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迷雾的世界
即便被我用枪指着,小斯恩特似乎永远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态度。我觉得他在赌我不敢开枪,如果我开枪,就会惊动马赛。对马赛来说,小斯恩特就是他的亲人。他是认为我们不想成为马赛的仇人?亦或者,他想让马赛不再信任我们?但是另一方面,我觉得并不仅仅如此,我想试试看,除了马赛,他还有什么依仗。
这是一种思维方式。如果小斯恩特死了,那就证明他也许并不是本次事件的重心,如果他是,那么他的死亡就是我们的胜利。反过来说,如果他绝地逢生,我们就可以找出他背后的力量。
我看向富江,我知道我们心有灵犀,她能从我的眼读懂我的想法。果不其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不呢?你们打算怎么做?杀死我?威胁我?折磨我?”小斯恩特的语气自信又充满嘲弄:“你们做得到吗?”
“要试试吗?”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数三声,如果你不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我就会在你的脑门上开瓢。”
“试试看。我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小斯恩特无动于衷地说:“你知道,就算我死掉,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而且,你敢在马赛面前杀死我吗?”
“这点我可不敢肯定,有时就得赌一下。”我将左轮的击锤扣下来,用力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开始吧,一”
小斯恩特一动不动。
“二”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三”
世界似乎静止了。
我扣动扳机,枪声震碎了沉默的世界。我清楚看到血花在小斯恩特的脑袋上绽放,他的身体如同脱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倒在地上。
枪声的回音逐渐平息下来,一滩血渍在松软的泥土和树叶上扩散。我嗅着从枪口散出来的硝烟味,死死盯着小斯恩特的尸体,他就这么被我杀死了?不过,如果他就这么死掉了,也只能证明他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即便体内的江苏醒过来,侵蚀了他的身体,也得不到什么关键性的情报。何况,江似乎对这个家伙的没有兴趣。
“有点不对劲。”富江突然说,“太安静了。”
我也注意到了,似乎那一声枪响后,环绕着我们的空气就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富江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墓地的方向,她说:“马赛不见了。”
我回过头,艾琳和蒙克的墓碑前的确一个人影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马赛察觉我们的行为,也不可能逃出太远。这里有什么正变得不对劲,这么想着,视线突然变得阴暗下来,就好像时间流逝得飞快,太阳迅朝山脊的另一边沉没。我抬起头,现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巨大的阴影不仅来自天空,更来自渐渐弥漫在树林的雾气。
这些雾气正变得浓重,如同被焚烧过后的灰烬,随后,我嗅到了烟火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燃起大火,阴沉沉的天空好似扔进了火炉。没有风,但是阴冷和燥热参差交替。
富江走过来,和我背对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我们自己的声音,这个世界安静得似乎失去了生命。
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从脚边传来,我和富江立刻看向声音的来处。小斯恩特的身体仍旧匍匐在地上,可是他那被打穿孔的脑袋如同木偶一样咯吱咯吱地转了一百,鲜血掺杂着白色的液体沿着鼻梁流淌下来,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说过,你们做不到,我是不会死的。”他的眼睛猛然大睁,诡笑的嘴巴开裂得几乎抵达耳根,显得无比狰狞,失去了人的形状,“在噩梦徘徊吧,愚蠢的灵魂。”
说罢,似乎有一阵风刮来,我的身体没有被吹拂的感觉,可是这具尸体就如同沙子般,被风一点点地吹散了。
现在我们知道小斯恩特为什么有恃无恐了,支持他的就是天门计划的力量。他们没有浪费这十年的时间,在我们所收集到的情报,只有祭品才会进入噩梦世界,然而如今,小斯恩特似乎已经掌握了这种力量。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了手脚,回想他在子弹击之前的行为,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特殊的语言和举止。
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已经陷入噩梦的世界。周围的一切正迅转变为我所熟悉的环境,这种转变如此平滑,就像一种加的演变。我看向自己的双手,不止魔纹,连手的左轮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当我再看向富江时,她脸上已经没有伤疤,胸部也变得更加丰硕。富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末日真理的女士官的身体,而是她原本的姿态。
令人怀念的模样。
“怎么了?阿川。”她有些疑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旋即也察觉了这件事。她的双手迟疑地在身上摸索,大腿、胸口、脸部……然后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我……变回去了?”
“也许在这个精神的世界里,每个人都会以她最真实的姿态出现。”我猜测到。
“这可真是好极了。”富江按着脖子摇了摇,又握紧拳头,出骨节摩擦的声音,“说实话,我已经厌烦了那具身体。遗憾的是,在通常情况下,人格只有依托于才能存在。”
“你不能回来吗?阿江。”
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富江得到末日真理的女士官的身体后,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可这种独立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如果那具身体死亡,富江这个人格是否还能存在?
“这只是个实验。放心吧,阿川,所有成熟的人格都拥有备份。”富江耸耸肩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不太清楚,我觉得这次的噩梦有些异常。”我的目光落在浓雾的深处,通往精神病院的方向,“有些事情,我必须确认一下。”
“那就得花点工夫了。”富江从起一根树枝,用力掰了一下,树枝应声而断,“似乎和你之前提起的梦境的有点不同。”
正如她所察觉的那样,我们所处的位置在精神病院之外。在昨晚的梦境,这些地方呈现一种静止的状态,就像是尚未完整的背景,然而现在却变得生动起来。这究竟是祭礼的完善,还是此时的世界并非昨晚噩梦的延续?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必须回到精神病院。
我试图召唤夸克,结果没有任何回应。失去魔纹后,我和它的心灵感应似乎被彻底斩断了。现在我们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个精神世界的身体依旧强壮。
我和富江各自折了一条粗壮的树枝充当武器,手头没有工具,所以也无法像当初在末日幻境那样对这种原始的武器进行加工。
灰色的雾气更加浓郁了,已经看不到精神病院的轮廓。为了避免在浓雾迷路,我们决定返回墓地,沿着那条卵石小道前往精神病院。
当我们回到墓地时,却现那条卵石小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因为被人经常踩踏而开辟出来的天然泥道。墓地也不再是井井有条,似乎长期没人管理,粗陋墓碑和十字架东斜西歪,到处长满杂草,宛如一个乱葬岗。
艾琳、蒙克和斯恩特的墓碑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个死者的木头十字架,擦去上边黑色的泥壳,就会现上面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看上去,这里也已经变回了十年前的模样,这么一来,也许其它坟墓埋葬的,也不是后来的那些死者。
我们在墓地巡察了一阵,现了许多空坟。泥土堆积在一旁,里面没有尸体,有些甚至连棺木都没有,不知道是尚未完成,还是被人挖了出去。深重的雾气逐渐稳定在一个程度,十米外的景致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我们正要离开,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去雨来。雷电突然划破天空,骤然明亮的浓雾,前方有一个人影冲进树林,惊起一阵哗哗的骚动。
因为雾气弥漫的缘故,没有看清对方是否我们认识的人,也不清楚其性别和年龄,只是从骚动声可以听出来,那人显得极为惊惶。
也许是和我们一样被困在噩梦的人。
“嘿等等”我叫起来,可是那人似乎没听到般,移动的声音逐渐远去。
“追上去?”我提议道。
富江点点头,我们小心翼翼地冲进树林。起先担心迷路,所以沿着天然小道前进,可是行了一段距离之后,那条被人们踩出来的天然小径也消失了。回过有也只看到一片藏在雾气的影影绰绰的树木轮廓,再看不到墓地。雨渐渐变得大起来,冲破树梢的遮掩,出沉重密集的拍打声,我们浑身湿透,衣服黏糊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地面也因为被浸透而变得泥泞湿滑。
先前那人跑动的声音早就消失了,对方向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走了一阵,周围仍旧是树林和岩石,没有丝毫回到大道上的征兆。无论多么谨慎,我们终于还是迷路了。树林万物具籁,只有雷声和雨声包围着我们,十米外的景物隐藏在黑暗和朦胧,只在偶尔的闪电变得明亮起来。
没有怪物和人类袭击我们,但是我们也找不到离开的方法,如同无头苍蝇般转了一阵,到处都是类似的单调的景色,我开始感到疲倦,并非来自,而是来自精神。我觉得我们前进的方向没错,按照倾斜地形来判断,向上走就会抵达精神病院,向下走就会进入镇子,这点是不会错的。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片树林,明明知道精神病院就在那头,可是病院、镇子和墓地之间的距离就像是无形扩大了。
有一阵,我们观察四周的景色是否相同,然后在树干和岩石上留下刻印,这样就可以确定我们是否在原地打转。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们从没有找到曾经留下的痕迹。就在我感到气馁的时候,富江却突然现了什么般,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我连忙跟在她身后,来到一个向内凹陷的崖洞边。
“在这里躲躲雨吧。”她提议到。
我也觉得不能在这么折腾下去,于是和她进了崖洞。这个洞穴正好可以容纳两人,凹陷深度只有一米,不过头顶上有一块岩石横了出去,如同房檐一般挡住雨水。我和富江各自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扭干,我感到衣服某个位置的触感有些坚硬,不由得摸索起来,意外在口袋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我连忙将照片展开来,正是曾经看到过的那张艾琳在精神病院拍的照片。一个火热的从身后拥抱着我,我清晰感觉到挤压着背脊的丰满。
“这张照片不是在眼镜店老板的手吗?”富江疑惑地说。
我将照片翻过来,果然后面写着相同的字迹:谁能看到真正的自我?那是一个可憎的恶魔。——艾琳a玛尔琼斯,98年。
这张照片也曾经出现在我前几次的噩梦,我一直觉得困惑,感到另有深意,可是它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我再一次将照片翻回正面,试图找寻可能藏在其的线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照片的艾琳似乎变得年轻了一些。
我揉了揉眼睛,趁着闪电划破密布的乌云时,睁大眼睛盯着照片的女人。
不是错觉,她的确变得更加年轻了,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年轻下去,不一会,那张脸已经从成熟变得青涩,变成了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时光倒流的摩擦般,照片猛然从右上角燃烧起来。我想要扑灭这团火焰,可是眨眼间,熊熊火焰就吞噬了整张照片,逼得我不得不放开手。
照片在半空就化作飞灰,被风一卷,灰烬一窝蜂朝一个方向涌去。也许是错觉吧,我总觉得这股灰烬的去向并非是一种偶然,我拉起富江,顾不得穿上衣服,就这么沿着灰烬飘拂的方向跑。
当灰烬彻底消失在风时,前方的雾气隐隐出现了一条巨龙般的轮廓。借助一闪而逝的雷光,我们看清了,那是一条公路。在我们的正前方,公路的站牌下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仿佛一尊石像,显得十分呆滞,可我没有认错,那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我和富江连忙套上外衣,朝那边匆匆走过去。我们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动,甚至故意在水洼和断枝残叶上,弄出移动的声响,可是那人充耳不闻,身体一动都不动。随着距离的接近,我开始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似乎是我认识的某个男性。
“嘿”我朝男人喊道。
他没有理会。
我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顿时触电般向前跳去,转过身时,那张消瘦苍白的脸上显得万分惊恐,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将手掌塞到嘴巴,出嗬嗬的声音。
“你……”男人盯着我的脸,半晌表情缓和下来,手掌也从嘴巴里拿出来,粗重地喘气,“噢,是你。天哪,不要吓我。”
“我已经喊过你了。”我打量着他,困惑地说:“请问,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男人一阵愕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把视线移到富江身上,深深的眼窝浮现疑惑的色彩。
“你们是情报局的人,对吗?”他的目光转回我身上,说:“我是托马斯啊。”
他这一说,我立刻将他的五官和印象的托马斯联系起来了。因为沾了雨水的缘故,曾经乱糟糟的头变得服帖,嘴边的一大扎胡子也没有了,身上的穿着也很整洁,所以一开始才无法认出他来。不过,此时托马斯凹陷的眼窝,不仅带着颓废,还有一种神经质的惊恐。让我觉得他还能正常和我们交谈真是一个奇迹。他到底碰到了什么?
“抱歉,你现在的样子和上次见面时不太相同。”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托马斯。”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托马斯惊诧地叫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富江突然推了推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向托马斯之前眺望的地方。我顺着富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壑斩断了公路的一侧,这意味着,除非重新进入密林,否则我们不能再往山下走了。
“怎么回事?”我看向托马斯,他也一脸愁容,但是我觉得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目光又落在身旁的站牌上,只见上面写着:山顶精神病院,一千五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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