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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到百官们下朝而来,跪在地上的众人顿时呼天抢地的哭叫起来:“皇上啊,我等冤枉啊,求皇上为我等做主啊。”
“皇上,我等忠心耿耿为大宋效力,有人打着您的幌子冤枉我等,逼得我等没有活路了,求我圣明之君明察秋毫,再不能任由这些人胡闹了,否则我大宋将永无宁日了。”
“皇上,我柳家一门忠烈,先祖时期便跟着太祖爷鞍前马后,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皇上您难道便不管么?”
“……”
众人七嘴八舌高声叫嚷,有的捶胸顿足泪流满面,有的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范仲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明白,这些人都是约好了来皇宫前闹事的,其目的不言自明。
“皇宫重地,尔等却来喧怀闹,没有王法了么?侍卫何在?为何允许这些人在此胡闹?还不统统逐出去。”韩琦铁青着脸喝道。
宜德门守门的侍卫军见枢密副使发话,不敢怠慢,纷纷上前高声喝道:“韩枢密有令,尔等不得在此喧哗,速速退散,否则我等便不客气了。”
人群哪里肯散,依旧叫闹不休,侍卫们无奈,只得上前拉住跪在离城门最近的几人往一边拖。
那几人大声的挣扎喊叫,士兵们不管不顾,拖着他们在地上滑行,身上霎时被地上尚未消融的雪泥弄得狼狈不堪。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宜德门守城侍卫都头吓了一跳,但见杜衍分开众官迈步走上前来,挺着肥胖的肚子一脸的怒气。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这些都曾是朝廷官员,家中祖辈也都曾为朝廷效力,他们心中有怨气来此觐见皇上,求皇上开恩有什么错?你们胆敢如此作践他们,我看你们是瞎了眼了。”
“杜枢密……小人是遵韩副枢密之命,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作践朝廷官员。”
杜衍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道:“管他谁的命令,如此对待功臣之后,曾经的朝廷命官便是不敬。”
韩琦冷声道:“杜枢密,你这话说的不太对吧,这些人都是被革职清算的地方官员,他们啸聚于此显然是心存不满故意闹事,咱们岂能任由他们胡闹?”
杜衍冷笑道:“他们故意闹事?你有怎么知道他们是故意闹事呢?没准他们真觉得冤也说不定,韩副使常自称行事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以人言,既然如此坦荡,又何须害怕他们在皇宫面前喊冤;就算惊动了皇上,皇上圣目之下,自然会明辨秋毫,又何须遮遮掩掩的拖开他们,难道当中果然有隐情不成?”
韩琦语塞道:“你……”
杜衍道:“我说的没道理么?韩副使是在边境带兵带的多了,缺少了起码的仁恕之心了,人物千般好,花无百样红,若你韩副使有一日沦为削职为民的下场,别人也如此待你,你会怎么想?”
众官听了杜衍之言心中均有所触动,如今新法颁布,人人但求自保,但以往做过的某些事一旦被谏官们或者是变法派查出来,不免也将沦为眼前这些被革职官员的下场,兔死狐悲之心油然而生,于是纷纷小声点头附和。
韩琦气的面色铁青,范仲淹知道韩琦不是杜衍的对手,今日之事必有后援内幕指使,这些官员来自大宋各地,有的甚至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路福建路的废官,他们聚集在厩显然不是不约而同,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在没想出对策之前,任何贸然行动都有可能落下把柄,范仲淹想明白这一点,立刻上前道:“两位大人不必争执,这些人都是被革职的各地官员,心中不服气觉得冤屈也情有可原,不过在皇宫重地啸聚实乃不法之行,若有冤屈可去大理寺御史台等衙门处诉求,此地可不是闹事的地方。”
杜衍道:“还是范大人通情达理,他们的事与我无干,这邪也犯不着对我说,本官只是觉得不应该对革职官员粗暴对待,便是皇上在此也不会这般对待他们;有的人一朝得势便不知自己姓什么,一派目中无人的嘴脸,杜某只是看不惯这种人的嘴脸罢了。”
韩琦怒道:“杜大人无需指桑骂槐,本官哪里目中无人了?”
杜衍拂袖道:“我有美哦点你韩副使的名头,韩副使犯不着对号入座。”转头对地上跪成一片的官员道:“诸位,你们这么闹也不是办法,冰天雪地的冻坏身子送了性命可不划算,朝廷只是革了你们的职,可没想要你们的命。”
一名花白胡子的废官磕头叫道:“杜枢密,求您给通报一声,我等想觐见圣上,我等的冤屈须得向皇上倾诉。”
杜衍看着他道:“你是饶州知府柳梅村吧?我记得你,前年你进京觐见皇上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呢。”
那老者痛哭流涕道:“杜大人好眼力,老朽正是柳梅村。”
杜衍愕然道:“你怎么也落得如此地步了?你犯了什么事?”
柳梅村咬牙切齿的道:“老朽也想问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将我知府官职免除不算,还将我柳家子侄一辈尽数清退革职,我柳家祖上三代而下都为大宋效力,连皇上接见老朽的时候也亲口说我柳家功勋卓著,后世子孙当得恩荫,如今竟然一句话便将一切抹杀,老朽见皇上便是要当面问皇上一句话,圣言金口所说之言还算不算数了?”
杜衍义愤填膺的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冤案,皇上说的话我也记得,你柳家祖上自太祖朝便戎马四方,为大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这事一定有谬误。”
韩琦冷声道:“有何谬误?本次变法之明黜陟抑侥幸两条中都明确提出,官员的任免将根据政绩,柳梅村任饶州知府三年,政事荒废,境内盗跖丛生,无所作为;庸碌无为者岂能尸餐素位,就凭他无所作为,也该就地免职;其子孙侄儿辈均未参与科举,却充塞要害职位,根据抑侥幸之法规,自然要全部黜退。”
杜衍摇头道:“矫枉过正,矫枉过正,对于新法本使一直没提意见,但现在看来弊端丛生,柳家世代忠良,祖上恩荫子孙福及难道这也有错?况且柳梅村在任上既不贪赃也不枉法,子孙充任官职也是朝廷前番法度所允许,你们这般一竿子打死,岂不冷了天下人的心?”
“就是……就是,这是什么狗屁新法,这简直是在自毁城墙。皇恩浩荡泽被天下,被这什么狗屁新法弄得刻薄寡恩之极。”众人附和着叫道。
范仲淹面沉如水冷声道:“杜枢密,老夫提醒你一句,新法是皇上下诏颁布天下的,当众诋毁新法便是当众诽谤朝廷违抗圣旨,这一点你该比我清楚。”
杜衍冷笑道:“你也莫拿大帽子压我,我可没说新法的半个不是,我只说矫枉过正罢了,法不外乎人情,圣上尚且经常行法外开恩之事,你们便不能行事之际留有余地么?”
范仲淹严肃的道:“法不容情,如何行法外开恩之事?若如此,还变得什么法?每个人都有他的可区之处,若因此便恕了其不法之行,那法有何用?”
杜衍摆手道:“我不跟你争辩,但我定会将此事禀告皇上,别人我管不着,柳梅村之事我一定要管,我不能让皇上蒙在鼓里留下骂名,虽然你们觉得无所谓,但我却不得不替圣上着想。”
柳梅村连声高呼:“杜大人杜青天,幸亏朝廷中还有杜青天这样的人,皇上才不会为人所蒙蔽。”
其余官员大声喧哗叫喊道:“杜大人,也帮帮我们吧,我们也是冤枉的……”
杜衍叹息道:“诸位,我也无能为力,变法之事可不是我杜衍要干的,我自身尚且难保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谏院的几位谏官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每天恨不得找出我的错谬来将我撵出朝廷,此番我帮柳大人已是勉力而为了,事后还不知招致什么样的诋毁呢。”
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看着杜衍装可怜,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戏,一个个气的面色发白,但也无可奈何;杜衍自新法颁布之后,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历数新法的好处,今日一反常态借此事为饵大方厥词,在文武百官数千围观百姓面前说出这邪来,显然是有备而来;也许地上跪着的大小废官哭天喊地的鸣冤叫屈的闹剧便是他设计的。
“范大人,怎么办?”富弼悄悄的在范仲淹耳边问道。
范仲淹静静道:“莫管他,咱们做咱们该做的,其他一切自有皇上定夺,但求问心无愧。”说罢踏步上前在一片恶毒的目光中坦然走出,自家车夫赶车过来,范仲淹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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