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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千年人参(二)
却见那四枚原本亮晶晶的银针尽皆变成了乌黑之色,显而易见,针上沾满了剧毒。
秦川徐徐收功,伸袖擦了擦汗,慢慢起身下床,有气无力的道:“好了,桑舵主只须好好将养数日,便可复原了。”
易婉玉扶桑青虹躺好,随即下床,扶着秦川,取出锦帕帮他抹汗,满脸关切之情,柔声道:“川哥哥,想不到这件事这么费功。你身子没事吧?”她见秦川神情委顿,如同患了重病一般,心下惊疑更甚。
秦川脸色苍白,勉强一笑,摇头道:“没事,洗个澡就行了。”
但他口中说得轻松,待得在厢房之中沐浴之时,竟无力从那一大盆热水之中站起来。易婉玉在屋外等了半晌,惊觉不妥,顾不得男女之嫌,推门进去,见他斜倚着盆沿,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易婉玉大惊,不免慌了手脚,急忙喊两丫环前来帮忙。三女七手八脚把秦川赤条条的从木盆中拖将出来,帮他换了干净衣裤,又扶他到卧室上床歇息。
百戏帮众长老听说帮主卧床不起,纷纷前来探望。
曲长老替秦川把脉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易婉玉问明秦川受伤的缘由。众人听说秦帮主不顾自身安危、耗尽真元救治本帮桑舵主,俱各感佩不已。此时十余道目光尽皆集于曲长老脸上,只盼他能有良策,设法帮助秦川。
曲长老蹙眉不语,彷徨半晌,忽然握紧拳头,一咬牙,似乎做了个极难的决定。转脸对曲成方道:“方儿,你快马加鞭,回曲家庄地下室。把我多年珍藏的那根‘千年人参’取来,煎汤给帮主服食。”
曲成方闻言一惊。脸现错愕之色,失声道:“爷爷,那枚人参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啊!”曲长老脸色一沉,虎起了脸,喝道:“操你奶奶的,还不快去!”对赵进道:“赵舵主,劳你的驾。陪成方走这一遭儿。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赵进抱拳应道:“是!”
曲成方瞧了瞧爷爷,又瞧了瞧床上的秦川,长长吐了口气。便即偕同赵进一齐出门去了。
曲长老又对邓长老道:“宏图,把本帮的灵药‘归元丹’拿出两粒给帮主服下!”
邓长老忙不迭的从身边摸出药瓶,倒出一大把朱红色的药丸,道:“全给帮主吧!”曲长老摇头道:“过犹不及,只要两粒便够了。多了反倒于帮主身子有损!”
易婉玉当即接过两粒药丸,不避嫌疑,将秦川搂入怀中,喂他服下。
群豪听说人参等灵物能帮助帮主身体康复,登时有了主意。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有的道家中有上好灵芝,可以取来献给帮主,有的则取出自己炼的丹药,有的便欲外出到洛阳城中各处药店收购灵药。
须知江湖帮派之中,均各不乏医治内疾外伤的灵药,至于人参、灵芝类的珍奇药材,更是不在话下。百戏帮作为武林大帮,尤以街头卖艺为主。帮中弟子刀枪上过活,棍棒中求生,伤病难免,是以药房中存货甚丰。诸般丹丸、药酒、膏药、补品,实是形形色色,品种之丰足,堪称甲于天下,远非其他各派可及。
曲长老喝道:“大家住嘴!”待得众人安静下来,哼了一声,道:“帮主是过度耗损内力真气,静养数日即可复原,并非生病,本帮灵药虽不少,俱无大用,你们瞎嚷嚷什么?”顿了一顿,缓缓说道:“我家的千年人参乃参中之王,实是无价之宝,老实说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都不舍得服用。料来帮主服下之后,自可恢复得快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补药,又有狗屁用处?赵进兄弟,你率领黄宝等青龙堂兄弟这几日好生保护帮主,不得有半点差池。其他人,都给老子滚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秦川先后服食了邓长老的‘归元丹’和曲家的千年人参之后,果然恢复甚快。次日午时,已经能勉力坐起喝粥。
易婉玉让赵进、黄宝二人专门在秦川房内加了一张木床,在旁照料秦川。两日来她一直衣不解带,竟未好好睡过一觉。赵、黄等人多次提出换班,她却坚决不从,定要亲自看护。
秦江听说秦川身子不适,也即多次来百戏帮总舵探望。
到得第三日未牌时分,秦川睁开眼睛,只觉体内气息顺畅,已能行动。这时偌大的房中只有易婉玉和自己二人。她由于连日辛劳,困倦已极,撑持不住,伏在床头打盹起来。
秦川不忍惊动她,悄悄地翻身坐起,气凝凡田,缓缓吐纳调息。
他坐在床上用了一会功,便觉得神清气爽,内力尽复。转头看时,见易婉玉仍在侧头伏身,犹如海棠春睡,口角含笑,睫毛微颤,似乎正在做着好梦。秦川想起这几日她对自己细心看护,心头不禁甜丝丝的,悄悄地下床走近,坐在她的那张床沿,默默地凝视着她。
这时易婉玉忽然樱口微张,打个呵欠,微一侧身,伸了个懒腰。秦川见她腰肢袅娜,身子微颤,这等美人娇慵之态,似垂柳晚风前,如玫瑰晨雨后,当真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不自禁的怦然心动,登时瞧得呆了。
易婉玉一直关心秦川内伤,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忽感有异,惊醒过来,见秦川正呆望着自己。她揉了揉兀自惺松的睡眼,一时喜形于色,翻身坐起,叫道:“川哥哥,你身子好了?”
秦川这才回过神来,笑吟吟的道:“是啊,我在欣赏‘武林第一美人’睡觉时的样子呢!”
易婉玉粉脸飞红,白了他一眼,啐道:“才刚刚醒来,就又露出狐狸尾巴啦!”秦川握住她纤手,柔声道:“这几日辛苦你啦,好好睡一觉吧。我要出去瞧瞧!”
易婉玉道:“百戏帮现有曲长老和赵进大哥料理帮务。来洛阳的各路人马都已妥为安置,一切正常。你也不必太过劳神。川哥哥,你再多歇息一会儿吧?”
秦川摇头道:“我已大好,不必再歇了。百戏帮的事倒还好办。我要去丐帮瞧瞧,丘副帮主和欧阳舵主可有音讯。对了。桑舵主怎么样了?”
易婉玉道:“她已经全好了,只是一直躲在我房间里,不肯见外人。”幽幽一叹,道:“川哥哥,早知道这次令你如此费神,我真不该让你出手!”
秦川摇了摇头,缓缓的道:“我也是始料不及。我本以为只须耗损三成内力便可。没料到桑舵主体内潜伏着极为霸道的毒素。当时我是骑虎难下。我若撤手,桑舵主只怕从此毒发而亡,最轻也会变成白痴。而我若全力救治,自身功力必定大损。还好我命大。倘若是我的内力再浅一些,说不定我二人俱有性命之虞!”
易婉玉没料到其中另有如此曲折隐情,望着秦川,心中顿生说不尽的柔情,隔了一会。突然间嫣然一笑,便似千朵万朵洛阳的牡丹花儿斗然绽放,娇艳妩媚,容色照人。她伸手抱住秦川脖子,娇声道:“川哥哥。抱紧我!”
秦川一怔,一迟疑间,忽觉香气袭来,两片柔软芬芳的嘴唇贴了上来,封住了他口。霎时间秦川一阵意乱情迷,情热如火,伸臂抱紧了她细软的腰肢,热吻着她樱唇,哪里还肯放开?
这对情人的这一番长吻,热切而缠绵。他二人俱已沉浸于这长吻的甜味之中。便在这一吻之间,二人浑忘了身外天地。焉知天上人间,今夕何夕?
良久良久,仍是不舍得分开来。
秦川心神荡漾之际,但觉她温软的嘴唇上沾着咸咸的泪水,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他迷迷糊糊的道:“玉妹,你怎么哭了?”
易婉玉轻轻啜泣,哽咽道:“川哥哥,我舍不得你,你不能出事!我好害怕会失去你!”顿了一顿,又道:“前几日我去给义父上坟。我已在他老人家灵前禀明了咱俩的事。川哥哥,我决不能让你出事!”
秦川一呆,这才感受到怀中少女对自己的爱恋之浓,用情之深。
便在这时,忽听得院中脚步声响,有人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轻轻敲门,低声道:“玉姑娘,帮主醒来了没有?”却是赵进的声音。
易婉玉虽然姓易,但是自幼便被百戏帮众人呼为“玉姑娘”,她自己也习惯了如此称谓。她急忙从秦川怀中挣脱,拭干泪水,瞧了瞧秦川,当即破涕为笑,扬声道:“赵大哥,什么事?”
赵进在门外迟疑道:“丐帮的人来了好几回了,急着求见帮主。看来是真的是要紧之事,须帮主亲自处置!”
秦川闻言,忙大声道:“赵大哥,我没事了,让丐帮的兄弟进来吧!”
易婉玉快步上前,拔开门闩,呀的一声,房门打了开来。只见赵进引着两名衣衫褴褛,背负布袋的丐帮弟子匆匆进来。
那二丐一名是四袋弟子,一名是三袋弟子。二人一见秦川,登时双双跪倒,神色惶恐,连叫:“帮主,不好了,丘副帮主和欧阳舵主派腾庆法兄弟前来报讯求救。他们,他们被困于‘鬼雾林’!”
秦川听说是腾庆法报的信,便问:“腾大哥在哪儿?”
那名四袋弟子脸现悲愤之色,道:“腾兄弟胸前中了敌人一掌,现已昏迷不醒,属下把他安顿在城东的一座破窑之中。”
秦川略一凝思,转头向赵进道:“赵大哥,劳你的驾,到城中请两名最好的大夫,陪我去丐帮一趟!”赵进似乎想说什么,瞧了瞧二丐,目光射向易婉玉,略略点头,这才改口道:“是,属下遵命。”抱拳领命而出。
秦川带着二丐便欲动身出去。易婉玉忽道:“川哥哥,你不能去!”秦川一呆,道:“为什么?”易婉玉摇头道:“‘鬼雾林’乃是不祥之地,无论如何,今日我都不让你去。”秦川见她一张俏脸上充满了之色,显然并非开玩笑。
易婉玉生性活泼伶俐,较之温婉娴雅的沐青兰,自是调皮了许多。但她一直以来,对秦川的话极少违拗,更非蛮不讲理之人,此刻却是罕见的固执。她见秦川执意要去,便道:“好吧,你既非去不可,我便陪你同去!”
秦川站定身子,吩咐二丐在外面稍等片刻,对易婉玉道:“你这几日没能歇息好,就不要去了。还有桑舵主身子刚刚好,你也要多陪陪她。”
易婉玉侧着头想了想,道:“川哥哥,你别劝我了,总之无论你说什么也要陪你同行。我且问你,你可知那‘鬼雾林’是什么地方?”
秦川曾经不止一次听过“鬼雾林”之名,却不知此林在何处,摇了摇头,便问:“那是什么所在?”
易婉玉叹了口气,道:“鬼雾林在邙山深处,是一大片荒林,里面有松柏桐杨等树。由于林中经常莫明其妙的生出红黄蓝绿等各种颜色的彩雾,起初也曾有人称之为‘彩雾林。’”
秦川微微一笑,道:“‘彩雾林’,这倒是个好名字。”
易婉玉却是一脸凝重的神情,缓缓摇头,叹道:“川哥哥,你可知道,数十年以来,极少有人进入那‘鬼雾林’而能生还的!”
秦川一呆,奇道:“那又是为何?”
易婉玉道:“只因这林中的彩雾含有剧毒,闻到的人十九当场毙命!邙山周遭远远近近的山民樵夫,无不闻此林之名而色变,哪敢靠近?也曾有一些胆大之人,服食了不惧各种瘴气的解药,果然没有立时丧命,只是他们闯进林子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所以这‘彩雾林’便被改称了‘鬼雾林’啦。适才赵进大哥的神情,你没见到么?”
秦川这才想到赵进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始觉此行甚是凶险,问道:“难道林中有什么毒虫不成?还是有什么山精树怪?”
易婉玉叹了口气,道:“川哥哥,其实当年义父在时,曾经独闯过此林。”秦川一听,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玉妹,你今儿说话怎地这么罗嗦,一点儿也不爽快,又前后矛盾,何不一下子说完?”
易婉玉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肃然道:“义父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卧床一个月才能下床行走。而且,无论大伙儿如何相询,他于那‘鬼雾林’林中的情形竟是绝口不提!直至义父过世,终他一生,也从未向任何人提及一字?”顿了一顿,道:“那是在四年之前。自此而后,再也没人去过‘鬼雾林’!”
秦川倒抽了一口凉气,越觉此事透着古怪。寻思:“倘若那‘鬼雾林’真那么邪门,丘副帮主和欧阳舵主何以会去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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