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四日黎明,榆林城。
“参谋长!”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人将何璐铭叫醒了。
“什么事?”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何璐铭不快地询问道。
“副参谋长让我来通知,卧龙军距榆林只有十公里路程了!”卫兵赶忙回答道。
“通知全军。准备开拔!”听到这个消息后,何璐铭立刻命令道。
就这样,白朗军和卧龙军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不停向前行进着。
十二月七日晚,白朗军到达了神木县。
十二月八日晚,白朗军到达府谷县孤山镇。
夜半时分,何璐铭再次被人叫醒,这次不是因为卧龙军的追赶,而是因为张利民派人送信来了。
“参谋长,张营长派我来告诉参谋长,特务营已经占领黄河上游的偏头关渡口,十三艘渡船均在特务营掌握之下,望参谋长速组织人员前往偏头关黄河渡口。”
来人何璐铭认识,是张利民手下的人,张利民的手下全部都是日本人,别人是无法冒充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何璐铭并没有急于调动人马,他先要了解清楚情况。
白朗和张孝淮得到消息,也赶来了。
原来,张利民领受任务后,当天就带领特务营赶到了陕西佳县与临县之间的碛口黄河渡口,这才发现该渡口已经完全封闭。询问附近的老乡后,张利民才知道不仅是碛口,山西所有的渡口全部封闭了,并且都派兵进行了严密防守。
张利民一听顿时泄了气,可想到何璐铭还在眼巴巴地盼着他的回音呢,他心一横带领特务营沿着黄河沿岸一直向上游行去。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天后,他们终于在河曲县的梁家渍,发现了一处可以渡河的地方。
此处叫娘娘滩,是黄河中间的一处岛屿,也是万里黄河唯一居住人的岛屿。或许是因为岛屿要与外界沟通,或许是觉得白朗军无法从此通过,娘娘滩破例被晋军留下了两条渡船,这也是几百公里之内唯一可以找到通过黄河的渡船。
张利民怎么会放弃这一机会?两条渡船虽然不大,但是船夫被他们用枪逼着摆渡了十余次,终于将特务营全部送到了对岸。为了避免娘娘滩的村民报信,张利民毫不犹豫地将仅剩的两条渡船付之一炬。上了岸之后立即,张利民毫不犹豫地直奔二十里之外的偏头关渡口。一百多名守军被突然袭击,大部分被歼灭,渡口的十三条渡船也被张利民控制。
“这么说你是今天早上出来报信的?“这一百公里的路,你怎么会走得这么快?”何璐铭问道。
“渡口有几匹送信用的马,张营长派人将一匹马和我一起渡过黄河。我是骑着马来的,可惜马在半道上累死了,剩下的路是我自己跑来的。”
听罢,何璐铭沉思了好大一会,然后对张孝淮道:“副参谋长,我看还是召开大会吧,此事非同小可,让大家拿主意吧!”
张孝淮点点头,又望向白朗:“司令你看呢?”
白朗扔下一句话:“你们看着办吧!”
几十个土匪头子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打算,并没有想象中的暄闹。磨难是最锻炼人的,近千公里的逃命,使得这些土匪不再那么浮躁,而是冷静多了。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们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和体力。当他们听完何璐铭的介绍,个个都沉默起来。一百公里路程,不是说着玩的。万一赶到了渡口又失守了,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毕竟守卫渡口的只有三百多人。可是,不冒这个险,就这么每天不停地逃跑,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思前想后,最终大多数人都同意搏一把:成功了就彻底摆脱卧龙军进入到山西境外内再返回河南。不成功了,大不了客死他乡也认了。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赶往偏头头渡口,那么就分头去准备,让下面的弟兄们都明白我们要干什么,准备好干粮和水,这一路可不容易。早晨七点整我们出发,急行军赶往偏头关!”
“散会!”何璐铭最后做了总结。
十二月九日早晨天还没亮,孤山镇白朗军的驻地就开始忙活起来。众土匪都知道了要急行军赶路,各自做着准备。
七点整,各路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府谷县城方向开拔而去。十五公里路转瞬即到,到了府谷后,白朗军并没有停留,而是顺着黄河西岸往北而行,府谷往北八十公里就是偏头关渡口。
向前行了五六公里,白朗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黄河东岸,也有一队人马往北而行,大约三千多人,是一个旅的编制。
“不好,是晋军的增援部队,看样子也是刚从宝德出发的。”张孝淮面色凝重地对何璐铭道。
此时已是冬季,黄河尚未封冻,河水并不很急,河道也不算宽。三百多米的距离,看得非常真切。
何璐铭望着对面气喘吁吁的晋军士兵,微微冷笑道:“传我命令,通告全军,如果跑赢了对面那些当兵的,我们就能活着,如果跑输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何璐铭的话在白朗军中传开之后,众土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加快速度向前奔跑。对面的晋军士兵见状也毫不示弱地加快了速度。毕竟白朗军是走惯了山路的,中午时分已经将晋军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参谋长,让大家歇会吧,路还远呢!”张孝淮对何璐铭建议道。
“好吧!休息一个小时!”何璐铭下命令道。
天黑时分,白朗军到达了黄甫,距离偏头关渡口还剩三十公里。一整天的急行军,啃干粮喝水都是在行军中过的,土匪们早已累得不成人样了。一听到休息的命令,躺倒在地上就不愿意再动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惊呼道:“你们看呀!”众土匪再次看到一幅奇怪的图画:河对岸遥远的地方无数的火把犹如一条威武的火龙延绵数里,顺着河边蜿蜒前行。
“是该死的晋军!”有土匪已经明白过来了,晋军在连夜赶路。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求生的本能让自己活下去,爆发力也是平常的几倍到几十倍。本来已经累得摇摇欲坠的土匪看到对面那条火龙。不,那不是火龙,那是催命的无常。没有人命令,没有人吆喝,所有的土匪撒开丫子又跑了起来,个个身姿都变得矫健起来。
天亮时分,就在即将到达偏头关渡口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保德县的援军早已经被甩得找不到人影了,怎么偏头关又会发生战斗了呢?尽管有些不解,但何璐铭还是大声命令道:“加快速度,迅速驰援偏头关渡口!”
当白朗军到达偏头关渡口的时候,他们悲哀地发现:船全部在河的东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特务营被数倍的晋军包围,人数越来越少。何璐铭甚至看到张利民向自己喊着什么,最后被无数的晋军涌上乱枪打死。
本来强撑着一口气赶到偏头关的白朗军看到这一幕,知道他们最后一线机会也没有了,心中的气一松,身体不觉瘫软下来,毕竟跑了一百公里的路,身体也到了极限。偏头关渡口的西岸横七竖八到处都躺着白朗军的人。
“哒哒哒……”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骑兵!”有识货的土匪顿时惊叫起来。
听到骑兵两个字,土匪们都惊呆了,他们知道在这样平坦的地势下,骑兵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单方面的屠杀。
终于,近万人的骑兵在他们前面排成了一线,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卧龙军!”又有土匪惊叫道。
众土匪回头一看,卧龙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数百挺马克沁重机枪虎视眈眈对着白朗军。东有黄河、北有骑兵,南有卧龙军,那么西面呢?白朗军发现,西边也被一支穿着灰布军装的北洋军阻拦着。就这样,数万白朗军土匪被压缩在一个长三公里、宽两公里的狭小地界里。对方没有发起进攻,白朗军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土匪们成分绝望之际,白朗派人通知各种匪首开会。
当众匪首聚齐之后,白朗见他们个个都脸色死灰,直接开门见山道:“情况我不说大家也明白了,本来我想找何参谋长商量该怎么办,可是何参谋长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朗的话让众土匪一阵哗然,一直以来都是何璐铭在下命令,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何璐铭居然消失了,这如何不让众土匪义愤填膺。
“时间宝贵,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豁出去了,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二是和他们谈判,主动要求投降,或许还能留得性命!大家拿个主意!”白朗将自己的想法直接抛了出去。
众土匪脑子里开始了思量:拼?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拿什么拼?拼也得有资格,他们现在没有资格去拼,只有送死的份。谈判投降,虽然面上不好看,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留下一条性命也是不错的选择。
“司令,你看如果谈判,谁去比较合适?”张孝淮不失时机地询问道。
白朗扫视了一遍众土匪:“你们也同意去谈判?”
众土匪此时哪还顾得上面子,齐声表示赞同谈判。
“唉!我去吧,谁让我是白朗军的司令呢?你们去估计他们见都不会见!”白朗的话说得虽然难听,可却也是事实,胜者为王败者寇。千古以来都是如此。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见他们!”白朗在众位土匪期盼的目光中,迎着几十挺重机枪,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卧龙军之中。
十二月十日,白朗军总计六万七千人全部缴械投降。
从十月二十五日剿匪战斗正式打响,到河南土匪投降,共历时四十五天。其中,有二万多人自首,一万多人在千里行进途中被击毙或病饿至死以外,剩余的土匪将在蒙古自治省以修建铁路、公路的形式服苦役。刘庆斌也实现了之前所预定的消灭白朗军、消除河南百年匪患、为蒙古自治省修建交通道路提供大量劳动力三大战略目标。
“总指挥,这里交给蒙古军和晋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还是走吧!大总统和段总长还在归化城等我们呢!”徐树铮恭敬地提醒着刘庆斌。
从见状刘庆斌第一面到现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从充满敌意到钦佩十足,从俯视到现在的仰视,徐树铮对刘庆斌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数万土匪按照刘庆斌之前的设想从豫西“迁移”到鄂尔多斯,亲自见证和参与了这一奇迹诞生,徐树铮直到现在仍兴奋不已,就像在梦中一般。
第三百五十三章服毒自尽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等到他确切的消息才行!”
刘庆斌站在偏头关渡口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注视着脚下忙碌而热闹的场景:第七师和晋军负责缴械、编队和交接,蒙古自治省骑兵和刚组建的两个旅的看管队负责接收土匪,接受一个发放一份食物,然后重新进行编队。每队一千人,编满一队押走一队,整个过程井井有条。
“他肯定跑不了,那么多人都撒了出去,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怎么会让他跑掉?”徐树铮当然明白刘庆斌在担心什么。
刘庆斌担心何璐铭万一逃脱了,日后再掀起波澜。何璐铭仅用一年多光景就造出这么大声势,的确是个人才。如果不是刘庆斌,此人还不知要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呢?难怪刘庆斌会对此人心有余悸,必须要置何璐铭于死地呢!
“主人!第七师的一个团长前来报告,他们抓住了一个自称是何璐铭的人,所以特押来求见主人!”刘纳言走到刘庆斌身旁轻声说道。
“确认了?是他吗?”刘庆斌不动声色。
“是的,主人,我亲自确认的,是何璐铭本人!”
听了刘纳言的话,刘庆斌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将他带上来!”
何璐铭被押了上来,他蓬头垢面、面色憔悴,早已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也难怪,一个多月时间,何璐铭劳心劳力,指挥着六七万人转进了一千多公里,怎能不憔悴?辛苦了一场,居然是如此结局,怎能不让他心如死灰了?
“你是明石正毅的手下?你的真名是什么?”刘庆斌盯着何璐铭。
“你就是刘庆斌?你怎么会知道明石正毅?”何璐铭也盯着刘庆斌。
半响,刘庆斌自嘲地摇摇头道:“算了,我不问了,我太了解你们了,你什么也不会说的!”
“我叫小岛造二,是明石正毅的手下,我来白朗军总共带来了三百零二人,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加上之前在上海和北京被消灭的,钝刀组织的主要力量基本上已经被你摧毁了!”就在刘庆斌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何璐铭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这些我早知道了!”刘庆斌点点头。
“你太小看钝刀组织了,哪怕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会完成让中国陷入内战这项既定任务的。”
刘庆斌不动声色。
“钝刀计划的最后一招,就是想办法让袁世凯死亡,这样中国必然会陷入混乱,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在90%以上!”
听了何璐铭的话,刘庆斌和徐树铮齐齐变了脸色。
“因为中国人都喜欢做人上人,而且喜欢内斗!”
何璐铭说的非常有道理,他对中国人分析得非常透彻。现在是有袁世凯压着,可一旦袁世凯死了,那个后果……
事实上,在后世的历史上,也是在袁世凯死后,中国才陷入了军阀混战时期。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刘庆斌满脸苦涩。
“告诉我,我败在哪里了?我不服!”何璐铭的脸上不停地在扭曲。
“我早就知道钝刀组织和明召正毅的事情了!我早就知道你是日本人了!”刘庆斌也不想瞒他。
“刘八是你的人?”何璐铭的脸更扭曲了。
“是的,不仅刘八,刘三也是我的人!”
“刘三?难怪呢,我说一个土匪身上怎么会有当兵的气质呢?”何璐铭恍然大悟。
“白朗也是我的人!”
“什么?”
“张孝淮也是我的人!”刘庆斌不理会何璐铭的惊讶,接着说道。
何璐铭满脸苦笑:“我输的不冤,你布置了那么多棋子,我居然连一个都没发现。被白朗和张孝淮的双簧欺骗了,还沾沾自喜,焉能不败?”
刘庆斌不语。
何璐铭突然神秘兮兮地对刘庆斌说道:“你相不相信,这天下有两个袁世凯?反正我信,你若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
话音未落,何璐铭的嘴角流出了黑血。
“不好!”刘纳言一步抢上前去,扶住身体已经瘫软的何璐铭。
刘纳言捏开何璐铭的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任由何璐铭瘫倒在地:“主人,他服了毒药,能坚持这么久,也已实属不易了。”
刘庆斌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何璐铭在和他对话时为什么会面部扭曲,那是因为在强忍着毒药药性的发作。
“主人,第七师的那个团长还在等着,见还是不见?”刘纳言悄声询问着。
“带他来吧!”刘庆斌无所谓道。
“卑职冯玉祥见过总指挥!”刘纳言领着一个魁梧的军官,来到刘庆斌面前。
“哦……等等……你说叫什么?”刘庆斌突然一个激灵。
“卑职叫冯玉祥!”那名团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原名叫冯基善,字焕章,老家安徽巢县。前年你参加了滦州起义,失败后被革职法办。后来,王怀庆保了你一命,将你递解了保定。我说的没错吧?”刘庆斌将冯玉祥的简历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徐树铮听完也觉得惊诧,赶忙问道:“总指挥说得可对?”
冯玉祥惊讶之极:“没错,一点都没错!”
刘庆斌忽然话题一转对徐树铮道:“徐副总长,我求你办个事如何?”
徐树铮很少见刘庆斌对自己如此客气,颇有些不习惯:“总指挥,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吧!”
“我想给冯玉祥讨个旅长的官当当,你看如何?”刘庆斌一本正经道。
“没问题,只要是你刘公子开的口,不管是大总统还是段总长,都是会给你这个面子的。”
徐树铮说的倒是实情,刘庆斌要个旅长的职位的确不算什么难事。
“好,冯玉祥,你就谢谢徐副总长吧!”说完,刘庆斌哈哈大笑,转身而去。
“走,我们去归化城!”刘庆斌对刘纳言吩咐道。
“谢谢徐副总长!”冯玉祥倒也实诚,直接向徐树铮道谢。
“谢我做什么,总指挥帮着要官,你还是第一人呢,好福气呀!”徐树铮对冯玉祥说完头也不回朝前追去。
刘庆斌之所以搞这么一出,是因为他对后世的记忆:1925年12月,冯玉祥命令部下张之江枪杀了徐树铮。
刘庆斌想改变这段历史,所以提前先让冯玉祥欠了徐树铮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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