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头捧着一碗满满的豆汁儿往回走,一面小口品尝一面忍不住犯嘀咕,今儿这豆汁儿味不太正,怎么尝都有股子涩涩的口感,莫非是那个瞎婆子动手做的?这可真是……谷叔这是弄的什么鬼,这不是要砸自家招牌么?
他勉强喝了半碗,舌头都被涩麻了,不仅没有解乏,且惹得火气越来越大,干脆将另外半碗呼啦啦倒在路边,又举着空碗转了个身,想去找那瞎婆子理论一番!两个铜板也是辛苦钱,怎能白白丢了去……思及铺中繁忙,还要赶着回去做事,红头不由得加快脚步,如出弦的箭一般朝豆汁儿摊子冲过去。
恰恰跑到空无一人的豆汁儿摊子旁边,红头一脸惊诧地朝四面八方观望了片刻,发现平时紧挨着这豆汁儿摊子的胡饼摊子豆花摊子炒杂碎摊子等等小食摊统统没有开摊,这可稀奇!红头心道,今儿又不闭市,怎么那些个抢生意的时候斗得跟乌鸡眼似地小买卖人竟全然不见踪影!
红头呆呆地举着空碗静立在豆汁儿摊子一侧,正要高声叫人,却被斜刺一个冲出来的人影死死按住,那人力气很大,双手抓着他肩头上的布料,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按下,吓得红头险些打翻了碗!他猛一回头,只见乌青脸色苍白地瞪着他,乌青背后还蹲着个年轻男子,面目清俊,一脸严肃,不是付清又是谁?
“付捕快?乌青?你们这是要做啥……呜呜……”红头刚问了半句,却见乌青抬起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中竖起食指靠在自己唇上“嘘”了两声,暗示他噤声。付清也跟在乌青身后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衙门办案,莫要声张!若是惊跑了犯人,你可担当得起?”
红头一愣,惊讶地瞪着他,说什么也不敢再出声。却见那付清对乌青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和红头呆在原地不动。他自己朝背后招了招手,一队五六个衙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跟在付清身后轻手轻脚地朝那豆汁儿摊子背后的逼仄小道冲了进去。随着几个人轻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乌青松了口气,仍旧死死捂着红头的嘴,凑在他耳边无奈地轻声道:“怪我没和你打招呼,但烧烤铺这会子正忙,你却为啥偏偏跑出来买着劳什子豆汁儿?险些坏了大事!”
红头不满地拼命扭头,刚一甩开乌青的手就低声骂道:“衙门办案,那又与你何关?我累得跟条狗似地还不受人待见。跑出来喝碗豆汁儿提提神又咋了?”
“唉……我一时和你说不清。快别嚷嚷。就跟这儿等着吧……”乌青急忙冲他摆了摆手,竖着耳朵听那逼仄小道里的动静,听来听去也没听到厮打声,心里觉得不对。又凑在红头耳边轻声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动作小点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别犯牛脾气,免得让东家受牵连!”
红头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蹲在原地“不走!反正今儿烧烤铺来了个手脚麻利的大小姐,干活儿说话那都是一套一套的,有如此能干的人儿坐镇,五子又学会了烧烤。差我一个人有啥打紧的?我倒要看看衙门这是来抓谁?!”
“你……你干嘛故意范拧?刘家人难道对你不好,你别当我不知,你们四个大伙计的月饷比向家野鲜铺的伙计还高!且那东家娘子手又送,时不时给你们那大伙计大庆一些零钱,让他带着你们吃喝。你都不知野鲜铺新请伙计有多眼红!”
“你说啥?”红头仿佛看到什么稀罕物似地瞪着乌青,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那些零钱不是大庆自己的体己么?这个刁滑小人!他还说少爷故意让我呆在烧烤铺盯着刘家人,免得他们家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感情都是哄我的?!”
乌青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好也跟着站直了身子,搂着他的肩膀低声劝道:“你这个人啊,除了心眼儿小点,倒也没有什么大坏!那个大庆打从九岁起就在富味楼当跑堂的,他也是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当掌柜的希望才来刘家烧烤铺毛遂自荐的。你有几个心眼子够他瞧?他说什么你就信了?!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快别愣着了,你都肯信大庆那么圆滑的人,为何就不肯信东家那么老实厚道的人呢?快回去老老实实做事儿吧……”
“我哪知道这些……哼,到底还是少爷不看重我,一脚把我踢到这儿来,手里还拽着我的身契……”红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见都快哭出来了,只好垂着脑袋飞快地擦了把眼角,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凭啥就这么看重你呢……哼!罢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见红头叹着气往回走,乌青也满心不是滋味,但大事当前,他也没法子抽出手来好好宽慰这个旧相识,只好先由着他去,免得顾这头顾不上那一头。思及此,乌青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那逼仄小道的路口上,正要探过头去查看一番,却见一个人的脑袋几乎同时探了出来,生生撞在他的额头上!
“哎哟!”、“哎呀!”付清和乌青头碰头撞了个响,两人同时抬手捂着额头“嘶嘶”地抽气。乌青的额头嫩,哪里经得起付清这练家子一撞,但他急于得知那小道另一边的情况,也顾不得额头生疼,只咧着嘴急声问道:“如何?可找到了?!”
“嘶……让你别乱动,怎么不听我的话?!幼童没找到,但找到了那恶徒的老巢!可恨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竟让他带着掳来的幼童跑了个干净!”付清脸上很不好看,他抹了把额头,气哼哼地甩着手怒骂道“这老狐狸太精了!定是昨日衙役们暗中搜查时露出了马脚,惊了这个惯犯!”
“可……可您不是说衙役们都扮成了闲汉么?”乌青见付清扑了个空,也满心不是滋味,只捂着额头连声问道“这是哪个道上的恶人,竟如此精明?付大哥,要不然您还是让铁捕头出马……”
“不必!我就不信逮不到他!哼哼,虽说没抓到活得,但也搜到不少线索!”付清沉着脸朝背后招了招手。只见一个衙役疾步而出,跑到他身边垂头道:“里里外外都搜遍了,那个密室口通往城中的地下污水道,其中悬着铁笼,笼中有八只破旧的小布鞋,其余并未搜到什么显眼的线索。”
付清摸着下巴想了一通,又朝那个衙役摆了摆手,厉声道:“即便铁笼是藏孩童的地方,也不代表那地下污水道理没有线索可寻,罢了。我再去查查!”
“付大。您可别去了……那地儿腌臜得狠。臭气熏天啊!咱把铁笼子取出来都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倒还好,另外那几个还在人家院子里吐呢!”那个衙役白着脸拦在付清身前,捂着口鼻低声道“那臭水沟里能有何线索?便是有,也当顺着每日倒进去的废水流走了吧!”
付清也不接话。只冷着脸推开他,又扭头对乌青交代道:“或许还须得你帮忙,麻烦你在此多等等!你若有事就回铺子里交代一声吧!”
“无事无事,何事能有抓捕凶徒重要?!”乌青忙摆摆手,见那衙役捂着心口一脸不适地模样,他想了想,顺手揭开装满了豆汁儿的木桶,添上满满的两碗来,对那衙役和还未来得及走的付清连声道:“这东西虽不怎么好喝。但很能解腥,来来,都来喝一碗再进去搜那臭水沟!”
闻言,付清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大碗,那个衙役更是捧着碗喝得咕咕作响。只等他们喝得差不多了,乌青才抬着脸轻声问:“那个瞎婆婆可怎么办?她一把年纪了也怪可怜见的,若知道自己收留了十恶不赦的拐卖犯……”
“何须同她说?”付清摆了摆手,转开半个身子,对那个恰恰放下空碗的衙役交代道“你们一句真话也别说,就说县太爷责令我们来探望城中的孤寡老人!”
“付大,这还用您提点?我瞧那老人家也真是怪可怜的!”那个衙役一脸唏嘘地摇了摇头,顺手从自己腰带里搜出几个铜板扔在那豆汁儿摊子上。
见状,付清严厉的脸色终于有所松动,他微微一笑,也从自己钱袋里摸出一颗碎银子扔在那豆汁儿摊子上,又对乌青点了点头,领着那衙役朝小道尽头的破旧院落走去。乌青见他们走得没了人影,一直绷着的神经也略微松动了些,思及瞎婆子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也取了些铜钱出来,就手将摊面上的铜板和碎银子统统归拢到一堆,一时也找不到东西来装,只好将自己的头巾取了下来。
“乌青!乌青!大事不好了!”一个人影急速冲来,一边大声叫嚷一边跑得两脚翻飞,乌青唬了一跳,抬眼却见红头一张脸吓得透白,刚刚跑到自己面前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快让付捕快和衙役们跟我去咱后院那边!大事不好了!”
“人家有正事要忙……”不待乌青出声阻止,却见红头扯着他的衣袖就跑,边跑边说:“啥正事!我看这边也没抓到人么不是?!快跟我来,你先过来瞧瞧也好!哎呀……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东家都急着关铺子了!”
乌青一脸惊疑地被红头扯着一路飞奔,刚刚跑到烧烤铺后院的侧门边,抬眼却见刘树强和刘娟儿并两个大伙计正团团围城一圈,不知在查看什么东西。刘娟儿被身后的脚步声所惊,扭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不等乌青跑到她面前,她就捂着心口急声道:“乌青大哥,红头说你跟着付清大哥在后面抓坏人?快让付清大哥过来吧!免得呆会子左邻右舍都被闹出来了,踩坏了线索!”
“刘小姐,你说什么?”乌青被她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忙跑到她身边凑头一看,只见原本空荡荡的侧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大竹筐,看着就跟向家野鲜铺用来装新鲜野味的竹筐子差不多大小。红头第一眼没瞧出什么异状,只勾着头又凑近了些,这才看到那竹筐里竟装着三个瘦小的男童!
“我的娘!”乌青吓得一跳三尺高,捂着自己的嘴闷声地惊道“这是谁人在这儿的?!难道没人瞧见?!红头,你没见到是谁将孩童扔在此处的?”
红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轻声嘟囔道:“这和上次那个男娃儿一样,我也是刚好去买豆汁儿,回来就见到男童躺在咱们院子外头……这……难道真的是谷叔做的孽……乌青!我发誓,我没看到扔孩童的人!”
刘树强和五子阿狗似乎都吓得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瞪着那从天而降的大竹筐,此时胡氏已经带着大庆和小翔子去关铺子了,便是连年纪最小的小葱也显得很有担当,捧着娇憨的小脸不停地对发牢骚的客人们道歉。刘娟儿倒还冷静,她扯了扯刘树强的衣袖,抬着粉白的小脸低声道:“爹,这事儿可不能闹大了,趁着左邻右舍都在准备吃午饭,你快去把我付清大哥叫来查看现场吧!”
刘树强沉着脸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就要往小东巷里走,没等他走两步,却见一个身段颀长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面色沉沉地低声道:“东家且慢,付清他们另有要事,还是让我先来看看。”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所有人都觉得他有些面熟,只见他身穿一袭朴素的天青色单袍,白面有须,目光炯炯,气质儒雅,偏偏又不似普通的书生,虽五官清秀,但眼神坚毅,颇有几分威严之态。
“呀!!”刘娟儿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谁,忙几步上前端身跪下,垂着头轻声道“小女叩见余大人!此时正是考试期间,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闻言,所有人都吓得脖子一缩,纷纷跪下磕头,却见这个身穿常服的年轻县太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低声道:“此时学子们正在用午膳,我不放心这边才过来看看看,可巧!刘家小女,你莫要多礼,还是让我先看看失而复得的男童!”
说着,他绕过一行人走到大竹筐前,探着头朝其中看去。
ps:
古代县官是要会破案的,怎么断案还会专门有考试,亲自到现场找线索的也不少,当然,做油了的那种人也就是走走过场。
(https://www.biquya.cc/id20083/146975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