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轨迹来看,似乎还能移动的三人都在试图朝沙耶的头部前进。攻击沙耶头部当然是正确的策略,尽管我们并不能肯定那里是这个怪物的要害。虽然沙耶是类人的形状,但是它给人“肉块”的印象太过强烈。“肉块”是无所谓核心和要害的。
然而,如果不这么做,攻击其它部位,就算荣格能够“挖”出一米深的大坑,以沙耶的体积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不过沙耶的动作让他们的计划至今都没能成形。它的动作带起的风压实在太强烈,就连在它脚下的我们也吃尽了苦头,紊乱的风从四面八方拍来,如果不将脚踩进地面根本无法站稳。可以想像,更上方的三人所面对的压力有多么巨大。
这也是没人去切断那两对薄薄的翅膀的缘故,单以面积为考虑,数十米的长度,近十米的宽度,而且还是四个,以每秒数百下的速度扇动,产生能够举起五十米高巨大身躯的力量。光是数据就能令人丧胆,一旦稍微接近,哪怕是经过强化的身体,也会被撕得粉碎吧。
三人就这么相互协助、掩护着落下又上升,简直只能用“随波逐流”来形容。
在这样勉力支持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点什么。
因为之前速掠回来的时候,在进入高速管道的状态下,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干扰。高速管道的里面和外面形如两个世界,时间和空间的存在方式明显有着巨大的区别,以前使用速掠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除了面对席森神父的大气掌控能力,其它风压也好,浪花也好,都无法从真正意义上阻挡我的前进。
也许,我可以突破到那片紊乱沉重的压力,直达天际。
“我不行了”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的血管开始爆裂,表情显得更加可怖了。
“还有三十秒”荣格平静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格外显得冷酷。
“我来吧你们都下来,准备撤退”我对众人说:“我和桃乐丝上去,只有我能上去。桃乐丝,休息够了吗?”
“只是一发的话。”
“你是认真的吗?”牧羊犬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我们身边。
“我的能力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我说,“我带桃乐丝上去。”然后将仪器交给呆在一旁无所作为的真江。
“就算没有潘,巴赫的仪器也能多少起到一点限制作用。不过,一切眨眼之间就会结束。”
牧羊犬看了鲜血淋漓的潘一眼,对我说:“那就看你的了。”然后朝上方大声喊道:“队长”
“魔术师,下去。潘,放手”荣格并没有迟疑,和魔术师两人飞快落下。
沙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挥舞着手臂。潘已经松开手,它的身体猛然上升一大截,前进的速度也更快了,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进入湖区。在它的前方,船舶的轮廓在湖心深处的迷雾中摇晃,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了。
潘倒在牧羊犬的臂弯里,桃乐丝已经停止空间穿梭,魔术师的扑克牌足以在我们头上张开一个保护网。
我从背后抱住桃乐丝的腰际,她手中的刀状临界兵器已经积蓄力量,一圈圈的环状振荡波沿着刀身溢出。
“攻击前倒数十秒。”她说。
“九秒。”
八秒,七秒,六秒,五秒秒,三秒,两秒,一秒。
速掠
高速管道好似能够根据我的意志,在空中筛选所受干扰最轻的渠道,以一种复杂的缠绕状呈现在我的面前。
沙耶怪物高达五十米,管道长度远远超出这个距离。
但是,一秒足够了
我的速度,能够追上子弹
我毫不犹豫投身于高速管道之中,管道外扭曲的景象变得缓慢,我似乎踩着沙耶的*表面,环绕着向上攀升,但实际上,脚底传来的触感正告诉我,自己并没有接触到它的*。我们之间间隔着某种奇特的薄膜,那是高速管道的外壳。
在我的感受中,时间正常地流逝,抵达沙耶的头部时已经过去了十几秒,但是沙耶自身的动作,就连手挥动的距离都没超过一米,甚至连翅膀的扇动也大致能看得清楚,大约两百次。
压力的确存在,但并没有足以将我的速度降低到超过两秒的时间。
当我和桃乐丝越过沙耶的肩膀时,紊乱的风压几乎消失了。抵达沙耶的面前时,我看到了那双黑色玻璃一般的眼瞳,正倒影着我们俩的身影——没有任何情绪,也许是速度快到让它根本就没能产生情绪。在那之后没有停下,盘旋的高速管道一直向上,我们一口气越过了它的头顶,最后在距离它十米左右的高度抵达顶点。
压力在突破的瞬间消失了,就像是戳破了一个充满弹性的隔膜,整个身体,包括大脑在使用超能力时所承受的负荷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
虽然战斗中使用速掠能力已经很频繁,但是这种好似佩带负重又减压所带来的快感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平常怎么锻炼似乎都没有成效的能力,似乎在面对这个对手的时候进步了。
是错觉吗?同样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和危险,但是面前的这个敌人和处境,到底和其它时候有什么区别?
无暇多想了。
仅仅六十米左右的高空,上方是秋季萧瑟的颜色,层层的云宛如漂浮的岛屿,在风中徐徐前行。
可我仍旧觉得,自己突破了天际。
从刀状临界兵器上溢出的振荡波,已经强烈到足以减缓我们落下的速度了。
“”桃乐丝大叫一声,“去死吧,怪物”
刀状临界兵器徐徐挥下,地上还活着的众人一个紧接一个跳进湖水中。
肉眼可见的世界,在刀状临界兵器下扭曲了。
崩溃——
因为空气的扭曲,连带着沙耶的形状也变得异常起来。虽然没有测试力量的工具,但依靠直觉判断,尽管视觉效应同样夸张,但是桃乐丝这一击的威力应该比前一次弱了一些。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这个沙耶怪物能够承受下来。
因为身处半空,没有立足点的缘故,气爆的反作用力一口气将我们向上推去,托了刀状临界兵器在激发时会产生一层防护罩避免使用者被反伤的机制,我仅仅感觉到被一股强大却柔和的力量撞了一下。
反观下方的物质,则没有那么好过了,从头顶开始,沙耶的头部、手脚和翅膀正在脱离身躯,并且在眨眼间就被切割成更琐碎的肉块,整个身躯自上而下瓦解,直到被彻底压到码头和湖面的交界,并不断下沉。
刀状临界兵器的力量直接在那块地方挖掘出一个巨大的凹坑,就连湖水也明显露出断截面。没有碎石和浪花,因为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东西都被碾压了。沙耶的身体也好,水泥地面也好,就像一大块奶酪一样被轻松分割,粉碎,然后混淆在一起,压成一大块分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物质。
它就这么被*掉了?我在下坠时仍旧抱有迟疑。我紧紧搂住桃乐丝的腰,将刀状临界兵器的威力发挥到这种程度,想必她承受着非同小可的负担吧,我感到她的身体已经软得好似没了骨头。
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搭载难民的三艘船舶已经消失在湖心的迷雾中,这么一来,需要担心的反而是我们自己了。在这次攻击之前,荣格他们尽皆跳入湖中,这当然是正确的判断,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正处于临界兵器的攻击范围,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不过令人担心的是,他们如果游得不够快,说不定会被湖水压碎。
在发生断层的湖水合拢之前,我带着桃乐丝踩着湖水向湖心深处速掠。现在湖面还如此平静,只是暂时被力量的余波压制而已。从岸边开始,湖水深处充满了一种被搅拌到极限的弹筋的感觉,这种好似隐藏着巨大力量的平静让人打心底生出恐怖。
我在前进的同时,不断搜寻众人的身影,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大概他们一直都潜在深处,将湖水充当防御冲击波的缓冲带吧。
尤其令人忧心的是,正处于恍惚状态的真江不会溺水吧?
正在我担心不已的时候,压制地面和湖水的力量正迅速减弱,从岸边开始,逆向冲击湖心的波涛开始变得激烈起来,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从沙耶崩溃的那一带开始,猛然形成一道高达二十米的巨*。
贴着湖面奔驰的我,只觉得那浪涛充满了将世界终结的气势,湖水中传来的力量感充满了后劲,波浪的变幻更加无序而频繁,已经开始影响高速管道的形成。超能力或许是没有极限的,但是人体却有,我清楚知道,所谓超能力是一种以“干涉现实”的方式,当获得三个魔纹之后,在自身的某个地方,会构建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数据对冲空间”——没错,就像玛尔琼斯家通过天门计划在这个镇子所建造的三个数据对冲空间一样,只是大小和质量的区别。
以“自我的数据”冲击“现实的数据”,使得现实的一部分按照自我的力量产生变化,但这种方式基于“被*涉的现实因素抱持数量和变化频率的平衡”,但是一旦外界的存在因素超出自身所能解析和承受的极限,那么现实数据就会压倒自我数据,让超能力无法形成,甚至在两种数据彼此冲击干涉时所造成的混乱会被一口气压回超能力使用者身上,下场会变得怎样,可是难以确定的事情。
虽然没有见识过真实的例子,但的确有传闻,有一些第三阶段的魔纹使者在超能力崩溃时死亡。
现在的情况有点超出我的预计,桃乐丝的这一击明明比上一击的威力要弱一些,可是造成的“余波”却远远超出在城镇的那一发。
为了防止超能力在压力下崩溃,我自发解除了速掠,一口气扎进湖水中,不断下潜。
幸好我们这些人的身体经过灰石强化,适应性和耐力上比普通人强上好几倍,即便是潜入几十米的深处也不显得太过吃力。
“余波”的力量在湖下形成的暗潮同样很惊人,暗流的数量十分惊人,也极为繁杂,不仅方向经常改变,而且力量之大,根本无从抗拒,有时好几股不同方向的暗流交汇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恐怖的漩涡,一旦陷入其中,混乱的旋转力量根本让人无从逃脱,更恐怖的是混在暗流中的碎石,万一被击中,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
幸运的是,我和桃乐丝并没有陷入所立据的种种险境,只是被一些稍微安全的乱流推了不知多远,也不清楚到了哪个方向。
十五分钟后,我们浮出湖面,上下左右充斥着淡淡的雾气,勉强可以看到岸边,已经变成了一条细线,城镇建筑已经无法辨认了,只剩下依稀的小点。不过加上“越是深入湖心,雾气就愈加浓重深沉”这一点,倒是能够判断出自己大概的位置。
“真江荣格牧羊犬魔术师潘”我开始一个个呼唤同伴们的名字。体内“江”没有动静,所以真江应该无事吧,不过其他人到底怎样了?
平时如镜子一般平静的湖泊,如今犹如大海一样汹涌澎湃,让我们的视野大大受阻。我和桃乐丝就像遇难者一样,随着波涛上下起伏,好几次我想使用速掠在四周搜索,但又害怕自己乱跑的话反而会让其他人难以定位自己的位置,而且在速掠状态下,外界的变化会变得迟缓,例如“声音”,会产生严重变形,反而不利于广域性和模糊性的观察和判断。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左右,终于有人声夹杂在浪声中传来,虽然基本上停不出在叫些什么,但至少能够判断方向。
我带着桃乐丝朝那边游去,期间接二连三传又传来几个呼声。这一下,大家所在的位置都能确认了。没有被暗流和海浪冲散,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则只能自己游回岸边或深入湖心,那可是相当糟糕的事情。
我们就这般游一阵叫几声,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终于聚在一起。
大家或多或少都显得中气不足,受伤最重的要属潘,几乎是被牧羊犬拖过来的。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已经因为负荷过载的缘故受了重伤,又在湖底和潜流较劲,现在看上去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
队伍里没有医生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话又说回来,充当医生的达达正因为被判断未无法参与后继的战斗才被送返,真是令人无奈。
虽然大家聚集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说话的精神,好一阵沉默后,才由魔术师感叹道:“终于结束了。”
是啊,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却接连失去了巴赫和洛克两个同伴。巴赫先不说,我原本以为洛克能够活下来的。我有时会想,如果当时自己不选择遣送恩格斯警长离开,如果自己早点返回战场,是否就能避免两人的死亡了呢?不过战斗就是这样,可不会有后悔药吃。
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毕竟是哪个时候的我所做出的选择,重来一次也会这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只是……稍微有些遗憾。
这种无力的遗憾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了,在面对山羊公会的时候,在降临回路之战的时候……只要有人受伤,有人死去,无所谓“值得”或“不值得”,总是给人一种缺憾的感觉。
如果没有末日幻境,没有什么天选者,没有网络球、末日真理和黑巢,世界永远和平的话,大概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
这么想的话,我又会很后悔,从前那么多许愿的机会,为什么不选择“愿世界永远和平”呢?
这样的想法令人情绪低落。
大家都很安静,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好似战斗的激情已经消磨殆尽,就算胜利了,也没有什么甘美的果实,剩下的只是惨淡的灰烬罢了。
“喂,荣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啊。”牧羊犬突然开口道,“战斗,战斗,失败了就是末路,胜利了也看不到希望,我已经很久都没能睡得安稳了。”
“啊……是吗?”荣格只是这么说。
“接下来怎么办?”潘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清醒了一下,这个变化让我们都感到高兴。
“黑巢的人会来接我们吧?”
“或者让乌鸦一个接一个带我们离开?他的超能力在这种时候很好用啊。”
“也许吧。”荣格仍旧那副掏空了一切的表情和语气。
又过了半晌,有谁说了这么一句:“我说啊……天空,是不是变暗了?”
这个疑惑立刻让其他人也变得的敏感起来。
“似乎是这样。”
“喂,现在还是白天吧,是雾气的缘故?我们是往湖心飘吧?”
“不,应该不是雾气的缘故……那边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乌云吗?飘过来了”魔术师指着码头的方向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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