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色收走了留在红月城的最后一缕晚霞,城门外,修建新城的工人三三俩俩的进入城中。图苏一个人站在城头“猎猎”作响的猎鹰旗下,寒风吹散了他的鬓发,露出一双明亮而又充满杀气的眸子。他静静地望着远方逐渐被夜色吞没的平原,不知在想些什么。
修斯上来了,他好像知道图苏在这里,就径自走到图苏的身边道,“老大今天还是没出来,饭菜都是曼丝送进去的。”
六天了,老大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整整六天了,谁都不见。图苏知道老大在干什么,这让他更加的难受。把眼神从无尽的旷野中收回来,他转过脸,脸上再没有往日的嬉笑,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修斯,缓缓地道,“修斯,我们都变了。”
修斯一直不算一个聪明的人,对图苏突如其来的话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喃喃地道,“怎么了?”
“怎么了?”图苏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吼道,“这些日子,我们都做了什么?吃得好,穿得好,卿卿我我,儿女情长,可老大呢?我们想过老大没有,想过我们的那些敌人没有?这次要不是西亚——”说到西亚,图苏脸上绷紧的肌肉才舒缓下来。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修斯怒了,他以为图苏是说他认识独孤琼后变得怕死,猛地扯开胸衣,露出凸起的胸肌,然后用力地锤着自己的胸口道,“你放心,图苏,别人不敢说,为老大,为你,为我们一起从部落里出来的兄弟,我修斯要是在死面前说个怕字,你就用唾沫淹死我。”
“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们所有兄弟都不怕。”图苏轻轻地替修斯掩上被扯开的胸衣,然后用一种很哀伤的眼神注视着道,“但老大会让我们死吗?”说完,他低下头,然后又猛地直起身,双眸深处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抹上了一层泪雾,扯开喉咙大喊道,“会让我们为他去死吗?我们为他死的资格都没有。”说完这句话,图苏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蹲在地上,低声的抽泣起来。
修斯震住了,他现在明白图苏的意思了。对手是越来越强,可他们,除了死后给老大多增添点悲痛,还能做什么?不,不是这样。修斯仿佛看到一片血雨腥风中,白衣已经被血浸湿的老大迎着前面无数的刀光剑影,宛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孤狼,大踏步的走去。而他们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老大割断敌人的喉咙,又看着敌人把刺枪捅进他的胸膛。老大倒下了,最后留给他们的却是那一缕充满温暖平静的笑容。
“不!”还沉浸在自己幻觉里的修斯大吼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血液都在燃烧,每一寸肌肉都在跳动。“图苏,你说怎么办?”修斯凝视着已经站起身的图苏,眼神里有一种残忍坚强的美。
“还记得老大给我们的天皇决吗?”图苏冷冷地道,眼眸里的残忍之意并不比修斯少。
“你是说?”修斯看着图苏,天皇决他已经修炼到第二层,知道有一种秘法可以速成,但其中的过程想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
“不成功,便成仁。”图苏的双眸里迸射出刺骨的寒意。只要修炼秘法,不能通过的,那结果就一个字,“死。”
修斯没有一点的迟疑,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拼了。”
图苏早就预料到修斯会这么说,压低声音道,“不能让老大知道,也不要告诉小月,药草
前几天我已经叫人准备了。”
修斯虽然不聪明,但绝对不傻,知道图苏身边有小月,不太方便。“我去通知凯诺他们。你”
图苏点了点头,他深信从部落里出来的猎鹰兄弟没有一个是孬种。
又是一个下雪天,寒风刺骨,片片雪花从空中落下,给从红月城到附近山崖的一条山路披上了银装。就是这样的天气,十几个黑影在雪地里爬行。他们一个个赤裸着上身,俩根加起来几乎重达千斤的寒铁条绑在背上,脊背上的皮肤早就被蹭破了,血迹斑斑。
爬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修斯,他仰着头,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已经失去了知觉,眼前的天地,在他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颜色,只有一片雾蒙蒙。腿缓缓的挪动,尖利的石块很快刺进了已经没有真气防护的膝盖,剧烈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可能是爬之前泡的药浴起了作用,本已枯竭的丹田,开始松动,一丝真气如严冬过后的草芽般冒了出来。
爬在最后的是图苏,他的情况比修斯更糟,双唇干裂,每爬行一步,都几乎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就在他再次咬牙撑起自己身子的时候,看见爬在自己前面的凯诺已经不动了。不。图苏不知道自己从那里来一股力气,比较迅速的爬到了凯诺的旁边。
凯诺已经昏过去了,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早已经没有往日翩翩美男子的风采。牙齿深深地陷进下唇中,血污已经结成块,可以想象他在昏过去之前,做了如何的努力。
不敢伸手去推他,因为图苏知道,只要自己一抬起胳膊,那么背上的重量将直接将自己压垮。伸长脖子,图苏咬向凯诺的耳垂。耳垂冰冷僵硬宛如冰块,图苏咬不动,他只能等自己嘴里的温度慢慢融化凯诺的耳垂,然后使劲的咬下去,
一口,俩口,在耳垂已经血肉模糊的时候,凯诺终于醒了,他无力地看了图苏一眼,又垂下了眼帘。这里属他这个神箭手的体质最差,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可极限够了嘛,不够,只有突破了极限,融合在血脉里的药物才能发挥效用。否则,经脉会因为药效的突然爆发而断裂。
“你给我爬,你这个懦夫。”图苏在凯诺的耳边骂道。见凯诺还是没有反应,他继续骂道,“老大真是瞎了眼,当初会选你这样的孬种,你不配猎鹰的称号,你还给我。”骂完,用头拱着凯诺,准备去撕咬他胸口刺的猎鹰图腾。
“你说什么,图苏。”正拱着脑袋的图苏抬起头,此刻,凯诺已经睁开了双眸,一股超脱的神韵闪烁其中,有气无力地道,“老子是猎鹰里最帅的。”说完,又使劲的咬住了下唇,在鲜血渗透之际,又开始朝前爬去。
这一爬,就是一天。
入夜,看着一回来就如死猪般躺在床上昏睡的图苏,小月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泪雾。这已经是第九天了。要不是负责买药的管事提起,自己真信了他的话,和修斯切磋累的。
用热毛巾轻轻的擦拭着伤痕累累的脊背,手法很轻,很柔,就如同泪雾下那抹挂在嘴边的笑。她凝视着年轻的脸庞,眼眸里的柔情似乎要把所有的伤痕抹去,喃喃自语道,“我的男人,我为你骄傲,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就不要急着等我。因为我要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告诉他,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和一群了不起的叔叔。”
说到这里,小月感觉腹中的胎儿好像动了一下。她抚摸着小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别急,我的孩子,就算有一天父亲不在了,妈妈也会把他的刀给你,因为你是猎鹰的孩子。”
在离小月住的地方不远的另外一个房内,独孤琼瞪大了双眸,眸子里有凄楚和决然,她和小
月不同,她是今天跟着修斯出去,是亲眼看他们是这么折磨自己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已经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修斯憨厚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独孤琼拉起修斯想躺下去的身子,急切地道,“你不要命了?”
修斯看了看孤独琼,憨厚的表情在这瞬间已经变成了一种威严,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的威严,情绪激动地道,“我没有命,我的命和老大,图苏他们是连在一起的,他们都不要了,我留着干嘛?”
在一起这么久,孤独琼当然明白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她气的不是这个,是修斯瞒着不告诉她,“那我呢?”她轻声地问。
看着孤独琼娇羞的脸上那询问的目光,修斯同样深情对视着,静静地道,“如果我的命是我一个人的,我可以给你。可是——”
“你别说了。”孤独琼猛地扑进修斯的怀中,喃喃地道,“是我的,就是我的。”
修斯冷静的推开独孤琼道,“不,不是你的。”
对于修斯的不解风情,孤独琼反而感到一种踏实,从小见惯了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她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可贵。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为自己的爱人,为自己的兄弟,赴汤蹈火,以命换命。
把整个身子再次轻轻的拥入修斯的怀中,孤独琼感受着宽厚胸膛里传出来的心跳声,她喜欢这种安全的感觉。陶醉似地闭上眼眸道,“修斯,我们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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