严。
前锋大营、锦衣卫、六扇门,所有能调动的武装力量,全都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于巳时三刻前集合整装完毕。
就连行刑台后的广安门城墙上,都站满了手握重弩的御林军。
秋风猎猎,吹起周秀春视野范围内的各色军旗。
神情严肃地站在六扇门把手的区域内,让人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中学开运动会的会场。
“麻辣隔壁的,午时才斩首,居然要提前三个小时到,到底是哪个二逼排的值班表……”周秀春不住地抱怨,满脸不关心不在乎的样子。
对于陈平安即将被斩首这件事,周秀春其实真没什么意见好发表的。不过就是一萍水相逢的老头,话也没说过几句,至于交情更攀不上——当然,如果老头子依然是兵部尚书的话,周秀春认为自己一定会换上好一点态度。可问题是,丫现在不是啊!
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你有权有势有钱,谁都来巴结你。一旦落了难,猛虎被犬欺,凤凰不如鸡,谁瞧你?
周秀春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势利小人,充其量也只能算势利的正常人。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夏侯霸,居然表现出一副唏嘘的样子。
“陈大人是个好官啊,死了可惜哟……”
周秀春随口道:“我知道他儿子很厉害,大不了可以劫法场嘛!”
“哪有这么容易。”夏侯霸神情严肃道,“你以为今天来这里轮值都是小喽喽?”
周秀春道:“连盒饭都没一个,不是小喽喽是什么?”
夏侯霸嘴角一弯,显出点得意道:“能来这里轮值的,最差也得有胎息境界。六扇门里,就是你和我,还有咱们的总捕头关在山。”
周秀春道:“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夏侯霸一脸夸张的表情道,“你晓不晓得,除了我们之外,御林军来了两个副统领,全都是一元境界的,前锋大营的副总兵,二元境界,锦衣卫直接来了两个蔡胜祥以下的同知,还来了一个三元境界的供奉。这么多人加起来,攻打青城或者峨眉都绰绰有余了,你说我们能搀和进来,难道还不够牛逼?”
周秀春一言不发地看着夏侯霸。
夏侯霸润润喉解释道:“你怎么就不懂呢?有了这次履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能要被提拔了,就算不被提拔,以后靠着这笔谈资,逛窑子都能有优惠啊!”
“哦——”周秀春恍然大悟,“原来有‘谢谢参与’的额外奖励!”
夏侯霸露出了欣慰了表情。
周秀春安静了一会儿,又问:“咱们这么多人,拦得住蔡胜祥一个吗?”
夏侯霸居然犹豫了一会儿,显得不很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卧槽!”周秀春忍不住骂出声来,“蔡胜祥有这么猛?”
“怎么说呢。”夏侯霸比划道,“周兄,你是悟了道的高手,应该知道悟道之后,每提升一元境界,招式的威力就能提高一成吧?”
周秀春点了点头。
夏侯霸道:“如果说一般人悟道的时候,招式的威力都在1到2之间,蔡胜祥悟道的时候,招式的威力就已经是3了,他的绝学玄天十三刀非常特殊,每一刀都比上一刀强出几成的威力,所以如果他真的使出第十三刀……”
周秀春接话道:“那岂不是连神仙都要给跪了?”
夏侯霸点点头,补充道:“不过我听说蔡胜祥虽然悟出了玄天十三刀,可以他凡人的躯体,现在最多也就只能用到第六刀,所以咱们这么多人,要是敢和他拼命的话,他也不见得能拿得下我们。但是你放心,我保证蔡胜祥不会来劫法场的!”
周秀春奇怪道:“为什么?”
夏侯霸道:“蔡胜祥这个人,做人做事都极其有原则。平时别说是贪污受贿,甚至逢年过节连同僚送的礼物都不收,老婆死了几年,愣是连青楼的门都没进过,算起来,都已经连续十五年当选京城遵纪守法标兵了,大前年皇上还亲自给他颁了奖。这样的道德完人,你说他怎么可能劫法场?”
两人正说着,刑台不远处忽然一阵骚动。
站在城楼上监斩的太监,举着扩音的牛皮纸喇叭,高声喊道:“刑囚入场,各方戒备——!”
夏侯霸赶紧闭上了嘴,不再和周秀春闲扯。
周秀春转过头去,远远见到站在囚车里的陈平安,被两个锦衣卫押送下来。
身穿一身囚服的老头子,看起来并不像周秀春想象中的那么憔悴,神情自若地走上了刑台。
监斩官急匆匆跑上去验明正身,然后跑回到监斩台,抬头看一眼天色。
乌云蔽日,看不见太阳。
监斩官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从摆在案几上的竹筒里,抽出一根令箭。
看到这里,周秀春不由地心头一跳。
“时辰已到,斩!”监斩官将令箭往地上一扔。
行刑台上,刽子手伸手取出贴在陈平安背后的那道死刑犯木牌,轻声在老头耳边道了句:“陈大人,小的我就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您下去后,可千万别回来找我。”
陈平安微微一笑,道:“我下不去的。”
“啊?”
刽子手愣神间,一柄砍刀不知从哪个方向盘旋而至,斩下了他的头颅。
蔡胜祥如神兵天将,跃然刑台之上。
一时间,全场一片哗然。
监斩官一拍桌子,大喝道:“蔡胜祥,反了你了?!”
监斩太监也跟着大喊道:“蔡胜祥,你居然胆敢劫法场?你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吗?”
蔡胜祥向四周一抱拳,朗声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你们都知道我义父是忠臣义士,只是皇上受了那妖僧的蒙骗,才会下令斩我的义父。蔡胜祥身为人子,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含冤被杀,今日我来劫法场,乃是迫不得已。等我将义父送走,自会回来自首,请各位给条活路!”
周秀春转头问夏侯霸道:“夏侯兄,如果这老头跑了,咱们还能被提拔吗?”
夏侯霸怒道:“他跑了我们还提拔个蛋啊!”
周秀春道:“这么说来,就是他有活路我们没活路了?”
“是啊!”
“太过分了!”周秀春远远望着蔡胜祥,一脸不满道,“生活在这种封建大帝国里,居然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皇上说你造反,你就是造反,哪来那么多解释!这么大的人了,连什么叫大义灭亲都不懂!丢人!”
夏侯霸被周秀春煽动起来,拔出刀,大吼一声:“给他活路,我们就没活路了,大家上啊!”
“杀啊——!”
离着刑台近的几十个守卫,纷纷亮出家伙,跟着夏侯霸冲上去围堵蔡胜祥。
蔡胜祥冷冷一笑,隔空挥出一刀。
半圆形的刀气划过空气,击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守卫,只见血光一闪,那几个守卫身子断成两截,上半身落在地上,下半身犹自惯性地往前冲了十几步才倒下来,刑台前眨眼间多了好几具尸首。
周秀春菊花一紧,赶紧转过身默念道:“你没看见我,我什么都没说……”
蔡胜祥这一下,顿时让所有蠢蠢欲动等着立功的人全都愣住。
就连站在城墙上的那些御林军,都忘了射出手中的弩箭。
蔡胜祥环顾四周,将刀往台上一插,说出振聋发聩的四个字:“谁动,谁死!”
周秀春鼻涕都出来了。
狗日的,到底谁才是穿越众?
你二叔公的真心霸气侧漏啊!
正念想间,就见蔡胜祥单手提起陈平安,往空中一扔。
就在周秀春以为他这是突然想临阵倒戈干掉自己的义父之际,城墙上突然飞出一个白衣偏偏的女人,接住了陈平安。继而轻盈地一点地,从周秀春面前飞掠过去。
周秀春下意识地抬眼一看,四目相交,双双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小妞,你这是演雌雄双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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