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烧龙窑,还烧出了品相上佳的玉壶春,这事儿成了七星镇上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就连外地来采购瓷器的客商也都有所耳闻。
没过几天,杜家就来了一位申州客人。这人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黑色皮鞋蒙了不少乡间土路上沾惹的灰尘,手里提一只带锁的小皮箱,三七开的分头梳得整整齐齐,微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用带着申州口音的普通话一路询问着杜家的地址。
杜铭川烧瓷器只不过是为了保住父亲留下的龙窑,压根儿就没想过他烧的东西还能卖钱。没想到那位申州客人一进门就开门见山说要买他烧的玉壶春,说话的语气恭敬客气,就好像对着谁家的大少爷一样。
对于自己能挣钱了的事情,杜铭川心里挺高兴,那意味着他可以真正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了。第一次烧东西自然不知道卖什么价,他就把烧成的三十六只玉壶春瓶子全部拉出来给申州客人看,心里指望着对方能给个千儿八百的,那就可以把烧坏的亏空都补回来了。
没想到申州客人看了几眼后就把手里的箱子打开,一沓一沓地数着钱,最后数了二十沓出来,问二十万够不够。杜铭川和母亲以及来看热闹的邻居全都瞠目结舌,在七星镇发展瓷器的这几年里,大概除了金学农的厂子,谁家也没一次卖过这么多钱。铭川妈连忙摆手说这些东西不用这么多钱,好说歹说,申州客人硬是把二十万留下,临走还留了话,说以后有货他还来买。
三十六个玉壶春卖了二十万,这消息传得比风吹得都快,一下子让整个七星镇都炸了锅。按照当时市面上的价格,这种品相的玉壶春瓶子顶了天卖到五十块钱一个,可现在却卖出了一百倍的价格。杜家龙窑的装窑量很大,满窑装的话,这种大小的瓶子能装六百多个,勤快点一年烧上个四五窑,就算除掉废品率,只烧出两千来个瓶子,那可就是一千万呐!一年净挣一千万,这可是连金学农都做不到的事儿!要照这样下去,再过个两三年,金家这七星镇首富的位置非得让出来不可。
“阴谋,一定是阴谋!”金学农气得摔烂了手里的茶杯,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梳得整整齐齐的大背头分了叉,成了个汉奸头。
金海山在一旁劝道:“不就是二十万嘛!您至于生这么大气?”
“你懂个屁!”金学农大声叫着,“杜青松在的时候也没烧出过这么贵的东西来,老子死了,儿子反倒比老子还出息了?申州来的客商哪个咱没见过?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不着调的?二十万不是钱?二十万在七星镇能买两栋小楼了!”
“您的意思是……这都是在演戏?”金海山似乎明白过来,却又有些想不通,“可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杜家也没这么多钱演这么贵的戏吧?”
金学农指着金海山的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叫你平时少玩女人你不听,你那脑袋里除了女人还能装点啥?杜家没钱,那孙家还没钱?你以为凭他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娃,真能从龙窑里烧出好货色来?我说姓孙的搞什么名堂,让个孩子去烧窑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哦——”金海山恍然大悟,挑起大拇指夸赞道:“还是厂长你厉害,一眼就看穿了孙天寿的把戏。啧啧!这姓孙的果然有一套,杜家娘儿俩对她感恩戴德,龙窑就和归了他孙家没什么区别,现在又把价钱炒了上去,以后他利用杜家龙窑烧出来孙家的仿古瓷,那价格就能卖更高了。”
金学农冷哼了一声,道:“他孙天寿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海山你这段时间再从李翠儿那娘们身上探探消息,看看有什么机会,我还得往市里跑跑。”
金海山讪讪地笑着,有点为难地说:“那个……上次那事儿……那娘们现在不大搭理我,再说我最近手头也挺紧,拿不出啥好东西去勾搭人家。”
金学农知道他想要钱,就说:“我一会儿打个招呼,你到会计那里先支个几千块,回头报给我就行了。只要事情能办成,你那头花掉的都是小钱。”
金海山高高兴兴地去会计那里领钱,忍不住又和女会计打情骂悄了一通,还顺手在人家的大屁股上捏了几把。不过这也让他付出了代价,从刚领的三千块钱里抽了一张大红票子塞进了女会计胸前那道深沟沟里。从财务室出来,他觉得有点心疼,一百块就摸了几把,实在太不值当,这女人单独看着挺得劲儿,但要和李翠儿一比,那就和上星期的报纸一样,又旧又不值钱了。
李翠儿这会儿正在杜铭川家里吃饭。杜铭川挣了回大钱,就和母亲商量把这次烧窑帮了忙的人都请来吃一顿。铭川妈说干脆把左邻右舍都请来,大家乡里乡亲的,谁也别冷落了。结果这一请就请了五桌人,胡吃海喝地闹腾了一整天,热闹得跟过节似的。
酒席散去后,铭川妈忽然落下泪来,对儿子说:“咱们家上回这么热闹,还是你过周岁的时候,这一晃都十几年过去了,你长大了,可你爸却……”
杜铭川也忍不住一阵悲凉,就说:“妈,我去看看爸爸。”便到厨房拿了些酒菜,往山坡的龙窑方向走去。刚走出家门不远,却见孙天寿折了回来。杜铭川觉得奇怪,问道:“孙校长,你咋回来了?”
“哦,我找你有事说,刚才人太多不方便。”孙天寿见他手里拿着酒菜说,“去你爸那儿?”
“嗯。”杜铭川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再去,先回屋里说话。”
杜铭川刚想回头,孙天寿却用手阻止了他,说道:“去山上说吧,正好我也去看看你爸。”
到了山坡上,顺着龙窑一路往上走到窑尾,杜铭川在父亲的小坟边跪下来磕完头,点了三炷香,把菜一样一样摆好,又洒了些酒在地上。孙天寿就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些事情,才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说:“坐下说话。”
杜铭川没有动,却突然问道:“孙校长,你是不是想问我那二十万的事情?”
孙天寿听了一愣,接着便笑了,道:“你娃倒是聪明得紧,快赶上我肚里的蛔虫了,你咋知道?”
“我虽然不懂外面的行情,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爸烧出来最好的那种青瓷瓮,一年只能烧十三个,每个也不过就卖两三千,我烧的玉壶春怎么可能那么值钱。”杜铭川说,“我妈也说了,这么大笔钱我们不能要,那二十万我回头就还给你。”
孙天寿听得直摇头,说:“我又不是金学农,再有钱也没有富到随手就送你二十万的地步。”
“啊?那个申州客人不是您安排的?”杜铭川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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