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乎是在这些异化的素体生命从设备上脱离出来的同时,义体高川已经来到它们近侧,这个时候,动作最慢的素体生命还没有将设备线路从自己身体的接口上拔出来。义体的手臂处弹出新的利刃,相比起之前用的仿制临界兵器的长刀,这些利刃并没有多么特殊的性能,而仅仅是拥有相当于构造体材质的强度而已。它是坚硬的,锋利的,但也没有超过构造体材质的极限。这只是义体分离表面物质临时制造出来的武器而已。
相比起来,义体高川脖子上始终缠绕着的如血如火的“围巾”,似乎更具备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他挥出利刃的同时,便让这把利刃如同被烧红般发亮。
一眨眼,仅存的三个素体生命以及那被改造成设备的素体生命全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不过,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攻击只是在它们的身体表面留下了一道痕迹而已,就像是连“铠甲”都没能切开。巨大的冲击力会让它们失衡,从物理距离上远离三仙岛所在的位置,但也仅此而已。这个区域是如此之大,义体高川必须依靠自己那可怕的速度,从所有的方位,阻止素体生命的进一步入侵。
至于信息世界里的变化,他已经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
幸存的素体生命在信息世界的异变中,其自身也变得畸形,义体高川也体验过那古怪的呢喃声和随之而来的侵蚀,他的义体被素体化,但是,这些素体生命受到侵蚀和他所经受到的似乎并不一样。素体生命原本已经是素体构造,难道从素体构造而言,还能再继续素体化吗?这些素体生命的畸形,并不仅仅是多出了手脚,长出新的脑袋,亦或者在别的地方缺点什么,又在另一个地方多了点什么——绝非是这么表面化的异变,义体高川觉得,是它们的思想,它们的构造,从最基础的层面上有了改变。
尽管变得异常而畸形,但是,这些素体生命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反而因为自身躯体形状的不和谐,原本的行动机理反而构成了障碍,让它们显得稍稍有些不灵活。只是,那不协调的动作,加上那不和谐的外表,愈发让人打心底生出一股厌恶感。
这些素体生命本身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毋宁说,它们的情绪几乎都被那疯狂的思维给占据了,那看起来像是一种强烈而狂热的情感,但是,完全说是“情感”,却让义体高川觉得有哪里不对。无论如何,看到如今的素体生命,已经很难再想象它们没有被侵蚀之前的样子。
义体高川如同飞射的箭矢,追上飞腾在空中,无法纠正姿势平衡的素体生命,又是在连眨眼都无法做到的瞬间,畸形的素体生命再次遭遇打击,纷纷坠入地面。接二连三的冲击无法摧毁它们那坚硬的身躯,但却足以让它们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它们的脑子在被那疯狂的思想填满后,连战斗本能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换做是原来的它们,虽然不能说可以追上义体高川的速度,但却有着自己的方法,不会轻易让速掠得逞,甚至于,针对高速移动设下陷阱,就如同先前碰到的“守门人”和“大块头”那般。
不能说每一个素体生命的战斗风格、自身特点和战斗意识,都可以和义体高川相提并论,然而,眼前这些畸形的素体生命哪怕比起被高川一击斩杀的那个小个子素体生命,在许多方面都差了许多。唯一优胜的,恐怕就是它们的身体强度了吧——即便如此,它们也无法发挥出这个优势。
它们的迟钝,让义体高川轻而易举就可以击倒它们,然而,仅仅是“击倒”而已。一瞬间又下一瞬间,接连不断的闪光和冲击,让畸形的素体生命宛如皮球一样在这个区域冲撞,就连周遭的环境都一塌糊涂,可是,它们仍旧没有受到可以算得上是“轻伤”的伤害。它们的外表被义体高川的攻击留下多道痕迹,但却无法穿透其内部,那最多也只是浅薄的划痕罢了。
哪怕义体高川试图在同一个位置进行多次攻击,用上自己已知的所有具备“穿透性”的攻击,都无法将这些伤痕加深一毫米。
硬,实在太硬了,义体高川甚至怀疑,即便用上了临界兵器,是否可以和过去那样,一击就给予它们重创。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坚硬的素体生命,畸形的它们无法正常战斗,但在某种意义上,比过去更加适宜在一个惨烈的战场上生存。
素体生命再一次重重摔砸在地上,它们在义体高川接近的时候,也宛如溺水的人一样试图拽住他,可是,哪怕它们仅仅只需要“伸手”这一动作,也无法赶上义体高川的速度,在它们的动作才刚刚开始的时候,那微妙的时间里,已经足以义体高川对它们进行数十上百次的打击了。义体高川精准地瞄准了它们那已经变形地关节,然而,上千次在同一位置的击打和切割,根本就无法撼动那看似最薄弱的部位。
义体高川不觉得疲劳,哪怕重复做着无效的攻击,也没有让他的意志产生半点动摇,如果可以,他可以持续更长的时间,发动几百万乃至于几千亿的同一攻击。可是,先不提次数的增加是否真的有效,愚公移山的精神放在这些畸形的素体生命身上,是不是真的可以解决问题。在那之前,义体高川就明白,这场战斗绝对不会僵持在这里。
在已经无法观测到的信息世界里,那被素体生命们的仪式制造或召唤出来的东西,定然已经对三仙岛发起了侵蚀。这一切发生在信息的世界里,也必然是一种极为快速的节奏。义体高川不清楚自己还需要等待多长时间,才能看到结果,但是,他觉得不会太久——在十分钟内,无论三仙岛有没有挣扎,都必然会有信息反馈出来。
要不是就是已经被完全侵蚀的三仙岛反攻倒算,就是三仙岛抵抗住了侵蚀,主动对自己发出权限信号。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大的可能性了。
十分钟之内,甚至于更短,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义体高川能够做的就只有等待,并阻止可以观测到的范围内,任何恶意的进一步举动。他无法解决这些畸形的素体生命,却可以让它们再也无法做更多的事情。除非,它们再次产生变化——
一如义体高川最坏的估计那样,即便他没有一刻放松,始终让这些畸形的素体生命处于被“重击”的状态,但是,它们身上的进一步异变,仍旧发生了,攻击无法渗入它们的体内,也无法阻止从它们体内发生的改变。义体已经可以感受到它们内部的这种变化,那就像是心跳,像是脉搏,突然变得紊乱,超乎之前的剧烈,完全到了无法视若不见的地步。
无论如何去攻击,都无法打算这样的变化。义体高川尝试放缓了攻击,立刻就察觉到,无论自己是否攻击,这些畸形素体生命的变化都会维持在一个固定的节奏。渐渐的,从它们的体内传出的“声音”变得复杂,就像是许多人在说话般杂乱,也像是许许多多的婴儿在啼哭。哪怕不想听到,这些“声音”也会直接渗入到听觉中,这个传播途径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耳朵”,就像是只要可以进行“聆听”这种行为,就绝对会接收到这些让人感到烦躁的信息。
究竟是用耳朵去“聆听”,还是用全身去“聆听”,亦或者用其它的知觉或思考器官去“聆听”都无所谓。在义体高川这里,这些声音被义体接收到,并在义体内以它们自己的方式重构。义体的自我运作和这些“声音”的重构就像是处于两条平行线上,无法干扰彼此。义体高川同样在这些“声音”中感受到了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强烈冲击的负面因素,这同样是一种会让人疯狂的声音,只是,如今的义体高川在精神上,对这种程度的疯狂已经有了抵抗能力,亦或者说,他自身的精神层面足以压倒这种程度的侵蚀。
义体高川对自身的成长,是十分确定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让他有所隐忧。若是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去观测和理解自身的这种成长,除了“病情加深”之外,再没有更好的解释。义体高川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可以加深到怎样的程度,他已经有很多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快要退场了,可就是在那极限的战斗中,他总能看似好运地存留下来。桃乐丝等人也必须承认,这绝对不是她们在其中做了手脚的缘故,她们无法如此频繁地对“高川”进行调整,这也是过去的“高川”总是无法避免死亡的缘故。
他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很不好,但要说到底有多不好,到底是怎样的不好,他也无法说上来。那充满了恶意的感觉,从冥冥中传来强烈的压迫感,迫使他在各种意义上,各个层面上,都不断加速,无法停止,仿佛永无止尽——就如同速掠展现出的速度一样。
这是多么可怕啊,有多少人敢于尝试让自己的速度超过自己所能理解的极限呢?有多少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加速呢?
同样的,有多少人在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病情加深”中,完全没有忧虑呢?
或许,只有“愚者”可以。如果不思考的话,如果没有常识的话,大概就能够抛弃这恐惧的心理了吧——然而,这却是义体高川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个末日幻境里,有着越来越多的状况会触发他这种恐惧,眼前这些畸形素体生命的进一步异常变化,就是其中之一。他能够感受到的,他可以聆听到的,他可以看见的,以及他可以推理和想象的,那些有逻辑和没有逻辑的一切,都在不断加剧内心中那啃食心智的恐惧。
哪怕是在信息世界里孤注一掷,使用“自我圣殿”的时候,义体高川也没有产生过这种程度的恐惧。那从畸形素体生命内部发出的嘈杂声音,那像是婴儿一样的声音,让他的灵魂都生出鸡皮疙瘩来。是的,如果只是“嘈杂的人声”那还无所谓,但是,这众多婴儿般的哭声,却如同勾魂一样,让他的“心脏”都开始抽搐——如果他现在还有“心脏”这个器官的话。
这是……生育?
义体高川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些素体生命变得畸形,难道不是一种恶意的扭曲,而是它们要进行生育的话,就不得不经受的变化吗?不,如果真要这么想的话,这一时间里,素体生命对“莎”内部的入侵,以及之前的仪式,其最终的目标难道不是三仙岛,而只是用三仙岛做为一个必要的跳板?
它们,终究只是想要完成“繁殖”吗?它们和末日真理教的合作,到底得到了什么?它们将要完成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现在,它们会变得怎样?如果它们将要在这里生产,那么,它们将会诞下怎样的生命?
义体高川无法再继续攻击这些畸形的素体生命了,哪怕他根本不觉得,它们正在发生的变化,那仿佛生育的节奏,将会带来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颤抖过的手,在聆听到那婴儿的哭声时,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多么恶心,多么畸形的状况啊,然而,无法打断,哪怕再反感,也无法进行更进一步的动作。内心中的某些东西,再阻挠自己,而自己与其说无法抵抗这种阻挠,不如说,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念头。
畸形的素体生命哪怕没有再遭受义体高川的攻击,也开始在地上打滚,抽搐,扭动肢体。义体高川从来都没有在它们身上看到过如此痛苦的表现,他也第一次看到了,这些素体生命那畸形的身体部分,正在以诡异的柔软姿态蠕动,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穿行,鼓荡。
义体高川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是某种恶意的东西寄生在它们身上,还是它们的确完成了“繁殖”所必要的工作,正在经历这一过程。但无论如何,义体高川都下意识明白,眼前的“生产”绝对不是正常的,也绝对不会产下美好的东西。
即便明白,他也仍旧想要看看,到底会是怎样的东西被诞下来——只是对新生的生命,他无法在亲眼见证前,就宣布它们是必须毁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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