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呀!来呀!大家伙儿快过来瞧好戏咯!”
孙二响亮的嗓门回荡在西街菜市口,此时还不到午膳的时候,过路人流全都被吸引到冷清多日的早点铺旁团团围聚,对着静立在门前的万铁龙指指点点。
万铁龙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扭头看了刘树强一眼,见他点点头,便清清嗓门对着人群一摆手,吐字清晰地说:“我万铁龙在这条街也活了一辈子了,从不干那冤枉人的事儿!之前和早点铺的东家有些误会,现在衙门都查清楚了,是我婆娘自己身子弱,天天跑到这儿来哭闹,手又没洗干净,不小心吃进街面上的脏土,这才拉稀脱水死的!根本就不干这东家的事!”
众人哗然,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我说老万啊,你咋一天一个说法?昨天不是还哭着说让人家赔命么?”
“就是啊,这吃食上的事儿可得讲究干净,就算吃不死人闹肚子也难受啊!”
“天一句,地一句,都是你说的,呸!就没个正经话!”
“我说你磨叽啥呢?快给个痛快的!到底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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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铁龙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浊痰,想到快到手的银子,又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子,拐着老寒腿说:“咱就是知错能改!今儿来给东家赔不是了!怎么着?你们吃了这么久的早点,吃坏肚子了么?我那婆娘打从年轻的时候就爱耍蛮,作天作地的,这不,作死自己了吧?哪儿能怪到人家头上!”
刘树强见万铁龙就快说歪了,赶紧一步走到他身边。对人群拱了拱手,憨笑着说:“今儿咱就是请老万来做个见证,咱的铺子最是讲究干净,从来不做那坑人的买卖!虽说这招牌是不好再挂上了,但买卖还会继续做下去!还望大家继续光顾,咱一定不会再出啥岔子!”
瓜婆子有心帮衬。便站在几重人墙外喊了一句:“大家都听到了,人家老万都说没事儿,那肯定是没事儿了!以后放妥了心来买早点,成不成呀?”
一片人连连点头说好,一片人还满脸犹豫,另有几个人不知起的什么心思。扯着嗓子对刘树强问道:“东家!您要是诚心,今儿早上咋不开门做买卖呀?别不是心虚吧?”
“看您说的!”刘树强憨憨一笑,拱手弯腰地说“咱有啥可心虚的?只是这当面被摘了早点铺的招牌,咱也不好继续做早点了,咱要开一门新买卖!”
闻言。众人又一次哗然,有的说这是被吓怕了,有的说早点铺可能风水不好,有的说这一茬接一茬的换新样,不知道是起的什么心思。
刘树强笑而不语,摆摆手招来虎子,父子二人合力将门板起开。
孙二打头,一众人等好奇地朝铺子里望去。
只见铺子里空空的,唯有一张大条桌横立在中央位置。
桌上摆着两个大盆,一盆是绿油泛黑的雪里蕻。一盆是白嫩泛红的绿豆芽。
胡氏和刘娟儿系着围裙站在桌子旁边盈盈微笑,显得又疲倦又喜悦。
胡氏笑着一弯腰,对将打头冒进来的一批客人招手道:“咱以后打算卖不同花样的辣味咸菜,今个儿先试试。但凡今天进门的来客,都可以先尝后买!不好吃您就别买!”
刘娟儿一脸调皮的笑容,自信满满地接口道:“因为咱铺子的咸菜是加了辣椒腌制的,所以价格嘛……肯定不比那咸了吧唧的普通货色!您们可别错怪咱胡乱开价呀!”
说着,胡氏用长粗的筷子挑起一颗雪里蕻,放在一边的案板上细细切碎,又用小碟装好。十分客气地放在木盆前面,做了个“请君品尝”的手势。
“辣椒!嘿!咱还从来没尝过加了辣椒的咸菜!”孙二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两眼发光地看着那小碟子里的雪里蕻,快手伸过去抢了一碟。
旁边众人见有人敢第一个尝鲜,便都满脸好奇地呆在一边,待看着孙二如何反应。趁着众人没注意,刘树强悄悄将万铁龙拉到角落里,塞给他一个钱袋。
孙二先双手捧着碟子看,只见雪里蕻里果然撒着点点鲜红的辣椒粉,一股辣香味扑鼻而来,直让人口水生津。
孙二忍不住用手捏起一小团,慢慢放进嘴里,嚼着嚼着,脸色一变。
“矮子,味道咋样?”旁边一个汉子一脸急色地看着他。
孙二嚼了又嚼,不时吸两下鼻子,脸上漫幸福的笑容。
“绝了!”他一拍大腿,猛地将一碟雪里蕻都倒进嘴里,哼哼唧唧地说“人间难得好辣香呀!我还以为老酒最动人,没想到这咸菜也让人吃得下眼泪!”
刘娟儿适时挤过来,抬着小脸笑道:“孙叔,好吃吧?您是熟客,咱就只收您三十文钱一斤!”
三十文钱一斤!如此天价吓得众人直缩脖子,孙二一口辣雪里蕻噎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要知道上好的猪肉也才二十文一斤,这是妥妥的菜比肉价呀!
“哎呀,您咋能吓成这样?”刘娟儿一脸不满地叉着小腰,指着木盆里的雪里蕻脆声道“这市面上压根就买不到辣椒!辣椒是啥?是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的新鲜货!咱这次为了挽回铺子的名声,挽回买卖,下了十足的诚意和本钱!您说是不是?这紫阳县还有别的地方能吃到咱的辣咸菜么?”
孙二好不容缓过气来,讪讪地摸了摸下巴,点头笑道:“小丫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也是这个理儿!得了,咱今天也当回大户,给咱来两斤!”
“嗳!”虎子提着秤和砣满脸笑意地跑来,对眼前众人一挥手“今儿重新开业,买两斤一斤!我爹说了,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众人见有孙二品尝在先,又有东家让价在后,便也不再顾忌,纷纷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品尝辣味雪里蕻和辣豆芽。
雪里蕻咸脆可口,辣味丝丝入扣,尝一口。令人回味无穷。
辣豆芽又嫩又辣,就算干吃都很爽口,端得是下粥的绝配。
众人一脸惊艳,纷纷拜倒在辣椒的魅力之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满满两盆雪里蕻和豆芽买了个精光。
刘树强笑得合不拢嘴。有那后来的没抢到,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嘴地埋怨。
“抱歉,抱歉!咱这辣咸菜来的不容易,又要找路子进辣椒,又要跑老远的路去老农那里收新鲜蔬菜。再说。这咸菜要入味也需要一些时候,今儿就不好意思了!明后两天继续供应雪里蕻、辣豆芽和酸辣小黄瓜!再往后,还有卤香辣豆干!大后天五香辣萝卜丝就能出坛吧!等五香辣萝卜丝好了,再往后过两日,还有酸辣白萝卜,辣白萝卜条和顶顶美味爽口的辣红萝卜丝!”刘树强如是说。
刘娟儿见刘树强解释得满头大汗,边挤在一边接口道:“叔叔伯伯婶子姨!这辣咸菜一定得等辣椒入味才好吃,辣椒要是没入味,哪里值得这么金贵呀?您说是不?咱一定多多地做,等往后您们可不愁买不到!”
众人大笑。不停嘴地夸她伶俐聪慧,是个小人精。
只过了一个晌午,西街菜市口早点铺子改卖辣咸菜的消息就传得街知巷闻。
有的得到消息的熟客好奇地上门来探看,顺便讨要一些来品尝。
也有卖菜的人家上门来探看,希望刘家能就近收他们的菜蔬,只要价钱合适,一定保证新鲜的。
就连马蹄胡同的善婆婆和小娃子们也听到了风声,红薯提议过去看看,麻球并无心动,只是虎着脸呵斥他们呆在家里。自己照常去上工跑腿。
是夜,刘树强一家人聚在小厨房里,看着卖光了的木盆开怀笑谈。
“哥,你说成不成呀?”刘娟儿一脸调皮地扑在虎子身边,不停嘴地挤兑他。
虎子抬着下巴笑道:“成!就你最行,你最成!哥这次服气了!”
刘树强又高兴又有点担忧,看了眼案板上的辣椒低声说:“这迟早有用完的时候,咱也不能等着人家再送来吧?”
刘娟儿也想过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也没别的路可走,便一脸认真地接口道:“咱也没其他的办法弄来辣椒呀!以后少不得把辣味咸菜和普通咸菜凑着卖呗!”
胡氏皱着眉头柔柔地问:“辣椒粉现在可以省着用,但要等到是一丁点也没有的时候可咋办?”
刘娟儿正想接嘴,虎子面色平静地抢声道:“我和爹去找叶管家,跟他去谈谈价,以后就从叶礼手里进辣椒。爹,你说的对,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这买卖要想做下,咱也不能不见了……”
刘娟儿惊讶地看着虎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辣咸菜要不是这么好卖,能卖这么高的价,估计打死虎子他也不会想说出这种话来。有来有往,无往不利,没先到自己家到底是要开始和大户谈生意了!
刘娟儿不禁忧心地想:叶礼那等精明小人,老实憨厚的爹不会吃亏吧?
月色撩人,宜春楼的窗棂上落满清辉。
雪铃瘦得只剩一层白皮,全身无力地倚靠在美人榻上。
那鬼影似地晨哥来去自如,隔三差五就会摸过来将她折磨一番,却又偏偏留着口气。她感觉这宜春楼里怕是被收买了不少人,也不敢同老鸨说出真相,只道自己得了重病,身子上不方便,已经多日不曾接客了。
老鸨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儿揭了她的红牌,转头捧新人去了。
窗口拂过一阵疾风,一个瘦长的男人蹬窗而入。
他见雪铃一脸麻木地躺着,连头也没力气抬,便怪笑几声走了过来,翻身躺到美人榻上,伸手将雪铃搂到怀中。
雪铃懒得挣扎,她只怕自己每一次吸气吐气都会引发对方的暴行。
晨哥冷哼一声,将骨瘦如柴的雪铃压在身下,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马皮酒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他妈做一出一脸节妇样儿!还不快去拿酒杯来,伺候爷喝两杯?!”
雪铃无奈地翻了个身,就手拿过酒袋,吃力地站起来走到酒桌边,将两个小酒盅一一摆好。
清冽的酒水暗红如血,在月光的照射下闪动着梦幻般的光泽。
晨哥得意一笑,撑着下巴沉声道:“没见过这种酒吧?西域得来的新鲜货!就这么一壶,可费了爷老牛鼻子的力气!那劳什子海贼真他妈贪!”
雪铃端着小酒盅漫步走回美人榻旁,略一迟疑,声如蚊呐地开口问道:“晨哥,为何不见你提起满爷?”
晨哥脸色一变,挤满脸森冷的狞笑。
他指着雪铃手中的小酒盅冷笑道:“你要问我,不如问它,这酒可是特意为你和刘高翔准备的,你不放先尝尝,看到底是怎么个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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