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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水镇裕通当铺,不设立旗杆牌坊,栅栏门楣子上做了个铜质的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方胜、万字不断头等花样,形如挂檐的云牌后部嵌在门楣上,并挂上两个黄布幌子。
衣衫褴褛的易天麒费尽唾沫跟当铺掌柜的讨价还价,自卖自夸惊鲵乃是九国战乱时期的名剑,道品品质,削金断玉,要价一百两银子。
蓄着两撇八字须的掌柜十分精明,长相富态,瞧上去就是榨人油水毫不含糊的角色,直接压价到十两银子,而且还很在理的数落出惊鲵剑分量轻、铁料少、制式复古不合当下云纹雕镂剑身的潮流等等缺点。
最末好说歹说之下,惊鲵剑以二十两的价钱典当。
易天麒单手提着黑布包裹的银子,伴着小姑娘,走出门去,手拿那张当票瞧着,当票当期为半年,每月三分利,利滚利。对黑心当行的高额利息易天麒只是置之一笑,随后就将那张用于取物的当票撕碎迎风抛散,反正这惊鲵剑自己是没钱取回的,将这当票收在身上反倒是压着一笔债睡觉都不得安宁,毁去则一了百了。
得钱后,两人先是在路边摊子上要了两碗阳春面吃,随后到镇西那头找到一间绸缎庄给自己和小女孩分别置办了一身行头。
从装饰华丽的“锦上花”绸缎庄走出来的易天麒与小姑娘摇身一变好似脱胎换骨,易天麒头戴纶巾儒冠,穿一件青色深衣,衣上绣着生翼腾蛇逐云而上的图案使得书生气的装束平添几分豪迈风度,小姑娘头发以两根红色丝绸带束系,身着水绿襦裙,踏云头锦鞋,脚步轻灵,笑容恬美如花间精灵。
“认识这么久,你我相互姓名都还不知,呵呵,我叫易天麒,你呢?”长得并不英俊的易天麒穿着舒爽衣裳,原本的颓废焕然一新倒也人模狗样,漫无目的游荡着,随便问小女孩。
一双眼睛尤其澄澈的小女孩张大嘴指着口摇头示意不会说话,将易天麒的手拿过,用精细手指在他掌心钩划写字:“绿竹。”
“你叫绿竹?”
小女孩含笑点头,身为乞儿却会读书写字这点很是不易,加上模样伶俐可爱,身份恐怕是大户人家家道中落的小姐,她继续在易天麒手心写道:“谢谢!”然后仰着头,璀璨如宝石的大眼睛含着莹莹之光,望向易天麒。
不习惯被人盯着瞧的易天麒稍显笨拙地摸了摸头,会心而笑:“我只是偶发善心救你而已,更多的时候我满脑子歹念。不能跟绿竹你比啊,吴立鼎要斩我首级之时你竟然义无反顾挡在我面前,这才需要莫大勇气……要是我像你一样勇敢,当初在荆棘岭我就应当挡在师姐身前,师姐便不至于被冰封洞中生死未卜了。”
易天麒语气略转黯然,随即便自己转开话题,问问小女孩家境,谈谈自己修道的诸多艰辛以及趣味。
很久没有能如此轻松写意跟人毫无顾忌地讲话,即便这个唯一听众是个哑巴,易天麒心情依旧十分畅快。
快到午饭时分,骄阳高照,闹市人头疏散了些,已不再拥挤。悠闲转悠还未想好如何安置小女孩的易天麒猛然止步,对面走来粗布衣衫的一对男女,男的满脸病容冲淡了眉宇间的英气,女的姿色普通身背紫檀木剑匣。
是吴家剑宗弟子吴剑城与剑侍纪灵雨。
立即想到当初一招败于吴剑城后立誓不再用剑的易天麒下意识慌乱摸向玄色腰带,摸了个空才想起并庆幸惊鲵剑已经典当。江湖人重然诺,即便是小角色但要是让人知道做了违背誓言之事,也势必会为人不齿。
纪灵雨一心记挂担忧公子的身体病情没心思注意易天麒这个小人物,倒是吴剑城远远对易天麒抱以微笑,他为人寡言沉默却并不呆板,那张病得憔悴发黄的脸上总是能常挂清淡笑容。
易天麒大大方方迎上去,拱手施礼道:“吴家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这个败军之将又遇到剑中痴人了。”
以易天麒的闷骚性格本也不会主动跟不熟之人攀交情,然而打心底觉得这个胜了自己的病公子不惹人厌,胜而不骄,病而不馁,从他带病依旧恪守“吴家剑宗遇剑则战”的规矩以及用剑之利落干脆也可看出病公子的为人品格高致,怎么着也得甩昨晚那个吴立鼎十八条大街、甩自己这个不拿誓言当事儿的货色也得大概甩个两三条街吧。
半盏茶后,他们四个人便坐在了镇上驰名的碎玉酒楼二楼临窗的桌位上,做东的易天麒点齐了名字取自“宁为玉碎”的碎玉酒楼的特色菜,分别是珊瑚白菜、姜汁鱼片、蝴蝶虾片、陈皮兔肉、虫草酱鸭,另外少不了好酒竹叶青。
并不知建邺城已几为死城的纪灵雨望着楼外车水马龙,不由心中感概只是靠近建邺的小镇便繁荣富庶胜过一般小城,传言中的建邺,又将是何等的歌舞升平、文治武功鼎盛的气象。虽说公子此行的目的是因为建邺高手云集想来此与剑中英豪较量高下,然而灵雨却是更愿意一厢情愿当作这是公子带着自己来游山玩水。
“建邺城一片暮气笼罩,十里之外犹可感受到其中悲凉肃杀氛围。灵雨,你怕是瞧不见建邺的繁华鼎盛了。浮世歌欢真易失,风流易散红颜易老,世事无常岂是只言片语能够道尽。”仅仅从剑侍灵雨的神色吴剑城便能推知她心中所想,毫无顾忌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愿建邺城中能有真正德艺双馨的剑雄,可与我酣畅一战!”
桌上四只青瓷杯子,吴剑城久病之身、绿竹年纪尚小、纪灵雨又得照料剑城均不饮酒,易天麒便一人自酌自饮,唆一口杯中碧绿如潭的竹叶青,笑道:“剑城兄为剑痴狂,君当为剑痴。”
“剑痴……”名字中带有“剑”字的吴剑城低声重复这两个字,随即道,“单单为剑痴狂只是匹夫爱器类似俗人好色,越王剑冢与家主萧北望齐名的剑狂萧啸云便是爱剑器嗜杀人的猖獗狂夫。我本以剑为命,若无紫电剑陪伴,时日不多的余生定然了无趣味。剑痴这个诨号,我很是喜欢。”
年纪轻轻的吴剑城竟敢明目张胆十分不屑能与当世十大高手排名第五的萧北望大战三日的剑狂,口气大得吓人,如今境界提升眼界也大为开阔的易天麒通过精气神意的观察差可推出吴剑城只是比皓月武者吴立鼎略强一筹罢了,听罢他的绢狂之话只是咧嘴一笑,问道:“英雄得志如龙腾四海凤翔九天,依剑城兄所见,当今世上除了第一高手剑神易龙牙外,还有谁当得剑中英雄,配得上做你对手?”
吴剑城道:“敢问易兄弟如何衡量剑中英雄之标杆?”
“个人受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只是匹夫之流,不可称为豪雄;身怀惊艳剑术一剑光寒十三州,豪壮则豪壮,却依旧差了浩然之气;依我所见,是否英雄,并不取决于本领高下,重要的只是急人之难仗剑扫不平的任侠义气。区区一小卒,如果明知不敌,却依旧为他人安危仗剑挺身而出,便当得英雄二字!”
“易兄弟此言深得我心,当浮一大白!”吴剑城大有兴致,不顾身子病弱,倒酒入杯。
纪灵雨按住吴剑城端酒杯的手,眼含幽怨道:“公子……你的身体,不能再喝酒了。”
“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这五年滴酒不沾,并非因为生病缘故,只是没有值得开怀痛饮之事。今日易兄这一席话,足可引为我生平知己,男儿论交,无酒不成!”久病缠身的吴剑城骨子里却是满腔豪雄之气,病魔并不能消磨尽他的意志,正如病痛不会使他的剑锋失去锐利。
只是单纯关心公子其余什么知己啊剑雄啊什么的还真不在意的纪灵雨不敢逾矩违拗公子,撇过头怒瞪易天麒一眼,就是这家伙害得公子不顾惜身体而喝酒的。
吴剑城一杯竹叶青下肚,谈性更胜,道:“易兄弟师出南道统青城一脉必定见多识广,不妨你先说谁可为剑中英雄?”
“吴家剑宗,那个青衣血手小剑魔吴立鼎精于吴家走剑,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如何?”易天麒存心要试一试吴剑城对自家同侪的评价,如果吴立鼎算是剑雄,那么自己曾战胜过他岂非比剑雄层次更高?
“吴立鼎,骄躁傲性,剑招有形无神,为兄简直耻与跟他同为吴家弟子!”或许多少带着点愤激,当初吴剑城患上绝症后家族就放弃了他,转而用所有的资源培养吴立鼎。不出易天麒所料,吴立鼎对吴剑城评价极低。
易天麒道:“吴家第一剑手,白衣无情真剑魔,吴道玄可当剑中英雄?”
“并非我狂妄自大,如果给我与老祖宗吴道玄一战的机会,吴家第一剑手这个名号指不定就会易主!我不敢自称剑中英雄,老祖宗自也不配!”怏怏病夫吴立鼎兴许是酒壮豪迈,绢狂之气勃然如海,沛然莫之能御。
(p.s:万水千山总是情,给个收藏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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