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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妢即将踏出传灯宝殿最后一级台阶时,收住了脚步。
小西天长老团飘然落地,无论是蜜野悉长老,还是法腊和辈分更高的惠比香,均以步行的方式迎上前来,表情无不庄严肃穆。
武媚妢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跨出了那一步。
所有太上长老并起双足,正身合掌,俯首,以手褰衣,先右膝着地,再下左膝,接着二肘着地,舒二掌过额,再以头着地,良久方成一拜。
这是五轮投地的接足大礼,佛门修士的最上敬仪。
金刚三藏、明道、薛孤烟三位金丹修士赶紧撅着屁股,远远退开。
摩诃无量宫太上长老们大礼参拜的不是一个刚刚跨入修真界的小毛头,而是一位无中生有、自立法门,开辟出一种全新修真心法的大成至圣。
自她而始,武道从无形归于有形,终于有了可以修仙作佛的门径。
这样的百代先师,合当受此大礼。
武媚妢没有丝毫的怯场,坦坦荡荡的受此一礼。
她是摩诃无量宫的科班嫡系,很清楚自己是代表天地、众生接受长老们的膜拜,将来是要被写进史书的。
能够享受到这份无上荣耀的人,只她一人而已,第二个领悟此等武道境界的人是绝对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太上长老们施礼完毕,纷纷起身,满脸姨母式微笑,一副后继有人、老怀宽慰的架势。
“善女子,汝于心魔世界红尘劫中,四日魔障尽灭,证无漏智,生微尘数最上般若波罗蜜多心,令六道众生皆得解脱。”蜜野悉长老口出妙音:“如此修行,定能变三毒为戒定慧。本座以摩诃无量宫历代辟支佛、诸菩萨摩诃萨、大声闻阿罗汉、国王、大臣、士庶、非人及一切有情大众,上汝尊号,名曰‘南无慧剑菩萨’!”
武媚妢跪下行叩首礼,受之无愧。
“弟子定当牢持其心,精锐进行,无忆无着,不起诳妄,灭尽诸恶,奉行诸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观照,不取不舍,见性成佛。”
薛孤烟急眼了,我也是见证人啊,你们这班秃驴,怎么就自说自话将揭谛武圣之上的武道境界命名为‘慧剑菩萨’啦?
你们把我这个剑修当死人哪!
如果是平时,他当然不敢跟一位分神大修士别别苗头,但这会儿他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还有雕龙剑宗整个门派青史留名的盛誉!
“武元君盗天地之机,穷武道之理,自一化生,出法度人,岂不美欤!?”号码帮掌门人顶着摩诃无量宫一众太上长老的巨大压力,硬着头皮以放出飞剑的语速讲完一串打过门的片汤话,赶紧推出自家代表玄门修士送给武媚妢的封号:“贫道雕龙剑宗翠玄子,不惭代天立言,特以玉京金阙、阴骘下民、春草冬冰、夏燕秋鸿,霜天梅花、月夜萤火之名义,尊尔为‘纯阳剑仙’,但望承天禀命,早证仙班!”
武媚妢楞了一下,连忙谦虚说不敢不敢。
“你一个小小金丹,也配代天立言?”蜜野悉斜乜着薛孤烟,真有种当场抽他的冲动,如果没有这个号码帮的小兔崽子,揭谛武圣之上的武道境界,在后世史书里只会被记为‘慧剑菩萨’,被他横插一杠,免不了又要多一个‘纯阳剑仙’的名头,白白让雕龙剑宗蹭了热度。
“吾非圣贤,岂敢代天立言。”薛孤烟把头一昂,神色悲壮无比:“奈何剑仙降世,不得不然。”
“什么不伦不类的名头,武媚妢明明是女娃儿,你怎么好意思弄个‘纯阳剑仙’的名头给她?”
蜜野悉是大前辈,总不能跟号码帮的一个小小金丹计较口舌之利,明道上人非常自觉的跳了出来,对着薛孤烟就是一通狂喷口水。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世上‘纯阳剑仙’何止一女子?”薛孤烟也知道这个临时想出来的荣誉称号有点歪脚,不过好在他一出传灯宝殿之后,就看到摩诃无量宫有个帅不可言的弟子也展示了秘剑符,这会儿倒是正好拿出来说嘴。
反正这个荣誉称号,他争定了,绝不容超大的秃驴们专美!
号码帮的掌门人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如同撞了太岁一般霉星高照,武媚妢这个死丫头早不出定晚不出定,偏偏抢在他生火焚香之前渡劫成功!
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八十八拜都拜了,最后就差了一哆嗦。如果不能抢下这个武道境界的一半冠名权,他这个身负重大使命的掌门人岂不是白来超大一趟?回去后怎么跟自家那些殷切期盼的老屁股交代?
明道上人被他堵得噎住了,他当然也看到常凯申给蜜野悉长老秀出过秘剑符了。
蜜野悉懒得再搭理薛孤烟这个猪皮膘,她还是更关心武媚妢如何一举突破了阎浮世界十五个元会以来,无数惊才绝艳的武者都无法突破的武道境界:“这门武道极境,从何所来?”
“弟子在红尘劫中,与心魔苦战四昼夜,终于在最后关头窥破了心魔真身,大彻大悟。”
摩诃无量宫的元婴长老和金丹修士听得眉飞色舞,连连称赞:“天不生武媚妢,武道万古如长夜啊……”
武媚妢十岁时刚刚突破揭谛武圣之境,仅仅只过了一年而已,她竟然又在武道境界上产生了飞跃,真不愧是法字辈内定的头号佛苗种子!
金刚三藏美的鼻涕吹出两个大泡泡,这是老衲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啊,用黄金一代来形容法字辈根本不够嘛,应该称他们为美玉一代!
“你与心魔大战四昼夜,还能窥破心魔的本来面目?”蜜野悉觉得不可思议至极,心魔这玩意是个修士都不会感到陌生,它是修士本身欲望的终极化身,大丹苗裔历劫时,如果不能在三炷香之内堪破迷雾,就会生出知见障,再也不可能打破五蕴烦恼——武媚妢拖了四天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应该完全没救才对。
“我的心魔幻化成了一位同年的模样,菩提法会开始之前,我曾经闻到这个同年身上的木樨体香,回头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就是这一眼让我嗔念暗生。”武媚妢说起这事倒是一点没有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态,这份豁达与坦荡让很多前辈大佬心中暗暗为之惊艳不已:“我与心魔大战四天四夜,有赖本师佛庇佑,忽然觉得有一股木樨香味袭来,当下如被棒喝,惊觉心魔身上并无他的体香,就此一举开悟,窥破迷藏。”
“你说的那位身怀木樨体香的同门,应该就是法克油吧?”蜜野悉长老心想你才多大一点,就有思春之心啦,我的个妈呀,现在这些小孩真不得了,我们当年这么大时真是太单纯:“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算意外。”
“既然你们二人如此有缘,要不武媚妢的法号干脆就叫法克米吧。”八师祖惠比香笑道:“一个油,一个米,正是天然绝配。”
“师祖,法克米作为比丘尼的法号,多少有点略显滑稽。”蜜野悉长老不动声色的驳了惠比香一把:“要不就叫法克蜜吧。”
惠比香脸色微微一僵。
“弟子多谢老爷赐予的法号。”武媚妢总算松了口气,她不太清楚那个团头大面,两耳垂肩的白脸和尚到底是本门哪位元婴长老,但他起的法号是什么鬼?
“等会!”薛孤烟兴奋的浑身激烈颤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了,直接跳出来嚷嚷道:“武元君,其实庇佑你的根本不是你们超大的本师佛,而是我!是我拿出的‘吞星龙涎香’,散发出来的木樨香味,给了你堪破迷雾的契机!一香点醒了梦中人!”
“竟有这事?”武媚妢大惊失色,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位俊美同门的体香怎么会跟‘吞星龙涎香’这种虚空秘宝的香味一毛一样?
“你还别说,法克油身上的香味,确实跟‘吞星龙涎香’的香气很像哎,只不过他的体香更加冷冽决绝一些。”金刚三藏按捺不住炫耀的冲动,向自家的太上长老们讲了一个关于状元郎的大八卦:“老爷们,说来你们别不信,法克油此子真是有大福报在身的,入门仅仅四天,他已经分别帮助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五个不同层级的修士破过槛了!”
薛孤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个入门四天的菜鸟,居然帮五个果位的修士破槛?
太上长老们也都懵了,他们只知道法克油帮助了元婴期的惠比香、分神期的蜜野悉两位长老破槛,可没听说他帮另外三个果位的修士破过槛啊。
明道上人冷着脸,将邪月告诉他的事儿全给抖搂了出来,措辞当然没少给状元郎下眼药。
“什么?”太上长老们顿时炸锅,虽然知道破槛这事全看机缘,怪不得法克油,但长老们还是很不高兴:“本家只有一个炼气修士沾了他的光,他却帮到了兰若寺的筑基鬼修和魔笳山的金丹象妖?帮到兰若寺也就算了,怎么还帮了魔笳山?”
“那个金丹象妖是不是来自魔笳山,暂时还不能确定。”金刚三藏小心翼翼的帮法克油缓颊一二。
“是魔笳山的金丹妖修也没什么吧?”八师祖惠比香皱了皱眉头:“就算两边分了家,咱们毕竟也是红花绿叶一脉同源的本家啊。”
薛孤烟差点笑出声来,因为超大的一班金丹和元婴,听到他们家八师祖的话之后,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雕龙剑宗的掌门人觉得,这一幕真是比看人捉奸在床都过瘾。
不过幸灾乐祸完了,他也忍不住有些暗暗头疼,惠比香现在刚刚破槛成功,还被超大蒙在了鼓里,等他知道超大和子孙庙已经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他会怎么选择?他这种妖修,十有八九会加入魔笳山吧?魔笳山白得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元婴老怪,对所有人类门派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啊!
薛孤烟想着想着,猛拍了一把脑门,心想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怎么被金刚三藏七绕八弯给侃晕了?
“老掌门,你别想岔开话题!我实打实的兑现了诺言,帮助你们超大唤醒了武媚妢,你得按照之前咱们说好的兑现承诺!”
“薛掌门,你压根就没来得及焚香,也好意思空手套白狼从我们家拉走一个三才剑豪?”
“好你个金刚慧,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吧!我告诉你,我的‘吞星龙涎香’不管点没点着,反正都见效了,这还是你们家武媚妢亲口承认的,别想跟我耍无赖!”薛孤烟拿出宝鼎,一把丢给金刚三藏:“你要是觉得它没有点燃心里不痛快,简单,你现在自行焚香,补上这道手续就是!”
“你当老衲脑子进水了吗?”金刚三藏将装着‘吞星龙涎香’的宝鼎又丢了回去。
这种天材地宝平时恨不得当祖宗灵牌供着,今天却变成了烫手山芋,小佛洲两大修真豪门的掌教至尊,如同吴宇森附体,将产自虚空,珍贵至极的香料互相丢来丢去。
“好了!”八师祖惠比香实在受够了,果断何止了这种幼稚的丢手绢游戏:“夫沙门者,当具八万细行,三千威仪!本家掌门,你做的过了。”
“老爷教训的是。”
“你也是!”惠比香指着气呼呼的薛孤烟,面色稍霁:“尔辈玄门羽士,端九流于万熙之先,御八极于太空之表,岂可形同引车卖浆贩夫走卒,大呼小叫、锱铢计较?”
“老秃……老祖宗,你也别拿大话压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会听你几句虚头巴脑的漂亮话,老老实实吃亏?”薛孤烟到底是剑修,不发火还好,一发了性子,那种宁折不弯的剑修脾气顿时发作了,什么有的没的都倒了出来:“我早看透你们超大的佛修了,平时提倡什么茹素斋戒,吹嘘什么‘夫食肉者,断大悲种子’,杀人夺宝时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平常谆谆教导门下弟子戒色戒淫,修真时要用到双修法、欢喜禅却毫不含糊!你们的歪理怎么那么多?”
打人不打脸,他这番话,差点没把摩诃无量宫的元婴和金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你放心,我们摩诃无量宫从来说话算话!”惠比香伸手阻止了后辈弟子们想要开口骂人的举动,给了薛孤烟一个保证:“不管时代怎么变,我们家函盖乾坤、浑无圭角的宗风,山无棱天地合也绝无更易!”
摩诃无量宫的金丹修士都傻眼了,他们又不敢当众反驳八师祖,只能偷偷摸摸看向元婴长老们。
九位太上长老更加尴尬,他们能咋办?惠比香是祖师爷神针上古佛的八师弟,虽然心里未必拿他当盘菜,但谁好意思当着雕龙剑宗掌门一个外人的面,驳这位老祖宗的面子?
“好!摩诃无量宫不愧是我们小佛洲的佛修名门,家法楞严、宗风如龙!”
薛孤烟顿时一通马屁如潮,发现超大的金丹和元婴全都臭着脸,讪讪的闭上了嘴。
“关于这件事,我会给你们家一个交代,但那位三才剑豪不能让你带走。”蜜野悉长老给了薛孤烟一个‘小赤佬你最好给我识相一点’的眼神,“法克蜜能成功出定,跟你是有一些因果,但也就一皑皑而已!翠玄子,你不要倚酒三分醉,指望便宜占尽。”
薛孤烟转头看住了惠比香,一句话不说,却比说什么话都要给力。
场面尴尬就差吃人了。
金刚三藏轻轻使了个眼色,那笛的老妈,炼气精英观音婢,赶紧将刚刚渡劫成功的大眼睛幸童蒋雨领了过来,总算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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