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芹芹原本很潮流的烫发现在被弄得又脏又乱,好像很多天没有洗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破旧的男士黄衬衣,上面满是黑乎乎的烟灰,她吃力地骑在车子上,肥胖的脸上满是汗水。
王建男油光可鉴的小分头也不见了,紧咬牙关,用力地在后面推着车子。
他们卡在家属院的门口上,因为那里有一个水泥做成的路障,用以让驶进家属院的汽车减速,这会儿却成了母子俩的障碍,怎么也过不了那个坎儿。
夏小洛和许小曼赶紧跑了过去,从后面和王建男一起推车子,加了一把劲儿,才把车子推了过去。
黄芹芹谦卑地向夏小洛和许小曼道谢。
周围人看许小曼母子的所作所为,都啧啧称赞,这夏家人真不简单,修养真高。
王俊伟已经被宣判入狱,可以说政治生命已经完全结束了。
因为黄芹芹此前太过嚣张的缘故,大家对他们母子二人都爱理不理的,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腹黑心态。
而此前一直受黄芹芹欺压的母子此刻却不计前嫌,还帮助他们,这胸怀,可是连许多大老爷们都比不上,怎能不让人敬佩。
夏小洛享受着人们敬佩和赞扬的目光,有恍如隔世之感。
夏小洛看着黄芹芹低眉顺眼的样子直到他们推着车子走进了家属院,满脸的忧思,心道,权利对人的异化真是可怕,一旦拥有了权利,人们往往得志便猖狂,忘乎所以;而一旦失去权利,则整个人的身心都变得羸弱不堪,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两个人走到县百货公司,在店里买了一瓶宋河粮液,然后走出了店门。
此时小小县城“华灯”初上,那些路灯亮了起来,散发出昏黄的光,倒别有一番情致。
两人回到家里,夏近东已经开始在楼道里趁着微弱的天光忙活起来,排骨在铁锅里被他飞速的翻炒着,发出吱吱的声音,整个楼道飘着诱人的菜香。
一看二人回来,夏近东满脸笑意,道:“老婆,儿子,今天我亲自下厨,让你们见识下我的手艺!”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显然非常高兴,往日在他脸上常见的阴郁一扫而光。
许小曼道:“呦,我们的夏局长也开始做菜了,您不是一向讲究君子远庖厨么?”
夏近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副的,副的,这个要讲清楚。”
两人心情不错,竟然“打情骂俏”起来。
不一会,饭菜摆上了餐桌,夏近东把门关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餐桌坐下。
还别说,夏近东的厨艺倒还不错,几个菜一摆上桌子,可谓色香味俱全,夏小洛禁不住食指大动,夹起一块黄豆焖猪脚啃了起来。
许小曼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儿子,嗔怪道:“儿子,是不是几天没吃肉?在那穷得叮当响的小乡村,真受苦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夏近东有点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妻子最爱贬低他的家乡,几乎成了她的一种乐趣和习惯,不过,他那不满的眼神竟然也充满了爱意。
享受着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氛围,夏小洛心中一阵想哭的冲动,自己重生前的那一辈子,他是一个漂泊在大都市的打工仔,是远离家乡的游子,一年到头他只能在春节时候,回到洛水县和父母团聚一次,有的年月碰到车票紧张或者轮到他值班,他连老家都不能回。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了。
夏小洛啃了一个猪蹄,这才想起来酒还没拿出来呢。
他把那瓶酒拿出来,夏近东接过来一看,惊喜道:“这酒很贵的,五十多一瓶啊,够我大半个月工资了。”
夏近东的话有几分舍不得的意思。
许小曼揶揄道:“看你那知识分子的穷酸样,咋那么像孔乙己?我儿子掏钱的时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夏小洛则对父亲很心疼,温言道:“老爸,只管喝,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夏小洛心情感慨地开了酒,一时房间里醉人的酒香四溢,给父亲满满地倒了一杯。
又给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子倒了半杯。
许小曼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儿子,警惕地道:“儿子,你啥时候学会喝酒了?”
夏小洛一时语塞,重生前的那辈子,他很好酒,在泡吧的时候已经练出来酒量了,虽然重生过来,已经是十五岁的身体,但他这嗜酒的脾性却没有改变,这会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幸好夏近东给他解了围,笑道:“小洛也不小了,能喝点酒也没什么不好,少喝点酒对身体还有好处呢,可以活血,促进心血管扩张,不过,不能喝醉。”
在他眼中,儿子相当成熟,更在他与王俊伟的博弈中指点出一系列的妙招,化解了重重危机,居功至伟。
许小曼心道,一派胡言,他又不是老年人,扩张什么血管?不过,今天是夏家的大喜之日,她也就不再多阻拦。
夏近东举杯道:“咱爷俩碰一杯。”
两人人一饮而尽,夏近东很享受地吧嗒一下嘴,道:“这酒味道不错。”
夏近东此时志得意满,而夏小洛则再考虑一个更为深远问题,如何能让父亲走得更远,不过他一时也没有头绪,索性放弃思索,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饭,和父亲聊天。
饭毕,夏小洛颇为无聊,就走出卫生局家属院,直奔屈小元家,准备找他玩一会,看看这厮最近在玩些什么。
屈小元家大门紧闭,不过里面的灯却亮着,里面传来一阵呼啦啦的搓麻声,夏小洛敲了敲门,片刻之后,一位中年妇女开了门,这人正是屈小元的母亲邱东芳,她看来人是夏小洛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夏小洛心中有点纳闷,心道,咱也是在洛水县风生水起的牛叉少年啊,怎么您看我就一副不怎么待见的表情呢?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地道:“邱阿姨好!小元呢?”
邱阿姨冲里屋一努嘴,道:“里面呢。”又奔赴热火朝天的麻将战场。
屈小元正在里屋看书,自从被夏小洛带着去了几趟图书馆,看了几本很精彩的小说以后,他开始喜欢上读书了,现在他看的是《基督山伯爵》。
买这本书的时候,他被简介里“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这句话所吸引,进入故事以后,发觉果然精彩,不住赞叹道:“果然牛叉,和金庸老爷子的小说有得一拼。”
三个和邱东芳一起打麻将的人都是状元红酒厂的职工,见邱东芳的儿子在房间里看书,难得的乖巧,一个叼着香烟的阿姨道:“东芳,近来你儿子表现不错啊,暑假也不跑出去疯玩了,天天在家看书。”
邱东芳对儿子也颇为自得,毕竟今年状元红酒厂也有其他四个孩子参加初中升高中考试,但是都考的很差,一个考上了第三高中,其他的三个就落榜了。自己的儿子本来学习很差,按平时的水平,第三高中也危险,谁料考试之前的一个月的突击就能产生如此神速的进步。
儿子考上第二高中这件事委实让她扬眉吐气一把。
她道:“那当然的,我儿子多聪明啊!”
她有点嫌恶地看了一眼夏小洛,心道,这夏小洛从小就和屈小元一起厮混,俩人天天不务正业,倘若不是这个夏小洛在后面拖着屈小元,小元肯定能考上第一高中。
儿子怎么这么倒霉,交上这种狐朋友狗友?她恨恨不已。
其实她的想法很是值得商榷,更多的时候是屈小元拖着夏小洛一起厮混。
屈小元看夏小洛来了,把书扔到一边,给了夏小洛一拳,道:“你大爷的,走也不说一声,真不把我当兄弟。”
夏小洛也心中歉然,带着王大力逃往老夏庄真是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和这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道别。
屈小元揉揉发酸的眼睛,道:“不看书了,咱们玩会魂斗罗,妈的,自从中考前那段时间,你天天逼着我看书,直到现在,咱们俩都没有一起玩过。”
在这苦逼的1990年,除了用小霸王学习机玩玩拳皇或者魂斗罗,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虽然这玩意在重生前玩过无数大型游戏的夏小洛来说,无疑幼稚而且弱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聊胜于无吧。
两人把游戏机刚刚插好,邱东芳就冷冷地道:“小元,你又玩游戏了!”
屈小元头也不回,选择了一个角色,有点不耐烦,道:“我朋友来了!我陪他玩一玩。”
两人都选好角色,开始一路的过关斩将,彩色电视机发出游戏中的枪炮声和其他种种嘈杂的声响,弄得邱东芳一阵烦躁,再加上刚刚输了把,心情更是不爽,看着夏小洛很“没眼色”地坐在地上的凉席上打游戏,更是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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