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学农搞定了工商,又让政府出面,以百年古窑不能荒废为由,搞了一个听证会,听取群众意见,是让龙窑继续冒烟,还是干脆由政府作为文物保护起来。
孙天寿也参加了这次听证会,对于这种荒谬的事情心里直摇头。政府真想保护文物,一纸文件下来就行了,还搞什么听证会?说白了就是金学农想要这口窑,又怕明着抢走落人口实而已。
听证会的过程很简单,大家的一致意见是政府该对龙窑进行保护,也该让龙窑继续冒烟,不能让这种传统工艺失传。但问题是,杜青松死了,谁会烧龙窑?
于是金学农跳出来,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会投入大资金研究古代烧窑技术,不会让这种技艺失传。同时他也不忘安抚杜家母子,表示愿意出一部分补偿金,以保证他们的生活。
孙天寿知道自己帮杜铭川的事金学农必定嫉恨在心,既然已经帮了,就干脆帮到底,到了这时候他不得不说话了。他先肯定了政府的决定和大家保护瓷器工艺的热情,然后话锋一转,说:“龙窑一直是杜家在烧,是不是应该让杜家继续烧下去。”
金学农心说你孙天寿还真跟我较上劲了,就说:“孙校长的话是有道理,可杜青松不在了,全镇的老瓷工都不敢说会烧这口窑,杜家没了男人,谁来烧?要知道烧窑可是个体力活,而且,不是咱迷信,可自古以来,窑场的规矩,可没有女人烧窑的。”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附和,女人烧窑,这让镇上的老瓷工脸面何存啊!
“谁说杜家没有男人了?我也能烧窑!”一直坐在场中陪着母亲的杜铭川突然站了起来,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无比坚毅的神情。
“哟!娃娃也想烧窑哩!”
“才十三吧,学徒都不够岁数啊!”
……
在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被杜铭川这句话逗乐了,谁也不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会烧窑,何况还是这口老瓷工们都没把握控制火候的龙窑。
只有孙天寿看着杜铭川暗自点头,心说:“杜家还有男儿种啊!”
金学农自然不会把杜铭川的话当回事,也跟着众人笑起来,直到孙天寿再次站出来说话。
孙天寿乐呵呵地问:“铭川,你说你会烧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铭川缓和一下刚刚激动的情绪,匀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点头道:“会,我爸以前烧窑,我都在边上看着,怎么控制火候,他都教过我。”
孙天寿又问:“那你能烧出你爸烧的那种瓷器吗?”
杜铭川想了想说:“这个我不敢保证,要试过才知道,反正我爸的手艺都教过我。”
孙天寿眼里放出了光,心里笑话金学农真是个笨蛋。一口龙窑值什么钱?真想要,再造一口就是,不过是多花点钱,至于风水,也可以重选个更好的宝地。真正值钱的是杜家的手艺,那才是好东西。
他朝大伙拱了拱手说:“诸位呀,杜家娃娃说得对,他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带把的,咱不能说杜家没男人了这种话。既然娃娃有心,我看不如让他试试,要是他真能烧得好,也是一段佳话。”
镇上大部分手艺人和杜家本没有什么瓜葛,长了心眼的人都看出来是金学农仗势欺负人。现在杜铭川站出来,又有孙天寿撑腰,大伙也乐得看个热闹,想瞧瞧一个十三岁的娃娃怎么去伺候那口巨大的龙窑,便开始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人家也是带把的嘛!”
“嗯,让娃娃试试好!”
“本来就是他家的东西,就让他折腾折腾看!”
……
看着一群人七嘴八舌,金学农急了,大声说:“你们疯了吧,咋能让个孩子烧窑?人家好好的上着学,你们这是误人子弟!再说,这口窑可有两百多年了,全镇就剩下这么一口,弄坏了咋办?”
孙天寿不紧不慢地说:“这事儿好办,我出个主意。让孩子烧窑,也就是试试看,我们定个期限,我看就以半年为期,如果能烧出几件像样的东西来,那就算成了,这口窑以后还归老杜家,杜家瓷坊的营业执照给他续上。如果烧不出来,那到时候就搞个拍卖会,谁家出价高,就把窑转让给谁,拍卖得到的钱归杜家。”
“至于孩子读书,我作为校长可以打个包票,绝对不会耽误他。我给他批三个月的假,加上暑假,就差不多有半年了。他落下的功课,我会安排人给他补习。”
孙天寿说完看着铭川妈,问道:“弟妹,你觉得怎么样?”
铭川妈有些为难,但眼下看起来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看着才十三岁的儿子一阵心疼难过。
孙天寿继续说:“对龙窑的保护嘛,就要靠政府了,我会到市里相关部门去争取一下,虽然经过重修已经算不上文物,但申请文化遗产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另外,孩子烧窑,体力是个问题,大伙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
这个提议得到大伙的一致通过,金学农再不情愿也不好公然太过霸道,但他也不怎么担心,半年时间,谁会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真能烧得出东西来?半年后进行拍卖,那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孙天寿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现在最看重的当然是杜铭川这个人,如果真能半年烧活了这口龙窑,那就说明此子真如孙仲谋,这样投资绝对值得。就算烧不出来,杜家还有比龙窑更值钱的手艺。他决定在族里找几个亲近得力的子侄去帮帮杜铭川,即讨了人情,还有可能把手艺学过来。
杜铭川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父亲留下的书籍,期望从中学到一些瓷器制作的知识,毕竟烧瓷器是个技术活儿,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掌握太多要领。好在杜青松留下了两本小册子,里面是他亲笔记录的十多年烧制瓷器的经验,从泥土石料性状,研磨配比方法,到窑火温度的控制,非常的详细,这比那些枯燥的专业书籍管用多了。
他埋头一口气看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册子合上,兴奋地吹了一声唿哨,抬起头发现母亲还站在身边,一脸的担忧和无奈。等看清母亲眼角的泪,在灯下泛着晶亮的光,铭川的心顿时黯淡下去,父亲的一行行字迹重新浮现在眼前,不是书法名家的高古苍劲,却如此的生动活泼。那跳跃的字迹,正是一个鲜活的父亲曾经活着的证明。
铭川想安慰母亲,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越想说什么,心里就越难过,犹豫了半天,最后冲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妈,我饿了。”
铭川妈连忙自责起来:“哎哟,你看我,都忘了你还没吃晚饭,饿坏了吧,妈去给你热饭。”
看着母亲转身离去略显佝偻的背影,铭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两边脸颊,流淌到下巴,汇聚成晶莹的一大滴,掉在笔记本上和父亲的字迹融合在一起,慢慢地晕化,就像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连续研究了几天父亲的笔记,杜铭川才发现烧制瓷器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尤其是杜家瓷坊的特殊产品,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青瓷瓮,从选材到烧制都异常复杂,而笔记又写得简练,杜铭川看得云里雾里,摸不清其中的门道。
他决定暂时放弃烧制青瓷瓮的想法,改烧其他东西。相比较而言,父亲以前烧的骨灰盒要简单很多,材料易得,配比简单,他相信这种釉料和烧制方法,同样可以烧出漂亮的花瓶。
从材料上来讲,烧瓷器无非是准备胎泥和釉料,胎泥简单,而釉料难得。胎泥大家用的几乎都一样,釉料却每家都有每家的独特配方。
杜家瓷坊里还留有很多釉料,那些磨制釉水的石头,都是杜青松亲自从山上挑选来的,在作坊后院里堆了一大堆。釉料只要稳定,对量的需求倒是不大,别说还有那么多石块,就是已经磨好的石粉,也够杜铭川用一阵子了。
七星镇大部分瓷器的泥土都采用本地山上的高岭土,由于体现各家瓷器特色的主要是釉色和工艺,泥质上来讲大家都一样,所以自从镇上有人专门做起了卖泥的生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自己炼泥了。
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生意在镇上经过多年的发展,最终由于利润微薄而只剩下两家规模较大的炼泥厂,杜家瓷坊以前烧骨灰盒用的泥就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但现在杜铭川却遇到了第一个大难题,那两家炼泥厂都不肯卖泥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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