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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山庄,入眼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外院,左右两边都建有工人房,虽说一边只有两三间,倒也整齐利落。走到石子路尽头便是外堂,外堂的格局就如刘宅一样,大气宽敞,梨木桌椅的漆面熠熠发光,端的是舒适亮眼。过了外堂,抬眼可见两条朝左右两边伸展的甬道,一边尽头是外间的茶水房,另一边是一个小花厅。
胡氏远远看去,只觉得那花厅精致小巧,翘起的檐角委实可爱,一时也将满腹忧虑丢开了些,扭头对芳晓笑道:“这儿还真是收拾的归整,别说是用来大批饲养油田鼠,就是当成个避暑山庄来住也舒服的很呢!”
芳晓见胡氏心情好转,心中也松了口气,颇以为然地接口道:“少东家自然是处处将娘子喜好放在心里,瞧瞧这里面四处,样样都是最好的,样样都看着顺眼,他也是一门孝心,娘子可万万莫要因为外人而错怪了他!”
“唉……你是不知道……”胡氏错眼瞧见桂落正翻着白眼跟在姜先生身侧,不由得朝芳晓又凑近了几分,柔柔地低声道“其实……我倒也知道虎子的心思,他是想让五子和梅花那孩子成亲后搬到庄子里来过活……唉,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唠叨过,说虎子总不愿说亲,我这个当娘的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五子?是这么回事儿呀?!嗨,娘子您尽瞎说!哪儿有白头发,瞧这乌丝水滑的,比我的头发可好多了!嘿嘿,那是咱们少东家人好,对咱们下人一向都好,且五子和他又是经过事儿的,感情更不一样。嗨呀,这下五子那小子可要发达了,这么好的庄子……”芳晓的漂亮话说到一半,却见胡氏摆摆手,一边迈过后院的门槛一边轻声道“你可不知道,武梅花那闺女对虎子可是有几分情呢!”
“啊?!这……这……娘子,那你为啥要替五子上门去求亲?这不是埋下隐患了么?那闺女既然是对少东家有意,以后若是做出啥丑事来,娘子你……你情何以堪?”芳晓险些摔倒在门槛上,慌忙稳住身子,瞪着胡氏欲言又止。
“芳晓姐姐,你这是咋了?往常那般稳重的人,瞧瞧,着急忙慌地做啥子?可别摔了咱们娘子!”桂落气哼哼地刺过来一句,却见姜先生抬起胳膊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扶着自己迈进去。见她满脸倨傲,桂落心中越发不快,要按她的想法,娘子当下就该把这个不男不女装腔作势的草包先生给赶回村学去,但偏偏胡氏没发话,她也只好一路跟随伺候,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
“稳着些,莫要嚷出来,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呢!你瞧你,我还不是见你是个稳妥人才和你言明的!你咋就这么沉不住气?”为了避开桂落,胡氏反手扯住芳晓的衣袖头一个进了内院,堪堪朝前方急进了几十步才敢开口说话。
芳晓来不及站稳就伸长脖子急声问:“娘子,你莫非是觉得武梅花那个闺女翻不起大浪?嗨呀,可不能这么掉以轻心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说我那老家的公爹,打从我入门子以后,一直慈祥和蔼,却没想到是个狼心狗肺的色胚!我往日里就是吃了过于轻信人的亏,娘子你可不能走我的老路呀!”
“我也是无奈何,五子就同我第二个儿子也没啥差别,且性子又好,又有本事,偏偏就看上了梅花,成日里是朝思暮想,连饭都吃不下,活生生就瘦了一大圈,我莫非瞧着不心疼?梅花能嫁给他也算有福气了,我能想到的,虎子想来也是想了个周全,瞧这山庄和咱们宅子隔着那么远呢,以后就算过门了,那闺女也断然没啥机会做出丑事来!这事,我倒觉得虎子办的不错。”
胡氏垂着眼皮一路疾走,心中思绪乱飞,若说没有宋艾花闹出的这档子事,她今日见到这庄子还不知能有多喜欢呢!偏偏孙家人作死,演出这么一场丑事来给她添堵,让她无端端添了几分焦虑烦躁。想那孙家人向来在村子里说一不二,今儿明面上是打了退堂鼓,往后还不知会怎么折腾呢!
明显虎子和刘娟儿也正为这事焦虑不安,刘娟儿一路都跟在虎子身后疾走,边走边压低嗓门轻声道:“虎子哥,咱咋就找不到五子哥的人呢?不怕你笑话,我头一回在厨房门口发现厨余的时候,还当是你把白哥哥给藏到这庄子里来了!没曾想是孙家让宋艾花时不时就偷摸过来守着,这事儿想想还真让人后怕,你独自一人进山这么多回,若是当真被她给守着了……”
“我不是说了,我来的时候不是天还没亮,就是深夜,宋艾花再不要脸也是个女子,她哪里就敢寻摸这样的时机?我觉得这其中当真是有些不对头,唉唉,娟儿,先别说了,爹和娘心里都不痛快!爹还在担心五子呢,我把爹娘安置好了也不能耽误,这就下山去宅子那边找一找,兴许五子早就回去了!”
“哥,咱能别自欺欺人不?”刘娟儿心中一沉,几步贴近虎子身侧,扯着他的胳膊急声道“你莫非没瞧见那件黑衣?那衣袖上尽是白草乌的碎末,白哥哥和你提起过白草乌的药效吧?我觉着五子哥肯定是着了宋艾花的道了,你们冲进来以后没见着他的人,估计他是醒来以后怕得不行,找地方藏起来了!”
“嘘,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虎子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错身走到一个小宅院门前,指着里面花木扶疏的暮色低声道“瞧见没?那衣裳原本我是摔在井边的,因为懒得洗干净,只搓了两把就扔下没管,估计是让五子捡在手里。但咱们冲进来找人的时候,衣服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的主屋房内发现的。”
刘娟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定睛一看,发现这小宅院里并没有独自的水井,她事先也在庄子里走动过,知道离这边最近的水井是在大厨房那头的空院里,这么说来,五子哥为啥又要特意把井边的衣服拿到这边的院子里来呢?
“哥,你瞧,那地面上散落的是不是纸钱?”刘娟儿眼尖,抬头只见小宅院西南角的空地上落白纷纷,不由得心中一紧,抬手扯住虎子的衣袖惊声道“嗨呀我的娘,这瞧着可真渗人!哪儿来的纸钱呀?哥,你们冲进来抓人的时候,是不是有谁身上带着纸钱,没注意给散到院子里了?”
“没有,那会子谁有功夫注意这些?恩……哥也不肯定……罢了!还是先安置爹娘吧!我得快些去找五子,没了五子这个主心骨,木头他们都像丢了魂似地!娟儿,娘不痛快了一整日,你呆会子可要好好劝两句!”
“我倒是想劝两句,那个姜先生还跟着呢……谁知道她又要拿啥规矩来压我……”想到姜先生,刘娟儿突然又想到另一处隐患,她不方便对虎子说明,只堪堪扭头一瞧,发现立春正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前行,脸上一概表情也无。
进了内院,虎子便开始分派安置,他让几个长工收拾收拾回到外院的工人房去住,毕竟这是在山间,四周了无人烟,有他们当护院方显得安心。小丫鬟们年纪也都还小,虎子便没有单独将她们安置在某一处院落里,而是让他们跟着胡氏和刘树强进了最大的一处宅院。
这个宅院里偏房很多,沿着游廊一道就有四五间,偏偏谷雨胆子小,伸着脖子直哭嚷,说是一定要和姐姐们住在一起。刘娟儿无法,只得把五个丫鬟都安置在同一间房里,也好让她们相互都有个照应。
“不成规矩,当真是不体面!既然是当下人的,就该在下人房里分舍而居,随时传唤随时来伺候。人是人,又不是牲口,如此混居像个什么样子?”姜先生似乎对刘娟儿的安排大为不满,只冷着脸拂袖嚷了这么一通。
“先生,我今日确实是担心受怕了……这会子也离不得人,还想人越多越好呢!桂落跟去服侍你梳洗入睡,就芳晓一个人跟在我身边,我嫌太过清净了,还望您莫要讲究太多,左不过咱们明日就下山回宅了。”胡氏轻轻地如是说。
有当家主妇发话,姜先生也不好再多言,只飞快地翻了桂落一眼,转身寻了个清净院落要独居。桂落简直要气死了,一路跟在她身后走一路在心中暗骂道,你当谁愿意伺候你?呸!还真当自己比刘家的主子高贵了?
这一通闹剧并未翻起什么波澜,刘娟儿却多留了一份心,想着以后不论如何也要把立春摘得远远的,免得受姜先生这个镜中仙的骚扰!因大宅院里挤了满院子的媳妇子和小丫鬟,刘树强觉得实在不方便,干脆搂起一卷被褥跑到外间和长工们挤一起去了。刘娟儿却为了安抚娘亲,死活都要跟胡氏挤一张床。
只等一切都安排妥当,虎子连头上的伤都顾不上,匆匆消失在夜间。
刘娟儿将弓箭藏好,一路走到大厨房的水井边,想着踅摸点什么冷食来给大家填填肚子。想着自家上下已经吃了一整日的米饭团和寿司,又惹了一肚子火,这会子估计都有些不舒服,但又不能违反了寒食节的俗礼,咋办呢……
刘娟儿想着想着,已经不知不觉走过了水井,她耳清目明,突然听到入夜的风中似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怪响。好渗人……刘娟儿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双手环胸,搂着自己的胳膊轻轻发抖。她虽然不迷信,但这山庄往西面几里路可就是大片大片的坟地呀!莫非是冤魂不散……嗨呀,虎子哥建庄子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这一遭呢?!千万……可千万被让我看到磷火,那可不是要吓死人么?!
刘娟儿越想越怕,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堪堪一低头,恰好看见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出来抓住了自己的脚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有鬼啊!!!!!!!!”
入夜之初,漫山遍野的鸟儿都被刘氏山庄里传出的惨叫声吓得惊飞乱舞!不论是内院的女眷还是外院的汉子们都被惊得一跳三尺高!
却见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进口探出,刘娟儿吓得全身发软,险些就要晕过去!她慌忙朝身后逼退,一边奋力抖腿一边语不成调地嚷嚷道:“贞子大神!你也穿越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别跟我玩儿午夜凶铃啊!!”
“小……小姐……你胡说些啥呢……”却见“贞子”一抬头,露出一张再熟悉也没有的脸庞,五子抓着刘娟儿的脚脖子攀出了井沿子,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抬起下巴哼哼道“我做了错事……小姐,我不能娶梅花了……”
话音未落,两道浑浊的泪水从五子乌七八糟的脸庞上滑落,无声地滴在刘娟儿的鱼皮软靴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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