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脸色微变,心中忐忑道,这人不会是想反悔退货吧。
不料,那老板却道:“看你这产品挺受欢迎,我再买点回去做生意。”
他又要了四百个,准备回家自己卖,做这个生意,不过要求七折。
王大力装出为难的样子,道:“我们这是高科技产品,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很贵的,真接受不了,这样我们就没有一点利润了!”
大肚子老板道:“你我各让一步,七五折成交,怎么样?如果销路好,就不是几百件了,而是几千件,几万件。”
王大力喜出望外,心道财神爷来了,让了一支“红塔山”给来人抽,双方交换了名片,攀谈起来。
谈话中得知,大肚子老板温州柳镇人,做小电器发家,现在主营业务是低压电器,王大力表达以后继续合作的愿望,大肚子老板道:“只要销路好,有多少,要多少。”
大肚子老板走后,王大力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夏近东道:“都说温州人聪明,我看是钱多人傻。”
此时,夏小洛却一直陷入了沉思。
重生前的那一生,王大力因为贩卖假冒伪劣医疗器械被公司处分过,差点遭了牢狱之灾,而温州柳市则是1990年7、8月份,国务院整饬假冒伪劣产品的主要目标。
之所以夏小洛对这个事件印象深刻,是因为前世研究企业史的时候,这次事件非常特殊。1990年7月,国务院史无前例地为一个镇“单独发文”,文件名字叫《关于温州柳镇生产和销售五正假冒伪劣产品的调查情况及处理建议的通知》。
在国务院的指导下,国家七部委成立了联合督查组到温州柳镇调查处理。
据后来财经媒体报道,全镇1267家低压电器门市全数关闭,数百个柳镇老板被立案调查,可谓暴风骤雨,雷霆万钧。
当时温州产品可谓是假冒伪劣的代名词,为了赚钱,那些电器作坊的温州商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用稻糠换下熔断器的石英砂,以铁片代替白银充当继电器出头,低压电器必须凭许可证生产,而柳镇大批企业中,有证企业不到1%,这些产品几乎全部为不合格产品。
那一生他只是在家人的玩笑中,听说过姨夫王大力因为假冒伪劣产品的医疗器械的问题被警察抓过,具体时间却不知道。
如此联系下来,他发现一种极大的可能性。
那就是——王大力把这些产品卖到温州柳镇,当国务院的时候查柳镇假冒伪劣低压电器的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把他这些假冒伪劣的医疗器械也给查了,于是才有了他被公安局立案侦查这件事。
夏小洛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如何利用这件事增加他对姨夫王大力的影响力。
重生前的那一辈子父亲并没有受到牵连,整个事件最后也不了了之。
因为当时华夏这种假冒伪劣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都要抓起来,恐怕全华夏的监狱都装不下了。
确定父亲不会有事,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走到姨夫面前,道:“姨夫,这些内功魔掌不能卖给柳镇商人!”
“为啥不卖?咱们又不亏,跟你说,赚了千把钱块呢!”
王大力看着夏小洛不解地问,心道,这孩子咋跟姐夫一样呆。
夏小洛很淡定地说:“姨夫,你记住我的话。你要卖给给他,一定会出事,而且是牢狱之灾,如果你有天真出事,记得过来找我,我有办法帮你渡过难关。”
夏小洛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稚气的面孔却沉稳如泰山一般,王大力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愣愣地看着夏小洛。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小洛,你……你……你在哪儿学的?忽悠人跟真的一样,看你这样子,忽悠智商蛮高的,不如和姨夫一起干算了。”
夏小洛知道他在开自己玩笑,翻了他一眼,心道,笑,看你笑到什么时候!
“你看我,不读书也照样发了?现在啊,读书人都赚不到钱,谁有胆谁赚钱,这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和姨夫一起来忽悠吧。”
王大力非常自信的说。
他现在感觉他是这个时代的成功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掌握了所有的真理和财富秘诀。
夏小洛不为所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你就要倒霉了。”
更多的顾客涌了过来,王大力没功夫理会他,又忙了起来。
夕阳西下的时候,才结束了一天的“义诊”活动。
王大力把厚厚的一叠钱在手里摔了一摔,一脸的志得意满道:“姐夫,今天的营业额,你猜猜有多少?”
夏近东有点不耐烦,没有理会他,他感觉这一天很累,不是因为诊断那些病人有多难,而是心累,觉得自己在欺骗在说谎。
在他看来,这种行径很可耻,这行为算什么?
为五斗米而折腰,摧眉折腰是权贵。
唉,现实真是逼得人们一点气节都没有,有尊严地活着,好像永远遥不可及。
王大力没有察觉到他这种情绪,他兴高采烈地道:“一千多,净赚五百多。”
“你这可够暴利的啊……”
望着夕阳,夏近东有点忧伤,语气却依旧淡淡的。
“那是,咱能获得暴利,那是咱的本事!”
王大力满不在乎地说。
“是啊,本事……这就是本事……,我该走了。”
夏近东眼神里满是忧伤,不是为其他,而是为自己丢掉的良知和尊严。
“别啊,姐夫,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在宏发大酒店摆了一桌子,我叫了海参鲍鱼,这一般人吃不到啊。”
“我不去了,咱这贱胃,就是吃五谷杂粮的命,山珍海味啊,享受不了。”
他拉起儿子夏小洛的手,道:“走吧,回家,吃你妈做的汤面条。”
夏小洛重重地点点头,道:“嗯,中午吃的那鱿鱼卷,恶心死我了,我得回家吃面养养胃。”
十五岁的孩子,应该还是馋嘴的年龄,儿子的成熟,让夏近东很欣慰,心道,真是我夏近东的儿子,就应该这样有气节,不能做只知道吃喝的猪人。
父子二人沐浴着夕阳的光辉,走向汽车站。
王大力拿着几张钞票在后面追赶,道:“姐夫,姐夫,这有二百块钱,说好给你的。”
可是父子二人谁也没有回头。
两人走在路上,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夏小洛看着父亲的脸,从他平静的脸上察觉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夏小洛道:“老爸,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
“啊?为啥?”
“一个人的理想的高度决定了他成就的高度,其实成功的人,每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至少曾经是理想主义者。”
“是吗?你懂得还挺多。”
夏近东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笑着说。
其实,他还想告诉父亲:“老爸,一个男人能为理想死去还不成熟,真正成熟的标志是可以为了理想屈辱地活着。”
可是,看着此时风骨郎朗的父亲,他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也许真正能让父亲成熟的,只能是时间和阅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暑假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从新阳市回来以后,夏小洛每天都去新华书店看书,或者陪杨老师。
第十一届亚运会已经临近,虽然他身处中原地区一个闭塞的小县城,可是,也能感觉到如同过节一般浓厚的喜庆氛围。
各个机关、学校、医院、图书馆、百货商店等都挂上了春节和国庆节才会悬挂的红灯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感,喜气洋洋,似乎一切都是美好的,全民爆发出庞大的热情。
但是夏小洛却有点情绪低落,原本以为,重生以后,自己会无所不知,可以改变周遭的世界,不说撼动世界,重塑人生,最起码能改变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现实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自己还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的中学生,就连弄个企业,搞个营业执照都不可能,因为他还不到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法定年龄,唉,拖着这副小小的身躯,即使你思想在强大,也被局限在这弱小的躯壳里。
而他自认为聪明地为父亲和钱局长出谋划策,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实际的效果,好像卫生局好像还是如同往昔一样,一切笼罩在一种平静而诡秘的氛围中。
此刻,他正和屈小元坐在新华书店的柜台边一个角落里,因为书店并没有安装电风扇,在那个时代,电风扇还是一件奢侈品。
只有柜台上放着一个座扇,柜台后面一个穿着月白色的衬衫的20来岁的营业员,脸对着风扇怯意地享受着风扇出来的阵阵凉风。
她白皙的鼻头上有几个雀斑,显得很是娇憨,饱满的胸脯快把月白色的衬衫顶开了,那纽扣绷得紧紧的,让夏小洛很为她担心。
她对于夏小洛二人坐在那里好像并不反感,夏小洛眉清目秀,显得很沉静,比同龄人稳重得多;而屈小元则有小麦色的肌肤,浓眉大眼,已经有了几分男子汉的气息,说实话,那叫夏小洛的半大小子每盯着自己的胸脯的时候,她竟然还怦怦心跳。
不过她搞不清楚,为何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有那么让人眼红心跳的眼神。
其实这不难解释,对于这个有着三十多岁怪蜀黍般的心理年龄的小正太来说,何诗韵年级尚幼,他丝毫不敢的动什么歹念,也不愿意去玷污那份美好。
可是,眼前这二十多岁的女人就无所谓了,因此他的目光放肆地在她全身的惹火之处上上下地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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