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义体高川遭遇过许多超乎自己想象的突变,无论是自身突然遭遇的危机或别的某种不成为危机的变化,还是周遭影响自己的因素产生的变化,都是如此地让人感到措不及防,无法预料,哪怕提前有所心理准备,也无法对其发生的形式进行准确的判断。而在这些突变中,也往往有让人觉得有益的,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身认知的扩大,却愈加显得恶劣的突变。
然而,虽然说是“超乎想象,无法预料的突变”,但是,在其发生后的某一个时间段,却仍旧可以让义体高川在检视其“偶然性”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一种“必然性”。在很大程度上,这种隐约可以感觉到的,宛如是错觉或直觉的必然性,也总是只能归纳为“剧本”这一阐述——这就是剧本情节的必然性,从而让他自身感到自己不过是扮演着剧本中的一个角色,顺理成章地发生了那些超乎自己想象的突变。
就如同现在,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已经渗透到三仙岛内部的攻击,当其发生的时候,结合自己最初的直觉,其必然性也是十分浓郁的。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这也是一种隐约的恐怖。义体高川所面对的最大的压力来源,从来都不是那些明确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和事物,而是其产生背后所预示的那捉摸不定的可能性。一般人是不会思考这些东西的,也没必要去思考,因为,每个人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无论命运的轨迹如何,都必然是理所当然地完成了自己的历程,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根本没必要去质疑。然而,义体高川却无法不去思考,无法不去质疑,伴随思考和质疑而来的,那些宛如哲学般深奥难明,在理论上不应该这么快就作用在周边环境的变化,正不断带来新的难解问题。
超出自己可以给出的答案的问题,不断给人带来绝望和疯狂。
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这些思考或许有许多是无意义的。然而,思想就在这里,扎根在自己的脑海和灵魂中,当思维开始运转,无数可以思考的方向接踵而来时,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思考也会如灵光一闪般出现。
所有的“高川”都觉得,这就是“末日症候群”的一种表现。
这些无法遏制的,充满了深度,难以解明,无法由自己得到一个明确又正确的答案的问题,正如同过去发生的那么多次一样,这一次也在一如既往地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这些思想活动完全超越了末日幻境中的这具“义体”的物理性制约,号称“绝对可以约束自身思考”的义体能力,就像是一个粗陋的筛子,完全无法隔断这些思维活动,并且,让思考的义体高川自身,也无法判断,这样的思维,是源于自我,还是源于非我的别的什么东西。
战斗的难度正在提升,不仅仅是可以观测到的敌人,也不是无法直接观测到的现象正在针对三仙岛产生作用,还有这不断发生的思维中的难明的变化。
义体高川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血肉尚存的身躯里,神经被紧紧拉扯着,发出即将断裂的嘶响。巨大的力量撬开了义体的表皮,将一根根接驳得严实的管线拔出插口,原本义体早已经做好了针对这些情况的准备工作,在理论上不可能产生负面感受的反馈,并且,在义体的自我检测中,也确实并不存在过大的数据变化,然而,在短短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穿透三仙岛的神秘力量,确实让他感到已经产生了负面的作用——不仅仅是痛苦,还有别的什么变化产生了,然而,用现有的观测方式,无法监控到这种变化。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这些直接或间接产生了影响的效果,并没有让义体高川立刻觉得无法抵挡。那并不是一种直接可以摧毁整个三仙岛以及义体的力量。义体高川的脑海中还在回荡着: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然后,光线暗淡下来。
在统治局遗址的大多数区域里,光照总是存在的,至少,义体高川没有在任何表面设施中面对完全黑暗的体验。如今的战场上更是声光效果繁复到了甚至会产生如同目视太阳般感到眩晕的效果,那些以不同方式表现出来,以无法观测到的方式运作着的不知道具体数量的神秘现象,哪怕自身不具备可观测到的声光现象,也会引发诸多可以观测到的声光现象。在义体高川的眼中,在三仙岛的观测中,这个战场从来都不存在“暗淡”的状况。
然而,这个“暗淡”的可视现象在此时此刻发生了。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处的光源被遮蔽,明明所有可以检测到的声光数据都相当稳定,但是,观测的时候,那“暗淡下来”的变化感却十分清晰。如果一定要去形容,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将自己连带着这片战场区域一口气吞没。然而,无法确定制造这片阴影的主体。
看起来像是那些宛如从空间中挤出来的如脓液一般色泽暗沉的东西造成的,但又让人觉得,并不仅仅是这些东西造成的,或许还有一个或多个主体。三仙岛可以检测到的数据,哪怕利用三仙岛本身的运算资源,也已经无法推导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义体高川从来都没能完全认知三仙岛的运转过程,有太多的数据和公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对他而言,这些数据公式同样是一种“神秘”,然而,现在这种“神秘”明显被更高的“神秘”压制了。过去总能给他一个和多个逻辑结论的三仙岛,此时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难以挣脱出来。
完全没办法还击,也没有办法躲闪。义体高川设想过自己会遭遇一些棘手的情况,但是,从未想到,会是这种连三仙岛的神秘都无法处理的境况。在过去,这个由纳粹开启的战场,从来都没有激烈莫测到这种程度。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让他觉得,就算是中继器来到这里,也不一定能够占据上风的程度。
——但是,还没有结束,三仙岛并没有完全发挥力量。
这是唯一让义体高川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脱离战场的理由。三仙岛已经完成了原始天尊变式,那神秘力量带来的压力是明显的,也确实正在伤害自己,但是,并没有达到可以杀死自己的程度。三仙岛的“柴薪储备”仍旧足以进行更多的变式。
没有进行更多变式的理由,也恰恰是,义体高川并没有产生陷入死地的感觉。
很难受,还在不断变得更加难受,却又没有达到致死的界限。
已经整体化作一颗固态球体的三仙岛就像是支撑架断裂的吊灯,在重力的拉扯下,沉沉砸在地面,掀起的冲击波刮飞了近侧的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
一秒之内,三仙岛遭遇到的攻击已经呈现出明显的等级上升趋势。
下一秒,完全暗淡下来的光线,几乎让这个战场范围浸泡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的黑夜中,可以看到一些宛如幻觉般的阴影正在构成某种轮廓。在义体高川眼中,这些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正在成形的阴影怪物。
义体高川可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标:少年高川。
然而,自从少年高川的身影被那如同脓液一样暗沉的东西包围后,三仙岛就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攻击,大量的资源被抽调用作自我维护,削弱了对少年高川的找寻。即便是三仙岛坠入地面后,少年高川也没有因为冲击,重新显露出身影。这让义体高川不得不去设想,如同少年高川已经完全被这暗沉的脓液消化,将会发生什么。
——希望情况没有恶化到那样的程度。
义体高川用力抛开那可怕的念头,试图将三仙岛重新上升的空中。坠入地面太过于危险了,尽管天空也不一定安全,但是,总显得比地面安全得多。
反击也是可行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义体高川也没有想到,究竟应该使用怎样的攻击才能确保奏效,而错误的攻击只会白白消耗掉三仙岛珍贵的柴薪资源。
要是这个时候,少年高川能够自己冲出来就好了。义体高川又继续想到。
仿佛在回应他的想法般,那个看似少年的人形轮廓陡然出现,并在第一时间就被三仙岛的识别出来了。这个人形的轮廓好似切开黄油一样,轻巧而快速地移动着,其所经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隐约可以看到外边的世界仍旧是一片光明。
这个像是少年高川的身影让人感到恐惧,它经过的地方,仿佛所有的东西,无论那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都会被剖开,有这样一种锐利的,势不可当的感觉。这个看似怪物丛生的黑暗,几乎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土崩瓦解。
义体高川又回到了那个充满声光现象的战场上,呈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他过去熟悉的那个少年高川的形象。
这个看似少年高川的身影,其背后长出了大量的触手——义体高川本以为会是乌鸦结合人形的形态,因为,从过去的资料来看,就应该是这样的形态,然而,如今却截然不同。与其说像是被什么怪物占据了身体,导致一系列的畸变,不如说,这个形象虽然突兀,却又让义体高川下意识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形象。
一个怪物的形象。
少年高川的面部彻底被宛如面具般的角质层遮蔽,看不到真正的五官,在这片角质层面具上也不存在五官的轮廓。义体高川看到了位于他的右手腕内侧的魔纹,此时,团块状的灰雾正从魔纹中释放出来,而这些雾状的灰色,也正在产生某种质地性质的变化,就像是从“水雾”变成了“沙砾”,有一种坚硬的粗糙的颗粒感。那些从少年高川背后挤出来的触手,活生生地蠕动着,舞动着,翻搅着这些“灰色的沙砾”。
至于那些宛如从空间中挤出的脓液般的东西,一旦沾染了灰色的沙砾,自身也变成了灰色沙砾的一部分。在三仙岛完成自检,封锁所有疑似损坏的结构部分时,灰色沙砾已经占据了天空的一大片,单单说面积,就让义体高川觉得,已经比三仙岛更加巨大了。
这个具备少年高川轮廓的怪物,被触手支撑着,被灰色沙砾簇拥着,悬挂在半空,停止了移动。在三仙岛可以观测到的战场范围内,所有的纳粹士兵和安全卫士都沙化,就宛如它们本就是沙砾做的模型。
“……简直是莫名其妙。”义体高川不由得咋舌,“高川还能够变成这样的形态吗?”
此时,少年高川的形象,几乎要让义体高川去相信桃乐丝和系色的判断了:少年高川的本质已经改变,不再是高川,而是由“江”制造出来的,披着“高川”这层皮的傀儡,亦或者是名为“病毒”的不可名状之物的陷阱。
但在下一刻,义体高川就把这个念头扔到了一边。如果他都无法相信自己,那么,“高川”这个复杂的人格机制,早就应该崩溃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相信少年高川,正如他必须相信自己一样。
不过,对方此时的形象大变,必然也意味着,其内在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许暂时还不会改变其仍旧是“高川”之一的本质,但无疑是有危险的。
——必须尽快回收,如果用三仙岛的力量,应该可以压制这样的状态吧。
义体高川这么想着,三仙岛也给予了回应。尽管并不是什么明确的结论,但是,已经被再度清空的战场区域,似乎连除了少年高川和三仙岛之外的其他神秘都被排除了,这让三仙岛能够抛开额外的因素,将所有的观测和计算集中在这个怪物一样的少年高川身上。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收容方案正在不断生成,虽然每一个方案的收容几率都不超过百分之一,但在方案数量上却多出了几倍,并且,其中真的存在柴薪消耗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方案。
义体高川几乎是第一眼,就决定了使用这个低消耗的方案。尽管,低消耗的方案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收容率,但是,其他方案百分之一的收容率也好不到哪里去。
无论是多么低的几率,只要成功了,就是百分之百的成功,失败了,也同样是百分之百的失败。
“所以,实际几率,是百分之五十!”义体高川这么对自己说着,之前脱落的管线,如同活过来的蛇类,扭动着身躯,重新咬合在义体的接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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