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须臾之间,刘娟儿尚且没来得及反应,却见眼前一花,耳边疾风呼啸而过,下一刻便全身发软地瘫倒在小厨房的屋檐上。白奉先左手一松,将虎子和刘娟儿双双放下,片刻也没停驻,右手中仍紧拽着姜先生的头发,脚下踢踏两下,腾起轻盈如飞的步子在屋檐四处各丢下一团点燃的艾草团。
刘娟儿顾不得抬头去找他问话,兀自匍匐在屋檐的边缘处,只见院中的蛇群被突如其来的艾草浓烟熏得节节败退,萝卜摇摇晃晃地原地踏了两步,突然脖子一歪,前腿屈成弯弓状跪倒在地。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刘娟儿也能清晰地看到马身子上的咬痕累累,她胸腔里一阵发凉,心口就如被一双无形的手给硬生生撕扯开来,唯见眼前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萝卜!!!我的萝卜呀!!!”刘娟儿语不成调地扭过头,涰着两汪眼泪朝白奉先嘶吼道“白哥哥!萝卜快不行了,也不知还能顶多久!求你救救它!兴许抢救的快,还能保得一条命呢?!白哥哥——它可是以身饲蛇救了我和虎子哥的命啊!我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它死!求求你了!”
“娟儿,这姓姜的屋中艾叶也不多,我虽全都掏弄出来了,但也并不能撑到将萝卜抢救出来,马儿的身子沉,况且……萝卜恐怕已经遭了蛇毒侵体,这边还有你和你哥在呢……”白奉先扭过头,目光暗淡地低声道“对不住,我须得先顾忌你们的安危,萝卜舍生而来,不也是为了救你们吗?”
却见刘娟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够着身子就要往屋檐底下跳,幸亏虎子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衣袖,俯在她耳边沉声道:“娟儿你这会子就别耍脾气了!咱们都不愿瞧着萝卜送死,但蛇群只等烟一散就要涌回来。哥和奉先也没法子呀!娟儿,你听哥一声劝啊,别别别,别往下跳!哎呀……你咋不听话呢?!”
“小娟儿。那团艾叶就要燃尽了!你这番跳下去就是送死,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不如让我替你跳下去,由你来接手对付这姓姜的,如何?”白奉先见刘娟儿形同疯癫地在虎子手臂中挣扎,不管不顾就要往下跳,只得扯着姜先生的头发疾步而至,在刘娟儿身边半蹲下,一脸淡淡地低声问。
“白哥哥,你不是个无情之人。武功又高强,眼见身子也是好的差不多了吧?!你为啥就不肯去救萝卜,哪怕试试也行啊!”刘娟儿哭得语不成调,只因她远远看见萝卜的头颅逐渐歪倒下去,整副身子正扭曲成团。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叫声。这场景让她如同万箭穿心,然白奉先不肯救马的行为却更让她心寒。
“并非我不肯,小娟儿,你只是不知道,这姓姜的诡异莫测,实则难以对付。虽说暂且被我打晕,但这里四处都是蛇。我双拳难敌!若是离开你和大虎身边,等这贼人转醒过来恐怕又会对你们不利……”白奉先伸长胳膊抚在刘娟儿肩上,手心向下压了压,终于流露出满眼的伤感之色“我也不想就这么看着萝卜去死,但更不能置你们于不顾……大虎,你为何带着娟儿单独前来?”
虎子听出白奉先话里的责怪之意。只得一边兜住刘娟儿颤颤发抖的身子一边手忙脚乱地接口道:“我发现咱家后院的羊棚木栏上有一片残布,仔细看估摸是你留下的,但你又有啥理由弄惊咱家的羊呢?我又在木栏外侧看到你的一对脚印,你这双靴子是我的旧靴,所以我认得……脚印上有红泥。咱们村子里也就村学这头的外道边上有这种红泥……”
“大虎兄颇有几分包拯之风,但我问你的是,明知可能有危险,为何不带人来帮手?却带着小娟儿过来,让她也一同陷入险境?如若有三五个壮汉一同过来,兴许也能打退蛇群!”白奉先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虎子的话头,却见虎子双手箍住刘娟儿的胳膊,一翻身将她压得死死的,这才抬起头皱着眉接口道:“我哪儿知道村学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蛇?!想着姓姜的便是下作狠毒,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况且村学路途遥远,娟儿又会打马哨,我这才带着她一起过来唤马。等真的唤来了萝卜才能肯定你是在村学么不是?”
“也对,此事并不能怪你……唉……只怪我也没料到,这个贼人居然还有一身驱蛇的本事!我只当守候在村学内就能将她捕获,没成想也被毒蛇围攻,萝卜本来是在村学马棚里拴着的,怕是听到了哨声后挣脱缰绳窜了出去……娟儿,别挣扎了,萝卜如此有灵性的宝马,若非情不得已,我怎么忍心看着它死?”白奉先深深叹了口气,却见刘娟儿突然放弃了挣扎,匍匐在地大声哭号起来。
虎子这才发现院中的萝卜已经颓然倒地,眼中涌出两股黑血,显然是救不回了。可恨那团艾叶已经燃尽,徐风很快吹散了艾草的烟熏气味,四面八方的蛇群又开始蠢蠢欲动,只看得虎子触惊心!
“大虎,你能顺着这屋檐跳到那边围墙上吗?”白奉先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刘娟儿哭得有多凄惨,指着离小厨房有约莫一丈远的围墙对虎子急声道“你试试看,你若是能自己跳过去,我就还有力气带着娟儿和这个贼人过去!厨房背面地窖里就是蛇窝,除了这条路我们无路可寻!”
“那……”虎子伸长脖子朝围墙那头张望了一番,感觉有些拿不稳主意,正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刘娟儿突然抬起头,顶着哭花了的小脸怒道:“白哥哥,你还带着这个害死了萝卜的贼人干啥?!直接把她扔下去不就得了?!她不是会驱蛇么?兴许落到蛇堆里才是如鱼得水呢!”
“不成,我须得保她命在,等她亲口承认罪行才能保全你们刘家在村子里的名声……”白奉先无奈地摇摇头,眉头紧皱,在心中拼命思考脱身的法子。刘娟儿恨恨地别过头去,心中始终有几分膈应,她知道白奉先和虎子都是为了保全她才不得不放弃萝卜,但情绪上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闹脾气的冲动!
虎子见刘娟儿似乎已经放弃了跳下去的想法。便急忙抬起自己的身子,一边扑打衣袖一边艰难地直立起来,抬着下巴对白奉先低声道:“咱们半途上遇到五牛,我让五牛回我家搬救兵去了!这会子人应该在路上了。兴许能撑到他们过来呢?!奉先,不是我不敢跳,我是怕万一……”
“啊!!!哥!!你看你看!萝卜还有气!”虎子的一席话被刘娟儿尖利的嗓音突然打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张望过去,只见原本似乎断了气的萝卜突然又弹起脑袋,瞪着血红的双眼朝半空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古怪的悲鸣!白奉先惊呆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端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轻声道:“萝卜是回光返照,这是呼唤同伴的叫声,莫非这附近有马群?”
“有的有的!!!乌氏的马帮!”刘娟儿拼命点头连声道“豆芽儿的娘亲乌婶儿是西北马帮出来的人。因为孙家有人害了豆芽儿,乌婶儿发怒闹翻了天,叫来她娘家人来咱们村示威呢!白哥哥,萝卜真的能把马帮给唤过来么?”
听她这么说,虎子脸上也荡起几分喜色。却见白奉先摸着下巴颔首沉声道:“不是没有可能,但听你所说,那马帮理应还在村子里才是,就算能唤过来,照普通良马的脚程来算一时半刻也不得过来,蛇群可是须臾就能攀上屋檐的!”
“那可咋办?哎哎呀呀,呜呜呜……哥。萝卜这下可真的走了!呜呜呜……”刘娟儿错眼瞧见萝卜粗长的脖子已重新软倒在地,口吐白沫,双目无光,便知道无力回天了,只伤心得全身发软,任由满腔热泪撒在屋檐的瓦片上。
谁也没料到。突然有一阵低压压的黑影如同乌云罩顶一般自四面围墙上涌了出来。随着一声悠长又悲凉的猫叫平地而起,小厨房屋檐上的三个活人同时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在院中四处攀爬的蛇群躁动不安地扭成一团又一团。刘娟儿擦了三遍眼睛才确认没有看错,那一只接一只从墙沿子上扑腾到院中的居然是猫儿!领头的那只膘肥体壮的母猫不是大头菜又是哪个?
“太好了!萝卜居然能唤来猫群!猫是蛇的天敌,这下我们定能脱身!”白奉先惊喜地嚷了一声。虎子如同从噩梦中清醒,一脸茫然地对刘娟儿问:“为啥萝卜能唤来大头菜?大头菜是咱们村一霸,村子里所有彪悍的野猫都能听它使唤,萝卜是咋能做到的?娟儿,哥这回可真是瞧上稀奇了!”
“哥,你真笨!萝卜临终之前拼尽全力召唤同伴,莫非就只能召唤来马儿?大头菜虽然是猫,但它一向同萝卜交好,常常窝在马背上困觉呢!”刘娟儿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抬手抹了把眼泪,一脸唏嘘地低声道“人啊,有时候还真不如个畜生!畜生都懂得舍身取义,有的人却不知为啥这般狠毒!我呸!”
约莫上百只猫儿纷纷扑落到村学的院中,兴奋地四处抓咬,丝毫不畏惧凶猛的蛇群,只让屋檐上的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又数大头菜最为威风,只见它左右两爪肆意挥舞,爪爪都正中蛇的七寸,不久便抓翻了一地长蛇。
过了不久,院中蛇群在猫群的奋战下死伤大半,大头菜叼着一条半死不活的黄花大蛇来到冷透了的萝卜身前,轻轻将嘴中的战利品放下,“喵呜”一声垂着头拱了拱萝卜的僵死的脑袋,见它毫无反应,猫眼中竟似有泪光闪动。
刘娟儿看得受不了,又悲又怒地窜起身子,冲到白奉先身边对着姜先生瘫软如泥的身子又踢又打,嘴里带着哭腔骂道:“你说!为啥要害咱们家!你说啊!你看你还不如个畜生有情有义!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贼人!”
白奉先等刘娟儿发泄了一通,才轻轻伸手扶她抖动不停的肩膀低声道:“可并非不男不女……恩……要说不男不女也没错……娟儿,他外形同女子无异,实则却是个男儿身,只是……不太明显罢了……”
说着,白奉先将双手一翻,顺势剥落了姜先生脏得不成样子的两层上衣,指着“她”平板无波的胸口低声道“瞧见没,胸口如斯光滑平整,腰身秀美,世间男子少有如此!他是一个驱蛇人,长年累月都和蛇呆在一处,就如一条人蛇。”
“人……人蛇……白哥哥,我看他不止上半身纤细单薄像女子,连四肢、作态、语气、动作、声音统统都像女子,咋会是个男人家呢?!”刘娟儿膛目结舌地看着姜先生白皙柔美却又伤痕累累的脊背,怎么也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种奇人!别说那东厂的太监也是如此,太监怎么看也不会和女人一模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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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百七十六章所有的查漏补缺已完成,累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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