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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鬼刹那湮灭,素月光辉平静洒向人间,照耀在建邺城外一动不动十成中死了八九成的易天麒身上。
天师刘海蝉随着掌教师兄飘然落地,四十九名紫袍剿灭鬼魅后快速整齐排列在武当举足轻重的两位天师后面,恭敬肃然。
眉目和善的掌教张道陵瞧易天麒面上黑气浮动周身脉络千疮百孔脏腑破裂流离,只有一股威严如龙的强大气机勉强吊着他的性命,当下心怀悲悯的张天师便要为易天麒治疗,师弟刘海蝉却是抢在他之前将易天麒扶着坐起,一面注入数月前方才炼成的真龙虎上清真气替易天麒驱除百骸鬼气修补破碎脉络,一面说道:“谪仙不日内即将出世,必须仰仗掌教师兄之力才可避免谪仙落入魔统之手,师兄切不可只为救一人就平白消耗真元。”
谪仙即将诞生于建邺,彼时彼刻必是各路豪强龙争虎斗,未战之前保留实力显得至关重要,虽然张道陵要救治易天麒或许只需花费一小口真气而已,但现在能留下一分力气将来便能多一分力气对付前来争夺谪仙的魔统。久负盛名的北天师道又不能见死不救,便由另一位刘天师代为救人积累善缘。
随着污秽邪祟的气息从易天麒口鼻中排出,他脸上的黑色褪去成为大病一场似的苍白之色。刘海蝉忽然一声惊呼收回手掌,掌上真龙虎上清真气不受控制地点滴冒出,他满头大汗脸露愠色道:“好小子,竟然借疗伤之机,吸收我十载功力!”竖掌便要劈向易天麒。
张道陵挥手止住暴怒的师弟道:“这位小兄弟昏迷之中如何能偷你功力,他体内有些古怪,似乎有一物不断吞噬他的佛根道骨,定是这东西顺蔓摸瓜汲取了你的本元功力。倒是师弟你枉自修道数十年,既然自愿救人就算为此而殒命也不该在他人身上泄愤!”
被师兄教训一通的刘海蝉带着余怒不敢发作,愤愤然不快。前一刻还疾言厉色的张道陵忽然温和笑道:“师弟且莫恼怒,只待谪仙风波平定后,师兄我传你十年功力补偿你如何?”
掌教的十年功力就算与自己的二十年功力相比也绝对只多不少,而同门传功又可以最大限度避免传功过程的功力流失,向来直性子、心情写在脸上的刘海蝉顿时喜笑颜开:“好,就此说定了,到时候掌教师兄可不许耍赖不认账!”
张道陵只是爽朗而笑。
“我勒个去……敢问两位谁才是白无常啊?”忽然醒过来的易天麒糊里糊涂,自认已经魂归地府,眼前两位一凶一慈的白衣至少该有一个是鬼差吧。
“我便是白无常,还不快跟我去向阎王报道!”刘海蝉依旧恼恨这小子,髭须皆张,想着怎么也得吓这小子一番。
易天麒这货却是抽风般拔出腰带上半截折断的鲸须,手捻青城剑诀,往后跳出一步,大声给自己打气道:“我欲效仿齐天大圣当年大闹地府烧毁生死簿从此长生不老,一切只在此一搏!”
没弄懂易天麒口里的现代神话故事的刘海蝉依旧被易天麒那副认真架势和贼贼的模样给逗得捧腹大笑。素来性子温润如玉的张道陵也是微笑醇然,向易天麒草草解释他并非下了地府而是获救得生,以及说明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
“武……当……张……道……陵……”大难不死正庆幸的易天麒听闻张天师大名,如雷贯耳,震惊之后才慌张拜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须发如戟的刘海蝉注意到易天麒手中断剑不凡,奇道:“蹈海之剑,鲸须。怎地断了?”
在辈分实力均高得离谱的前辈面前,易天麒不敢如平时一样满嘴扯淡,老实交代鲸须是为“遇剑则战”的吴家子弟所斩断。
“吴家走剑名闻天下,剑招精湛,剑罡迫人,然而却不能脱离一股斧凿过多的匠气,缺少剑道顶峰的磅礴气象,始终难以与越王剑冢天风海雨也似的剑意争衡。”只凭借第四品灵品剑器就能斩断第二品仙品鲸须剑的吴家俊彦,在高屋建瓴的张天师评述起来却是颇具缺点,易天麒暗暗道,吴家剑宗入不了天师你的法眼,我却远不如吴家区区一病夫,唉唉,面对你老人家这位北天师道道统的泰山北斗,我可真得用高山仰止来形容了。
“能与鲸须比肩的宝剑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然而鲸须剑中所含的赵国国师与一百壮士出海斩鲸为民除害的仗义与豪气却是人间少有。如此名剑,如果就此埋没,实在可惜。小兄弟如果信得过贫道,就将鲸须剑交给贫道带回武当重铸,如何?”当今世上最当得“道骨仙风”四字的张道陵惋惜名剑埋没,喟叹之余提出重铸之意。
易天麒想也不想就送断剑回鞘,双手捧剑呈递给童颜鹤发的张天师。他易天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货色,能与不拿架子的天师说上几句话就是毕生荣幸,将这本来不好使的断剑就算白送出去,自己也不吃亏。
张道陵将剑接过交给师弟,然后手指一抹虚空,便使得养在身体紫府内的一口剑浮现出来,张天师将其交给易天麒道:“此剑乃是上古越王八剑之一惊鲵剑,虽不及仙品鲸须,但只差一个品阶,是道品之物。鲸须未铸好之前你就将就着用,今后你可随时凭借此剑上武当来换回鲸须。”
能凭借手中惊鲵剑而获得登上武当的机会,就算不换回鲸须,在道统南北对峙的北武当的一次游历也是无数修道之人梦寐以求而毕生难有的契机,登泰山而小天下,登武当而小道统,此行总会在道教底蕴深厚的山上有所收获。
饶是厚颜无耻如易天麒此际也不得不心生感激,北武当掌教行事果然甚有风度,于此小事便可管中窥豹张道陵宁可被人负也不愿负人的品格,谦冲气度与一般的慈祥长者无异,这样的人无论地位高低首先人缘都不会很差。
此刻素月悬空,辉芒朗照,在柔美月光酝酿的恬然之下,不久前建邺万鬼出城的阴森场景好比只是南柯一梦。
忽然高空一声鹤唳。驾驭竹鹤,落在两位天师跟前的那人年纪十五六岁,装束与那组成天罡伏魔剑阵的四十九人的紫色道袍服饰无异,只是那双灰暗无光的眸子无声地述说他盲者的身份。
盲道童将作工精巧的竹鹤收入乾坤袋中,微微欠身行礼,以波澜不惊的语气陈述出数条可称是石破天惊的消息:
“师尊,您让徒儿在驿站负责联系佛武儒三大圣地,徒儿收到可靠消息,三大圣地的人都不会来了。”
“佛门圣地寒山寺天音方丈日前赶往建邺,前脚只踏出山门十里路,蛰伏寒山左右的黄泉宗大批人马就对精英倾巢出动而防守薄弱的寒山寺发动疯狂攻势,天音方丈只得率众回山与之交战,目前形势僵持不下。”
“儒教圣地东楚社稷学宫程茂行程祭酒亲临驿馆,传达学宫的声音,称‘谪仙纵然资质无双,降临凡尘亦不过是一凡夫耳。匹夫之力,纵为魔统所得,焉能翻覆天地?我学宫自养浩然之气,行天地之至正,究神州之兴衰,穷宇宙之变数。至于区区谪仙为何人所得,不在学宫过问之中。’”
“不久前武学圣地越王剑冢发生异象,冢山群剑鸣泣十日,随后剑池之底剑狂破禁而出,适逢剑冢内乱,造反派拉拢生性残暴的剑狂与家主萧北望作对。萧北望与剑狂斗剑三日三夜,仅以一招优势取胜。剑狂落败甘愿重回剑池水牢,萧北望以铁腕镇压造反派,如今剑冢形势初定,人心不稳,萧北望坐镇剑冢,无暇顾及建邺谪仙之争,只是派人与分布在荆、益、雍、冀四州的剑冢旗下四大剑府联系,或可出动剑府中人前来建邺与我等共拒魔统。”
佛道儒武四大修仙流派一向同气连枝,这次竟然其中佛儒武三大圣地皆因不同缘故而不能前来建邺参与谪仙之争,如此令人灰心摧人志气的消息,却是难得盲道童说起来条分缕析丝毫不乱。
并无高人风范只存匹夫之勇的刘海蝉听罢消息鼻孔里“呼哧呼哧”气不打一处来,暴躁道:“佛门寒山寺为魔统所设计不能来尚且情有可原。越王剑冢内乱既已平息就当赴义而来,龟缩在龙邦山实在没有圣地为道义捐躯的自觉!社稷学宫,口说一套酸腐言辞,就撒手不管谪仙之争,我呸!可恶至极!”气粗脖子的刘天师盛怒之下一记拳劲砸地,地面震动,土皮飞扬,砸出一只数尺深的大坑。
修养深厚的张天师获悉消息后怡然不乱,一句“稍安勿躁”安抚并提醒师弟,随后也不把易天麒当外人当着他面分析道:“寒山寺是为黄泉宗陷害不假。越王剑冢剑狂早不破禁晚不破禁却偏偏在谪仙将诞之际破禁而出,造反派应之而反,岂只是巧合?极有可能是黄泉宗在幕后策划越王剑冢之乱。至于社稷学宫并非是腐儒当道,不会不明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而对谪仙不管不问。也有不小的可能是黄泉宗以一叶障目的手法蒙蔽学宫使其意识不到谪仙出世的重要性。”
天师一席话不无道理,谪仙未诞生之前魔统正道的较量就已在暗中展开,延续着数千年来正邪两道从未断绝的恩怨。如今五大圣地已有佛武儒三圣地受到内外各种原因牵制掣肘而不能前来,谪仙之争,步步皆是云诡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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