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弯过一处半旋的廊角,水仙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略带羞怯地道:“出来吧。”
正隐于廊道内角的令狐绝悚然一惊,他不知道是水仙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察觉到他的存在,也不忙着出去,反而凝神静气,不发出一点的声息。
抬腕,水仙把蒙在脸上的黑纱掀落,唇弯处的那抹略带得意的浅笑,完全印在令狐绝的瞳仁上。“怎么?令狐公子,还要本小姐亲自来请?”她一边说,一边朝令狐绝藏身的地方走来。
自嘲般一笑,令狐绝从阴影中缓缓步出,他现在明白,水仙是有意引自己来这个偏僻的角落。
强力忍住心头那一股绞揉着各般滋味的悸动,水仙咬了咬下唇,眼波流转,打趣地道:“是不是奇怪,我是怎么发现你的?”
令狐绝颇为尴尬地点点头,那失措的模样让水仙的唇角又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出去再说。”说完,双足轻点,隐掠而起!令狐绝也身形微弓倏起,暗影中有如一溜轻烟,紧跟而出。
俩人尽量利用建筑物的阴影与巷墙街檐的掩遮迅速闪跃前进,水仙仿似也有“大鹰眼术”般,总能提前绕开了那些巡逻的士兵,这让跟在他身后的令狐绝颇为敬佩。
在一个横街的暗弄,水仙停了下来,吁了口气,转身对已站在身后的令狐绝道:“想不到你还真敢来?”
苦笑了,令狐绝道:“逼不得已。”
自然清楚他眼前所遭遇的困境,水仙爱怜的摇摇头。心疼地道:“我也是才知道。看来你的麻烦大了。”
眉宇皱了起来。令狐绝略一沉吟道:“你和那个金莲长老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认识义母。”水仙颇感惊讶的眨眨眼后,双颊浮起一抹伤感,幽幽地道:“我姐妹四人从小是由义母养大,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目光中透出一片澄澈而晶莹的光芒,这片光芒,冷凛而又智慧,令狐绝低徐地道:“你应该能猜出我为什么而来?”
水仙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笑了笑,平静地道:“看来那些暗黑骑士真是你带来的?令狐绝,你真是一个深不可测且胆大妄为的人,放心,义母是自己人。”
这句自己人,让令狐绝瞬间明白了许多,金莲长老在秘境坊市的所作所为在此时也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组织,尤其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神秘组织,最需要的就是资源和财富。而金莲长老极有可能是这个神秘组织里募集财富的一类人。入鬓的双眉微剔。他欲言又止——
水仙很聪慧的猜出了他可能要说的话,凑前一步道:“你想暗杀各族强者?”
对水仙能猜测出自己的用意。令狐绝并不感奇怪,深深吸了口气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水仙正色道:“这不太可能,各族强者基本不出院门,就算你伺机杀掉了一俩个,也没什么大用,对了,百草族的那个女子你是杀的?”
“什么百草族的女子?”令狐绝怔了怔,有些茫然地道。
“就是死在大营里的那个?不是你杀的?”水仙仿似有些不信地道,她狐疑的目光和令狐绝对视,刹那间,俩人都是一颤,令狐绝双眸中掠过一丝煞气,低沉地道:“好狠。”
水仙也有些余悸地道:“残月族这一手确实毒辣,据义母说,百草族已派出强者前来。”
令狐绝双眉紧皱,他深深思虑了一下,缓缓地道:“看来时间不多了。”
水仙也仿似身处令狐绝位置般,为他垂眸深思着,喃喃道:“让暗黑骑士出手确实是步妙棋,可是————”她咬着唇,突然眼眸一亮,惊喜地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快,说来听听。”令狐绝精神一振,急切地道。
挨近了些,水仙嗅到那股魂牵梦系的男儿味,脸颊一红,强压下那股情感的波荡后,冷静的分析道:“来的几族强者其实对这种战争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那些天材异宝,如果这附近有什么异宝出世,我估计他们会一窝蜂的冲过去。”
她说的很含糊,但令狐绝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一个计划也随之慢慢的浮现出来,他笑了,笑了很冷涩,低沉地道:“你确定那些人会出去?”
水仙坚定地道:“当然,修炼之人那个会错过这样的机缘,只要有什么异象出现,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我可以肯定各族强者会离城而去,但这个距离不能太远。”
“那就这么办。”令狐绝在心中完善着自己的计划,像下了极大决心,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深刻极了,有一股荡人心扉的奇特魅力。
痴痴的望着令狐绝深思的侧脸,水仙眸子深处的神色是怪异的,却也是迷惘的,柔媚的,她实在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难题是眼前这个男子不能破解的。渐渐的,目光变得崇拜,变得痴迷,变得某种不能忘怀的朦胧。
直到令狐绝转过脸来,她才仿似从美梦中惊醒,刹那的慌乱让她下意识的挽发掩饰着。
无疑,令狐绝此刻的心情是极为良好的,他注视着水仙,真挚地道:“谢谢。”
水仙躲避着那灼热的目光,有些失措的道:“什——么?那里?”
发觉眼前的情形有点微妙,令狐绝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方才是怎么发现我的?”
心情是平复了,但水仙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颤音,她轻咳了一下,抬起脸儿。却还是不敢正视令狐绝的目光。轻轻地道:“你潜隐的技术不错。一般强者确实不能发现,但像我这等受过特殊训练的不算。你隐了气息,其实无意中,也改变了空间的气流,我一出门,就察觉到有问题,别的草尖都在摇晃,有一处却一动不动。”
果然是一流的杀手。令狐绝心里暗赞的同时。又略带迷惑地道:“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脸红了,水仙羞怯的垂下头去,语声如丝道:“开始我也不知道,以为是被谁盯上了。在引你前来的时候,我暗暗地在判断着你的步伐和速率,没想到几天不见,你境界提升了许多,要不是分辨出你的味道,我————”
她没说下去,但省略的意思令狐绝懂了。他举起胳膊嗅了嗅,没察觉有什么异味啊。
他这个有些童稚的举动让偷瞄的水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但很快,掩唇捂住了,带着最后的那抹浅笑道:“傻啊,不是说你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体味,只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在配以药物后,才能分辨出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变得凝重,诚恳地道:“记住,以后不要过于相信你的眼睛,很有可能,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水仙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她郑重的语气也让令狐绝起了警惕,他相信水仙不会毫无缘由的随便说这些,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想了想,水仙更挨近了令狐绝,她抖索地道:“看着我。”令狐绝怔了一下,紧张而失措的侧转脸儿,体内的夜魅好似很不满的哼了哼,可她也识大体,知道此刻不是闹情绪的时候。
目光中,水仙嘴唇半张,露出扁贝似的玉齿来,小巧的鼻翅儿也在微微翕动,她咬了咬上嘴唇后,吐气如兰地道:“记住我这个动作,以后见面,要是我没先做这个动作,那你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令狐绝颤惊了,他能想到这个约定里蕴含的意思是什么?刚想说话,水仙的脸色一变,强颜笑道:“我要回去了,茉莉她们在找我。”
令狐绝心内的情绪也比较复杂,点点头,准备目送水仙离去。
水仙又不自觉的脸儿一红,她赶忙微理云鬓,低下脖颈后默默转身,有刹那的僵滞,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双足一点,长飘而起,几个闪晃后,消失于夜色之中。
这时,体内的夜魅才冷哼地道:“神秘兮兮的,搞什么鬼?”
令狐绝知道她在吃醋,不想解释,也没必要解释。老实说,这些乱七八糟,突如其来的情感对此刻的他造不成任何的困扰。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最大区别,一般女人的心都很小,感情是她们的一切。而大多数男人的心都很大,感情只是其中一部分。所以说,一个不以感情为第一的女人是可怕的,一个以感情为全部的男人是可怜的。
令狐绝是这种可怜的男人嘛?他不是,他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热血男儿。在凝神细想了一会后,他朝多伦城的方向跃去。
而此时,在秘境中的修斯等人已来到了一座离出口不足一里的山岭上,因为没有季节的影响,峰峦仍然清郁翠绿。修斯等人一字排开,目视着远处一丛丛林木环绕着的不算小的集市,目光中有一股掩不住的兴奋与渴望,因为他们知道,离开秘境的魔法阵就在那集市内,那是他们回家的路。
“哈哈,总算可以回去了。”伤势痊愈的图苏笑着,想起小月那火热柔软的娇躯,他感觉某个部位硬了,恨不得插翅飞回。
“是啊,也不知道老大现在在干什么?”修斯也遥望着,语声里流露着极度的思念与依恋。
迎风而立,西罗豪迈地接口道:“我相信等老大见了我们,一定会大吃一惊。”他自豪的语声引起了兄弟们的共鸣,是啊,离开克罗城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兄弟都晋升为侯级巅峰,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能在短时间内晋阶爵级,这一部分要归功于那突然出现的刀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兄弟们艰苦的磨练和秘境这个特殊的环境。
坦荡的大笑着,图鸣高声道:“那还等什么?快点,我等不及去看我的干儿子。”
一脸得意的图苏也很是骄傲地道:“等回去后。叫你们嫂子整些好菜。好好给你们这些毛鹰洗洗尘。”
兄弟们举步的同时。皆是鄙视的“呸”了一声,“怎么?不服啊,谁叫我是第一个当爹的。”图苏趾高气昂地迈着步,平常的时候,和兄弟们在一起,他就改不了他那种吊儿郎当的习性。
一旁的卡多含笑望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图苏,就怕你前脚刚进门。那裤腿就留在了门外。”
“哈哈。”兄弟们都开怀大笑着,图苏可是厚脸皮了,也不窘怯,反而眨巴了眼珠儿,贼兮兮瞅着修斯的背影高喊:“卡多,那你就错了,当爹的就我一个,留裤腿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哈哈。”兄弟们再度轰然大笑起来,修斯的脸一下红了,也不敢反驳。只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这张不争气地嘴。
就这样纵情谈笑着,肆意玩闹着。在这幽静的山岭里,留下了猎鹰兄弟爽朗豪迈的笑声,也留下了那浓浓的、无法溶解的兄弟情。
眼看着集市就在眼前,突然,走在最前的凯诺目光凝聚,低沉的道:“什么人?出来!”
路旁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蓄有短须,面如冠玉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神色里透露着焦虑与不安。
“是你。”略带迷惑的西罗最先出声道,这个中年人给他的印象很深,就是上次和他们小组交手,后来被兄弟们放了一马的散修首领。
“鄙人侯勇,等在此地,实有要事相告。”那自称侯勇的中年人双手一拱,赶上一步,低声道。
修斯自然也认出了来人是谁,还礼后肃穆地道:“有什么事?”
侯勇感激似的看了西罗一眼后,移转目光,恭声道:“鄙人自感晋阶无望,前些天就出了秘境,却发现秘境外气氛有些不太一样,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三鼎门、四象宗等好些个宗门都派来了爵级长老,意欲对付诸位。当日不杀之恩,鄙人没齿难忘,所以特来相告。”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完这生涩的文绉绉的一席话,修斯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和荆棘雷鹰的一战,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和真正爵级强者的差距,说实话,如果来的只是一俩个低阶爵级,他们自然无惧,可要是来的是高阶爵级,人再一多,他们实在没什么把握能胜之。
心情虽然非常糟糕,西罗还是拱了拱手道:“谢了。”
侯勇察言观色,把心中早已准备好的打算说了出来:“几位,要不要我去通知令狐公子,让他派人来接你们,反正此地离要塞也不是很远。”
“你知道我们老大?”西罗翻了翻眼眸,机警地道,敏锐的猎鹰兄弟立刻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来意恐怕并非只是抱恩那么简单,目光在瞬间变得尖锐起来。
心腔子猛然一跳,侯勇感到有一股凉气迅速蔓延全身,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坦陈道:“猎鹰已经是秘境内的风云人物,秘境外都在传猎鹰和令狐公子的一些事迹,我有幸听之,敬仰不已,不瞒你们,我也想为令狐公子效力。”
“你?”西罗冷冷地道,他这才明白侯勇特意赶来的真实原因,什么报恩,全是扯淡。无非是想借此和老大搭上关系。经过这半年的历练,他的眼界和想法也改变了许多,明白这些未入爵级的散修要是没有强大势力做依附,别说发展了,能不能活长久都难说。
侯勇怔窒在那里,又是窘迫、又是忐忑,他也明白,像自己这种上了年纪,基本没什么前途可言的侯级散修一般的宗门是不收的,就算收了,那也是跑腿打杂求个安稳。可他心还不死,所以当他听说了令狐绝的事迹后,就想了一夜,觉得是个机会,毕竟这等新兴的势力,还是需要他们这些人的,混得好了,就算不能称王封侯,也能高居于人上。
“等等?”从沉思中回过味来的图苏撇着唇角,迷惑地道:“你说我们老大现在在那里?要塞?”
他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猎鹰兄弟的注意,先前,他们都惊诧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忽略了这点。现在听图苏提起,才知道有些问题:老大怎么会在要塞?
侯勇一拍脑门道:“怪我,你们在秘境内,又怎么会知道?可靠消息,令狐公子正率大军进逼要塞。”
什么?猎鹰兄弟都张口结舌,手足无措,先前那种深沉若谷,彪悍狂野的神态不知道一下子全跑到哪里去了,只剩得面红耳赤,气喘心跳的份……
“修斯。”图苏急忙道,尖锐的两道目光变得更深刻了。
明白他的意思,修斯摆手阻止群情激昂的兄弟们,把西罗等几个组长叫到一旁,低声商量了一会,又把所有兄弟聚到了一起,窃窃私语着。
侯勇很识趣的走了开去,他知道,自己和那几个还在秘境外等消息的好友能不能跟随令狐绝,就看自己是不是能给这群猎鹰留下好印象。
谈论了一会后,猎鹰散了,却好像根本不当他存在的一样,带着一股浩烈的气势大步行进。
他们不会是想冲出去吧?侯勇清俊的面孔在不可察觉的变幻着,鼻孔翁动,目光闪烁,宛如正在和一件什么隐形的东西搏斗着似的,那隐形的东西。他自己知道,那是理智。
正面和爵级强者作战,那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就算有人提起,他也绝对会认为那人是疯了。可看着猎鹰们宛如上战场般那慷慨就义、坚定不移的背影,他的理智动摇了,最后,一咬牙,跟了上去,殊不知,就是他这突破理智的一跟,为他的家族赢得了百世的荣耀。
“他跟上来了。”察觉到身后脚步声的图苏入鬓的双眉微舒,仿似自言自语般傲然地道。
身旁的修斯神情不变的道:“能跟上来,就是个汉子。”说完,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般,突然问道:“对了,你们那天施展的融合天道叫什么?”
目光中透出一片煞气,图苏寒肃的语声像毒箭一样自齿缝中射了出来:“半部浮屠。”
就是这四个字,让走在最前面的西罗、凯诺、图朋三人仿似都心生感应般微微一怔,刹那间,眼神寒酷得没有一丝情感,冷冷的自语道:“
众生不等,天下浮屠!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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