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粮已经抢得差不多了,村民和知青也逐渐放松下来,不再用像前几天那样,凌晨起床的下地,而是改为每天只做下午的一场工,干一两个小时即可;劳动强度的降低,使这群年轻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一路说着话,向家中走去。
“哎,小小,去年存的冰,别浪费了,回头给曹迅打个电话,然后找机会去趟市里,弄点啤酒回来?”
胥云剑的话给张清也提了醒,“对!明儿就打电话。卢利,你辛苦辛苦,走一趟?我们大伙凑钱,连买啤酒,带买几个西瓜回来。热闹热闹?”
“行啊。”卢利自然点头,“我明天去……支部……打电话,让曹迅来。对了,今天几号了?”
“7月25。”
“行,那就定27号热闹热……闹,把支书也请……来。”
“汪汪!”路边的一户人家中,突然传出激烈的犬吠声,梁昕童心不减,隔着大门学狗叫,“汪汪,汪!”
这一家养的狗叫得更疯狂了,不但叫,还有铁链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引得主人一通乱骂。“喊嘛?你这遭瘟的畜生!哎呦,你咬我?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卢利忽然说道:“狗嘛,可不就是狗日出来的?这家伙倒是没骂错!”
几个坏家伙一通轻笑,脚下加紧,离开了小路。
第二天是26日,卢利早上到支部,用公社唯一的一部手摇电话打通了雷庄,等啊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话筒里也传来曹迅的声音,“谁啊?”
“我,卢利。”
“嗨嗨!”曹迅叽叽咯咯的大笑起来,“小小,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有事?”
“有,请你来喝……啤酒,明天,有空儿吗?”
“有!”曹迅答应得干脆极了,“哎,小小,你不知道,自从上回过年,我和我们矿长打起来之后,他现在倍儿老实,简直是我怎么说他就怎么干!”
“你们倆谁领导谁啊?”
曹迅更是笑得肆无忌惮!“得了,不和你多说了,明天我到你那,咱们好好聊。”
放下电话,卢利在商抗日对面坐了下来,“叔,请您也去,喝啤酒。”
“你们一群小娃子喝酒,我跟着干嘛去?不去!”
“我还是小娃子呢,您不也老叫我喝酒吗?就这么定了!对了,我一会儿得去镇上,拖拉机我开走了啊?”
商抗日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扑哧一笑,“娘的,个小崽子!”
把啤酒买回,又带回十二个硕大如球的大西瓜,一股脑的全扔到冰窖里,胥云剑亟不可待,眼下就想先尝到嘴里,“小小,你下午买来的,现在也天黑了,冻得差不多了吧?别等明天曹迅来了一看,再给冻上了?”
“你要是馋了,就拿两个西瓜出来吃,酒等明天。”
“光吃瓜有什么意思?在商家林就没有了吗?小小,求求你,来点啤酒吧?”
卢利不理他,站在门口,半空中是飞舞的蜻蜓和蝙蝠,结成一个从西到东的方形编队,队伍数百米宽,翅膀煽动空气,发出剧烈而嘈杂的嗡嗡声,有十五分钟才逐渐消失!他很觉得奇怪,蜻蜓也还罢了,蝙蝠在白天是很少出现的,今年夏天这是怎么了?
“小卢,看什么呢?”
“没什么,叔,您来了?”
商抗日笑着走进小院,在板凳上坐下来,点起了旱烟,“哎呦,这个娘的天气,好热!小卢,不是说买瓜了吗?别等啦,还不拿出来,给叔解解渴?”
“哦,哦。”卢利答应着,掀开冰窖上的木板,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喝!”商抗日一声赞叹,“还是你灵!赶明儿个我搬你这来睡,就在冰窖边上,架一张行军床。家里太热了。”
“老爷子,您行不行啊?再冻着您那老腰?回头婶子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怎么不行?大老爷们,还做不了娘们的主?就这么定了!小卢,等一会儿和我回家,把我那行军床给我搬来!”
“成。一会儿我去,您就别跑了。”
“还是你小子会疼人。”商抗日也不拒绝,拿过梁昕切好的西瓜,大口啃了起来,“哎呦!冻死我了!我的牙都倒了!”
众人一片大笑中,卢利和张清出门而去。商抗日家他太熟悉了,和商大娘说几句,老人一边帮着拾掇,一边咒骂,“好端端的,出什么幺蛾子?大热的天,也不怕蚊子咬死他?你回头告诉他,敢不回来睡,以后就别想进这个家门!我们娘几个不要他了。”
这老两口成天吵架,卢利听得多了,也不当回事,顽皮的陪笑点头,“就怕婶子舍不得呦?”
“我有嘛舍不得的?没有他,我们娘几个也过得好好的。”她把行军床、凉席、蚊帐和单子交到卢利手上,拍了拍他的头,“小小,你叔看得起你,以后好好干,嗯?”
“我知道。婶子,那,我们走了。”
“别让他喝太多酒,他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放心,婶子,啤酒,喝不倒人的。”
于是把行军床搬回家,天近黄昏,取出白酒,爷几个猛喝一气。胥云剑酒量完全不行,一杯下肚,就像刚刚炖出来的红烧肉似的,脸色都紫了;张清、骆耀华等人要好的多,但还是干不过商抗日和卢利,醉得眼神迷离,口齿不清,结巴得比卢利最严重的时候还厉害了。
卢利反而觉得没有过瘾,夏天不是喝白酒的好季节,本就存酒不多,再给这么多人分,到手的就更少了。他的酒量大是有名的,以前他是能喝,但没有什么酒瘾,可是自从这商家林插队,酒是越喝越多,酒瘾也开始变大了。
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巴,帮着商抗日在院子一角把床铺放好,搬了一个板凳,坐在老人身边,“叔,和我进去睡吧?晚上蚊子太多了。”
“不用,有蚊帐嘛!”商抗日笑呵呵的看着他,“哎,小卢,我看你最近的结巴是越来越好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大了……吧?”
商抗日大笑起来,“你看,不说还没事,一说就又来了!哎?”他用手一指,“里面怎么还不睡?”
卢利转头看去,果然,屋子里的日光灯还亮着,他以为是同伴喝多了,忘记关灯睡觉,等进屋一拉灯绳,日光灯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大亮着!是开关坏了?折腾了一会儿,灯管倔强的亮着光,过了一会儿,突然一片漆黑。
这下他才放下心来,转头出外,商抗日躺在行军床上,也已经呼呼大睡了。
卢利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总感觉最近一段时间来的气候有点反常,井水水位突然升高又降低、河中突然跳上岸来的无数死鱼,还有白天出现的大群的蝙蝠和蜻蜓,还有田间到处乱窜的黄鼠狼和田鼠,如同一张奇怪的大网一样,把个小小的商家林包围在内,但这些代表了什么意义,他是一点也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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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一早,曹迅就到了,彼此多日不见,自然有一份喜悦和欢腾,这也不必多谈,中午天气太热,不好摆桌,大家就围在院门口的阴凉处聊天,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卢利谈及了这几天的异常情况,“我们那也是!”曹迅大声接口,“我cao,还以为光我们那儿呢,你们这也有?”
“你们那也有?”
“可不呗!邪门极了!”曹迅说道:“我问你,你们听说过鱼叫唤吗?还是金鱼?”
“什么金鱼?”
“就是家里养的金鱼嘛!我们矿长他们家养了一缸金鱼,从前两天开始,自个儿锛儿、锛儿往外蹦!捡起来放回去吧,这玩意就叫唤!真的,谁骗你谁是你儿子,我们矿长说的。”
胥云剑嗤之以鼻,“你拉倒吧,金鱼还叫唤?你听见了?不也是听你们矿长说的?没亲眼看见、听见,我反正是不信。”
“不信拉倒。告诉你们一个我亲眼看见的,就这个月十四号,我们矿上工棚不远处有一口机井,上回小小去也看见了吧?十四号开始,那里面呼呼往外冒热气,这可不是说瞎话,我们那多少人都看见了。”
有他的带动,哥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本村的都见得多了,还有从其他临近各村听来的种种怪事,都给他们当做轶闻来讲述,诸如哪一家养的狗突然犯了狂犬病,成宿成宿的挠门,主人想把他带进去,它就咬人啦;又如屋檐下住着的燕子,好端端的突然把小燕子从鸟巢中扔下来,人们帮着放回去,一转脸的功夫,大燕子又把小鸟扔下来啦;还有什么大老鼠带着小老鼠跑,小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连成一串啦;再有就是什么不明不白的起黄雾——哪有个阴历六七月份下雾的?还一片黄色,内中夹杂着浓烈的臭味的(后来知道是硫磺味)?
这都是他们在村里子听来的消息,说这些的人把它当做故事来讲,听者也是把它看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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