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13转移
黑斑眨眼间出现,一共有两个,分别在斯恩特的额头和席森神父的胸口前,两颗子弹不分先后射出来,就像刚从枪口中射出来一般。黑斑和人体之间不过两颗子弹的长度,单纯用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子弹的轨迹,普通人甚至无法意识到子弹的飞出,我依靠连锁判定的才能,通过子弹经过时周遭动量的连锁才能勉强捕捉。可就是这么快的,连眨眼都不及的度,看似已经被高重力压得无法动弹的席森神父却突然向后倒去。
这一刹那,弥漫在空中的压力全部消失了,我感觉到所有漂浮在空气中的微粒以乎想象的度在子弹和神父的胸口之间汇聚。动静是如此之大,巨大的风仿佛要席卷这个大堂中的一切,就连地上的伤兵、尸体、餐具、食物和桌椅都漂浮起来。
凝聚的空气如同一根钢铁之针,轻轻挑起弹头,原本将会贯穿神父胸口的弹道生改变,随着神父向后仰到,轨迹的偏差也急剧放大。只听到噗的一声,子弹从神父的肩窝穿过,却从肩上方的肌肉处穿出来。
与此同时,射向斯恩特头部的子弹按照原来的轨迹贯穿了他的大脑。
就像我当初在墓地的密林里射穿他的脑袋一样。
“动手”我大叫起来。
手指在说话之前已经扣下扳机,劣化弹如同一个塑料的鸡蛋,伴随一声闷响朝第二层落去。恩格斯和荣格也掏出怀中的手枪连连朝地上的伤兵补枪,就连咲夜也射出了手枪中的两爆破子弹。这些暂且不提,声势最为浩大的攻击来自于桃乐丝手中的临界兵器,她挥刀的方向并非番犬部队的士兵,而是士兵头子“洛”和他的女伴。
枪声和振荡化出的风暴拥挤在大堂中,空气扭曲,到处都是紊乱的气流,这一下几乎没有可以固定在原地的东西了,就连我们的双脚也都脱离了地面。
和当初被斯恩特拖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现象不同,这一次被贯穿脑袋的斯恩特直接化作灰色的沙子,这些沙子伴随狂躁的气流飞洒在大堂中,形成了灰色的沙尘暴。一部分躺在地上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员接触到这些灰色的尘埃或沙子一样的东西,身体也迅风化,变成灰色微粒的一部分。
就好似连锁一样,眨眼间,对面的情况就被灰蒙蒙的雾气给遮蔽了。墙壁上的回路状花纹绽放出剧烈的紫红色光芒,迅填满地板和天花板,可以确定再有几个呼吸就能彻底刻满这个密封的石室。
桃乐丝放弃继续攻击,激活临界兵器的偏转振荡护罩,在灰色沙尘暴中隔离出一片干净的空间。这个房间中的物质运动是如此剧烈,已经出连锁判定的运算能力,被包裹在护罩中,我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只能从纷乱的声响中猜测攻击的效果。
我们的人手和准备都不充足,不可能完全破坏玛尔琼斯家和黑巢联手制定的大规模献祭计划,他们知道我们有什么手段,无论使魔还是刀状临界兵器,在他们的眼中都不是秘密。因此,只能在最后关头尽量减少通过辅助献祭进入山顶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人。
现在我们在这个房间中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在被扯入艾琳的噩梦世界之前,必须利用这场因为多重攻击而变得紊乱暴躁的沙尘暴的掩护逃离密室。我感到自己十分冷静,在这一瞬间,曾经针对敌人可能采取的手段所制定的计划再一次重构。
掠高通道绕着自身形成一个回环,回环外的世界变得扭曲而迟缓。在飓风中漂浮的颗粒,在脚底蔓延的紫红色回路,就如同蜗牛一般迟缓。
夸克的身体散开变成一张巨大的灰色斗篷,被我持在手中,在回环中转了一圈,把连同自己在内的五个人都包裹起来,毫不迟疑地跳进阴影中。
我将自己和其他人裹得紧紧的,幻想自己是一颗巨大的蛋,生怕一旦有了缝隙,在跳跃的过程中会造成某些不可预测的危险。眼睛无法目视,只能通过使魔感应来判断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只有通过使魔的本能来确认位置,寻找在某处存在的出口。
第一次进行阴影跳跃还是在白天的时候,从进入到脱离不过是眨眼之间;第二次是在房间中将普通人转移出去,夸克干得很漂亮,让我感受到在夜晚进行阴影跳跃和在白天进行的不同之处;这一次,阴影跳跃的过程更加清晰了。
我无法理解这个黑暗世界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它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概念的存在,从物质世界的角度是无法理解和进入的。从现象来理解,现实物质在光照的情况下所形成的阴影就如同一扇扇大门,这些大门的距离和位置和现实方位也许有关联,但也无从测定,在这个世界里,通过使魔感应,这些“门”处于一种无法理解的乱序状态。
从哪儿进入,从哪儿出去,只能依靠夸克的本能进行判断,幸亏乌鸦的智力在动物中并不算低,在转化成使魔之后,就显得更加聪明了,能够通过使魔感应,将主人送达想要去的地方。
对目的地的确定最好在跳跃之前,这样就可以节省呆在这个黑暗世界的时间,减少力量的消耗,与之相反,在跳跃的过程中寻找出口相当于支付不菲的力量进行漫游。在光影明显的时刻和地点更容易找到出口,而在夜晚的野外进行跳跃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当阴影变得稀薄或连成一片,要确认出去的大门需要花费成倍的时间和精力。除了考虑“门”本身拥有强弱外,还必须确认“门”外的世界是否安全。随便闯入某扇“门”,很可能会导致“门”的破碎,自己也尸骨无存,或者门所对应的现实物质世界是一个极度恶劣,无法令人生存的环境。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阴影跳跃虽然具备强大的机动性,但是危险同样极大。
这一次,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我们的情况仍旧不太妙。和之前送走那些普通人不同,预定坐标所在的现实范围很可能生了什么异常的情况,令搜索“门”的难度大大增我们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过了一瞬间,这种时间的矛盾让我感到一种精神上的痛苦,这种痛苦或许是咲夜他们所无法感觉到的。在这个过程中,力量的消耗十分剧烈,夸克不得不以一种类似“巡航”或“漂流”的方式继续前进。
我不断从口袋中取出灰石补充力量,一边尽量通过使魔感应,尝试在这个黑暗的异空间中进行连锁判定和“圆”感知。然而,在这个空间中,似乎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物质,也没有任何运动。
我放弃对外界的感知,将精神集中在魔纹上,以减缓精神上的痛苦。灰石力量源源不绝流入魔纹,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变得透明,如同一团空气,而魔纹的存在感却愈加强烈,好似取代了这个身体,存储着灵魂。
即便如此,魔纹的构造仍旧无法理解,虽然用“结构”这种说法,但实际上,根本无法用现存的任何学科来理解。它不是数字,不是公式,不是建筑,不是笔画,不是任何形象的可以具体阐述的东西。无可名状,无法形容,虽然按照物质科学的理解事万物都应该有自己存在的机理,这种机理通过某些规则形成某种结构而实现,但魔纹是越这个概念的东西。
也许会令人第一时间想到“结构”这个词语,但却无法描述这种“结构”,越是注视它,试图解析它,“结构”这个词语也在逐渐失去其存在的理由。这种情况只能让人由衷生出无比的敬畏和恐惧——这是神、恶魔、上帝、死神……不,应该说,是一种只能用“全宇宙全次元全知全能”的概念来描述的存在,为了某个目的而制造的东西。
虽然这一次对魔纹运作的感知比前几次更加清晰,但是理解并没有数量上的改变——我所拥有的这个魔纹中,已知存在三个开关,控制着力量的分流。只是,随着“开关”这个概念的清晰化,我似乎可以尝试调整力量的流向了。
这是一种意识上的运作,通向身体和魔纹本身的开关被扭转,灰石力量大部分被注入到“使魔”这个分支中。
又过了不知多久,似乎真的出现了效果,漂流和巡航所消耗的力量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持续力变得更强了。不过,在这个时间概念不存在,或者存在却矛盾的异空间中,对效果的判断只是一种主观感受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放弃原来的目标设定了。我身上的百余颗灰石已经所剩无几。只要能够确定“门”的存在和稳固,以及外部现实环境的安全,无论它究竟通向什么地方,都必须出去。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夸克终于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门”。
即便利用使魔感知,也无法在我的脑海中勾勒门的形状和颜色,它和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没什么不同,或者说,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只是利用夸克的阴影跳跃能力,能够从这个地方回到现实。
包裹我们的巨蛋冲进去,再有感觉的时候,已经踏在实地上了。披风揭开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现自己站在山林的某处岩洞中,冰凉的雨水在外瓢泼而下,整个世界只有一片令人感到寂静的雨声,然而,即便是这绵延不断的雨水也无法撕破弥漫在山林中的,宛如灰烬一般的雾气。
根本看不清二十米之外的物事,也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扬起头也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灰雾翻滚着,似乎很轻薄,是半透明的,却看不到天空,甚至无法看清树冠的样子,只能偶尔看到一束的闪光掠过,天地变得苍白,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然后又变成了死寂的灰。
这个世界是如此单调、压抑和孤寂,令人感到一种侵蚀心灵的恐惧和悲伤。
我们走出洞穴,雨水很快就淋湿了全身,那种被淋湿的感觉并非错觉。无论触感还是气味,都无比真实,这么说是因为我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咲夜摊开手,接了一些雨水。
“冰凉的……”她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恩格斯一脸茫然,他原地转了一周,仰起头迎向雨水,用手搓了搓,“我们还在镇上,在半山腰,这个气味我已经闻了几十年。”
我们不在山顶,也不在镇中,这个异常而熟悉的世界,是墓地区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虽然在阴影世界中漂流了许久,但是对无法和夸克共享感知的其他人来说,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的确冲出了公寓,不过,无论是斯恩特的设计,还是意外的进入,都符合我对事态变化的预想。
“检查你们的武器。”我提醒道。
其他人回过神来,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所以当他们现自己身上的武器和一些证件,乃至于一些不太紧要的东西不见了的时候,不由得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现在,我们一行人中,只剩下使魔夸克、妙法莲华和一把刀状临界兵器了。
除了戴着手套的桃乐丝,我和荣格的才能、魔纹和能力都已经完全无法运作。
“我在做梦吗?我们不是逃出去了吗?”恩格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脸色变得苍白,看得出来,这些年来和艾琳的对抗并没有消除他的恐惧,反而让他愈加感到无力了。
“不是在做梦。”我说:“我们的身体同样来到了这个世界,之所以为什么会失去一部分东西……也许是权限问题,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缺陷。”
“权限?什么权限?”恩格斯茫然问道。
“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允许什么存在,或不允许什么存在……这个世界通过献祭人类建造出来的,所以,当然存在某个管理世界的意志。”我按自己的理解,大致向恩格斯解释了一下,然后将“妙法莲华”扔到荣格手中。
失去连锁判定才能后,我的射击能力直线下降,反而是久经战场的荣格能够挥它的威力。妙法莲华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意味着它的存在和使魔一样特殊,它本身的构成和限界兵器没什么不同,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那个s2机关。刀状临界兵器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特殊性而得以存在,还是说只是因为被桃乐丝用戴手套的右手抓着,此时尚无法判断。
“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恩格斯一边问,一边抬起脚,鞋子和裤管上沾满了泥斑,他喃喃自语地说:“不是梦,这里真的不是梦……”
“乌鸦,你对这里比较了解,你觉得该怎么办?”荣格问道,虽然进入这个世界似乎有些突然,不过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在这种时候格外拥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他摆弄了一下“妙法莲华”,抬起枪口朝远处瞄了一下。这把枪很沉重,他必须用两只手托着。
“这个世界的山顶上有一扇大门,能够进入艾琳的噩梦世界。我打算到那里去,桃乐丝跟着我,你们最好从另一条路回到现实。这个地方是玛尔琼斯家的基地,他们的成员一定知道怎样出入这个世界。”我说,“如果找到公路,或许你们可以乘坐公车进入码头区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然后在码头乘船往湖深处行驶,就能看到现实世界的码头。”
“公车?”恩格斯有些愣。
“看到了你就知道,司机是一个恶魔。”我说。
“恶,恶魔?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恩格斯苦笑起来。
“那扇门对玛尔琼斯家而言应该很重要,只有你们两个可以吗?”荣格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和桃乐丝。
“应该没问题,敌人是穿黑袍的家伙和一个叫做驴锁的怪物。上一次我们赤手空拳,所以拿他们没辙,这一次可说不定。”我搔了搔站在肩膀上的夸克的颈脖,它十分不舒服地抖了一下羽毛,将雨水甩了我一脸,“他们建造那扇大门应该是为了打通和艾琳噩梦世界的渠道,但是这一次他们找到了那个世界的祭坛,那扇门的重要性有一定程度的削弱,而且为了将宴会变成祭祀,应该出动了不少精锐力量。”
“这只是猜测,你决定的话,我不会阻止,不过希望你能加心,战斗才刚刚开始。”荣格说。
“放心吧。”我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咲夜,“抱歉了,这一次不能带你过去。”
“没关系。我明白。”咲夜将低垂的头抬起来,眼神十分明亮,“我会帮你找到祭坛的地点,你还要救玛索不是吗?”
“对不起。”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得笑起来,在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了。说起来,上一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
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生时,一个人默默在傍晚的教室中做值日的身影,明明被放了鸽子,被人欺负,却还强撑着为那些人说好话。回想起为了帮助好友,却被恶魔寄生,却还强打笑容独自离开的身影。回想起那个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扑在我的怀中痛哭的身影。
她曾经决定要去帮助一些人,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却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极限。现在也是一样,可是她的眼神,却始终明亮。
我喜欢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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