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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眨眼之间,她便把那股同情压在心底了,他再怎么冷清寂寞,也掌握着她的生死,所以,皇帝,是不需要人同情的。
她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地站着,等着他福至忽灵,放了她离开。
可他还是没有出声。
场上便再次寂静下来,只听得树声沙沙,一两片树叶悠悠飘落,正巧不巧的,悠悠然跌到了卫珏的头顶,她感觉到了,但不敢动。
可忽地,她也感觉到了,他手伸了起来,划了一个弧形,落到了她的发髻之上,她瞧得清楚,他手指划过侧边,落到了玄青‘色’织金的外衫之上,指尖上便拈着那片树叶。
这是从她头上拿下来的?
皇帝有替人从头顶取树叶的嗜好?
卫珏越发地糊涂了。
“孙辅全,摆驾,回宫。”皇帝的话语突忽其来地钻进她的耳朵,等她醒悟过来,便只看见皇帝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手指尖,依旧拈着那片树叶。
卫珏‘摸’了‘摸’头,又从头上‘摸’了片树叶下来,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树叶不是从她头上取的。
可那是从哪里取的呢?
卫珏甩了甩头,不再想它,转过身去,急步往凤光室走去。
皇帝走了十来步路,忽地停了下来,孙辅全也急忙停住,看着皇帝单薄的衣裳,直犯忤。
但他哪赶催促,只得等着。
皇帝站停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回头,鼻子里哼了一声。
孙辅全也跟着望过去,便只见着卫珏往小径深处急步而行的身影,一眨眼的,便不见了。
“她走得倒‘挺’快的。”皇帝声音极沉。
孙辅全心里边道,她不快点儿走,难道慢点儿走?
想到后边,忽地省起,皇帝不是连这个都不满吧?竟想让她十八相送?
孙辅全垂头望了脚下小草,忽有了和卫珏一样的感慨,皇帝的心思真是难猜,简直千变万化。
“皇上,夜里起风了,离这不远,有个沉香阁,里面备有皇上的袍子,咱们先去那儿。”孙辅全心底着实着急。
“急什么,朕并不觉冷。”皇帝淡淡地道,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小径良久,这才迈开步子,往前走。
孙辅全如释重负,忙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两步,皇帝又停下了脚步,道:“孙辅全,你且说说,今日之事,当真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
孙辅全张口结舌。
他是太监,太监不能参政,这是当然的,他伺奉皇帝这么久,从来没有在皇帝面前发表过任何的意见,皇帝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今日这问话,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是应该惊喜,还是惊悚呢?
是答,还是不答呢?
皇帝却没等他想得明白,拔‘腿’往前走。
孙辅全‘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才放下心来,走了两步,皇帝的脚步又停下了:“孙辅全,朕的衣服当真穿得少了?”
这个话,他可以答。
为了补救前边他答不上话的错误,还得答得积极些。
孙辅全忙道:“是啊,皇上,您的衣服的确不够,咱们是从布库场来的,您只着的单衣……皇上,您是不是觉着有点儿冷?”
孙辅全急了。
可皇帝没答他的话,嘴角现出丝笑意来,“原来朕的衣服是有些少。”
孙辅全丈二‘摸’不着头脑,皇帝脑子里到底在转些什么?
是冷啊,还是不冷啊?
就连这个,您都要奴才猜么?
孙辅全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打量皇帝的脸‘色’,却又是吓了一跳,皇帝的脸上,竟现了丝的微笑,那丝微笑,在月光之下,有种朦胧的意味,使他原本出‘色’的脸更显得俊美得出奇。
这值得这么高兴么?
衣服之类的事儿?
做为奴才,这不是他常担心的事儿么?
皇上今日是着了什么魔了?
孙辅全心底肯定,皇帝笑的原因,不可能因为他这老皮老脸的奴才,只可能因为那卫珏,这个‘女’子不简单……原本孙辅全不想理的,可经过今日之事,他却决定了,卫珏这个‘女’子,无论她想不想参与选秀,最好还是别让她被选中了。
他一边心底打着小九九,一边弯了腰,跟着皇帝往前走。
……
“孙辅全,你老实跟哀家说,昨儿晚上,你和皇帝去了哪儿?”太皇太后坐直了身上,望着跪于地上的孙辅全,眼底俱是恼怒。
孙辅全一个哆嗦,差点儿趴在地上了,“禀太皇太后,确实没去哪儿,从布库房出来之后,就往储秀宫的园子里打了个转儿,可能在布库房出了热,再在夜里吹了风,这才略感风寒。”
“皇帝身子骨一向都好,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了风寒?”太皇太后冷声道,“都是你们这些奴才不好好儿伺侯,连件衣服都不记得给皇上披上,这才使他受凉。”
孙辅全一个劲地磕头:“是奴才不好,奴才办事不力,让皇上受了凉,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吁了一口气,心底也知道不能全怪他,他不过是个奴才,皇帝真正拗了起来,又有谁能拦得住?
她慢慢地道:“孙辅全,你是宫里的老人,可以说得上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他是什么xing子,你自然知道,既是拦不住,就应当派个人来禀报一声,拿件衣服都好,怎么能任由他胡来?”
“皇祖母,不怪他,是朕自己迟了回来。”皇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掩着嘴咳了两声,笑道,“朕没那么娇弱,太医也说了,不过微弱风寒而已,如在民间,喝碗姜汤,捂着被子发一身汗便好了,哪能那么严重?”
太皇太后见他走了出来,面‘色’苍白,既心痛又无奈:“皇帝,你既病了,就好好儿歇着,走出来干什么?”
“皇祖母,朕都说了,朕没那么娇弱,您别担心。”皇帝挥了挥手,让孙辅全退下,道,“皇祖母要问什么,便问我罢了,我定会言无不尽,全盘告之。”
皇帝拉起了太皇太后的袖子,轻轻地摇,他这般的作态,倒真让太皇太后无可奈何……他极少有这般小儿‘女’的形态,在他极小的时侯,便不会向人撒娇了,但他若一如此,太皇太后便觉自己变成了一汪水,象是要融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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